“我还好,就是倒霉了点,这次我跟他们过来是采风的,你呢?你也是跟着老师来吗?”说着还四处张望了一下,“老师他们呢?怎么没见到人呢?”
叶峣听见他提起她早已死去的养父母,神色一下子黯淡了下来,“……他们早在一年前的时候已经不在了。”
“……这不可能,”沈度的声音也瞬间僵硬了下来,神情极度诧异且惊讶,忍不住用力握住了叶峣的肩膀,“几个月前老师还发消息邀请我来藏地,怎么可能不在了?”
周遭的风声突然小了起来,两人之间好像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完全隔绝开了旁边的人和事物。
不远处的汽车轰鸣声叶峣听不见了,封祁他们之间的互相鼓励声她也听不见了,明明来回呼啸在耳边十分磨人的粗粝风声也倏尔消失不见了……
“嗷~”
封祁正想着回叶峣的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丫头这几天一直在想案件的线索,想要将得来的零星线索都合拢在一起,或许她在房间里留有什么痕迹也说不定。
而与此同时他也在脑海里飞速盘算着占堆可能会去的地方。
虽则西藏这么大,但是路线总是有限的,从有限的路线中再推出几条可能的路线,或许他们就不至于陷于被动。
封祁刚走出没有多少步,便听见微弱的一声低呼,一条雪白的大狗从青稞地里鱼贯而出,嘴里还严严实实地叼着东西。
“嗷~”
然而封祁早已经走远了,叶峣想拦住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她擦干自己的头发,听着里面传来水声,直接将脸颊陷在被铺里,可还是阻止不了双颊发热。
就算是小时候他都没有替她洗过内衣物啊,怎么现在长大了,画风却突变了呢?
15分钟之后,水声停止了,封祁端了一个盆子到外面晾衣服,叶峣头皮瞬间发麻,还是忍不住跳下床,跑到外面阳台去,抢过封祁的盆子,“我来。”
“嗯?”封祁回头看她,尾音微扬。
说着便挂掉了电话。
他转身回去找叶峣,发现丫头在原座上捣鼓着手机,好像在和谁聊天。
封祁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地问道:“有谁找你了?”
“祁叔叔,你回来了?”叶峣抬头问道,手机还停留在聊天的界面上。
他眼尖,很快就看到备注姓名:顾玥。
而且看他们,好像还聊了不少时日。
总之,全凭喜好。
叶峣写得一手好字,即使外国人看不懂中文,每次封祁收到信了,总要让他给来看一看,观赏观赏几下,如果遇到什么好吃的,也顺便顺一点儿走,享享口福。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将近2年,在叶峣15岁的那年,戛然而止。
封祁不是没有问过她原因,但每次都是被她支支吾吾搪塞过去,直至最后他也不再追问了,只单方面寄送东西回国,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吃,或是用。
现在想来,大概既没有吃也没有用罢了。
叶峣在他面前看似没有脾气,12岁之前的张牙舞爪全都收了回来,可她昨晚的表现,明明知道自己对巧克力过敏,仍旧去食用。
“没问题,他来这边是要调查一些东西而已,小叶子,这几天谢谢你和你叔叔的照顾,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见面吧。”祝醒醒也有些不舍,但是看着闻烽在等她,还是和叶峣挥手道别。
封祁也收拾好东西和她一起离开了,叶峣看着他眼底有青影,便关切问道:“祁叔叔你昨晚没睡好吗?”
说起这件事情封祁又觉得身上燃起一团火,勾了勾手指让她过来,叶峣听话地走了过去,却是被箍住后脑勺狠狠碾磨了一下唇瓣,然后才将她放开。
“叔叔没睡好的罪魁祸首可是你。”
他说着便弹了弹她的额角,转身戴上墨镜了。
叶峣被他亲得脸热,对上他灼灼的视线,瞪他一眼,他伸手遮住她的眼睛,不让她再看下去。
这一个晚上终归是过得不平静罢了。
封祁直把她亲得腿软了才放开了她,让她洗澡休息。
叶峣其实不怎么想自己一个人呆着,可是一想到封祁刚刚汹涌的感情,她又泄了气,拿了衣服上楼洗漱替换,重新回床上睡了下来。
可是她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直至封祁敲响了门进来,她才将头探出来,看向他。
“哐啷——”
封祁已经是走到他们住的地方了,然而还没有说上几句话,却是突然听见叶峣的房间里传来一声脆响,他来不及说什么,挂了电话,推门而进。
“汪汪汪——”
房间里传来云吞的吠叫声,还有不知别的什么动物的叫声,仔细辨听,也有些像狗吠的声音,但是又不是说特别像。
封祁顾不得想那么多,当即推门而入,看见房间里窗台大开,一只猴子正在窗台处拿了一个馒头在嘴里啃,正对着叶峣和云吞的方向在“嗷嗷”乱叫,那拟人化的表情疑似嘲笑云吞怎么这么简单都抓不了它。
毕竟她并没有斯哥德尔摩综合症,她是一个正常人。
取了毯子给两人盖上,两个姑娘都是长得极好的,同样是如花的年纪,脸上嫩得能掐出水来。
就只是,叶峣睡着时也是不安心的,微微皱着眉头,一有人靠近就会马上睁开眼睛,眼眸如鹰,锋利警惕,似乎随时都会暴起袭击。
那样的目光让封祁吓了一跳,可她认清楚了是他之后,随即又安静下来,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嘴里还在喃喃,“祁叔叔,以后可要先叫一叫我,让我知道是你,不然……”
“行,回头我给一瓶药酒司凛,让他帮你揉揉后背。”
靳景不置可否,直觉觉得他肯定擦伤了,虽则他说得风淡云轻,但是当时的情形的确惊心,整个人都下坠了不少距离了,这过程中没受伤?
连他的小侄女都骗不过去吧。
刚刚人多,他没机会和他说上几句,再加上有同僚要回馈案件上的信息给他,是以提前一步离开。
现在有空,理所当然要多问一句。
他不问还好,一问……果然看见叶峣的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看向封祁的目光也不掩担忧。
封祁微微动了动被擦伤的右半边肩膀,有些无奈,抬手弹了弹她的额角,“想什么呢?祁叔叔真有你想得那么弱吗?”
封祁决定站在院子里等一等,无谓现在闯进去看人家正骨时表情痛苦且扭曲的模样儿,毕竟人家是歌坛巨星,一颦一蹙都要注意形象的。
叶峣在将她的脚腕弄脱臼了之后,也没有意思帮她重新正回来,丫头也算是忍她忍得久了,但是对她也算仁慈了,没有在几秒之内让她承受两次锥心之痛,而是隔了几个小时让她再受一次。
封祁觉得,叶峣孺子可教也。
“你他妈轻点儿!莫辰你到底会不会?不会就滚开!”
“痛痛痛我的脚啊!会不会有后遗症啊?”
“那个什么‘堆’怎么还不来?我的脚都痛死了!”
现在他不想管什么案件,他只想管叶峣是不是安然无恙。
在座没有一个人回答沈度的问题,封祁看着他的目光更像是携了万把剑刃,劈头盖脸地,将他凌迟。
他也觉得自己的心在直直往下坠,原本还能自欺欺人不去想,不去寻某些蛛丝马迹,可是现在从旁人口中说出,再联想起这次叶峣的失踪自己也是帮凶,也忍不住颤了眼眶。
“事到如今,你再将事情瞒着已经没有用了,说吧,占堆这次的计划你知道多少?你越早说出来小叶得救的机会也会大一点儿,我们的罪孽也能少一点儿。”
这次行动之中最失意的人是靳景,为自己的大意轻心,也为叶峣飘零的命运。
“叶峣那个小贱人等着吧,看我不整死她……”
“哟,大兄弟你怎么在这里?”
封祁听着屋里的岑蔓越骂越离谱,禁不住皱了皱眉,想要推门进去,不料一只大手拍到了他的肩上,回头一看,正是占堆。
“领队你怎么在这里?”封祁往后看去,看了占堆一眼。
“听说那位岑小姐受了伤,藏医又出去了不在,让我过来看一看,哎,在高原上受伤可不是一件好事啊。”说着又感慨了一番。
“你呢?你来这里干什么?”占堆又问他,他并不认为封祁能有什么事情找岑蔓。总不会是来道歉的。因为叶峣不在。
“谢……谢。”叶峣并不太明白他特地停下来就是为了和她说这么一番话?
“小峣,我其实忘了告诉你,老师在一年多前,在出发要来藏区之前,有一份已经做好了的有关于北极环境保护的视频和相关专访,他当时给我看了看,说是有后续问题要和我讨论。”
“封老师和杜老师的东西你该是很感兴趣的罢?”
沈度说到最后,又状似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嗯,是。”叶峣听完他说这一席话便听明白了他是想约自己单独见面了,便抬起头看向他,“你什么时候方便?”
她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将心事全都藏起来。
“祁叔叔,我没事儿。”叶峣强迫自己从那种恐惧的情绪里回过神来,抬头对封祁笑了笑。
只是那笑容……还不如不笑。
封祁知道她有事情瞒住他,但是她不愿意说,他现在也无法强迫她说,只得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牦牛肉干递她手里,“吃一点儿补充体力。”
叶峣赫然想起这是给云吞吃的,禁不住瞪了封祁一眼,“祁叔叔,你当我是小狗?”
封祁带了叶峣去靳川中学后山的一个高坡处,车子能够开上去,封祁将车子开到了最高处然后停下来,带她下车。
这里因为地势高,所以的确能将整个靳川中学都看进眼里,一栋栋或崭新或上了年代的教学楼崛地而起,绿植遍地,站在高处能感受到风吹来的气息,蕴满了花香。
叶峣下了车之后,就在原地伸了一个懒腰,迎着习习清风,她被阳光照得差点睁不开眼。
头上适时被扣了顶舌帽,叶峣回头看去,看到封祁的笑容,看到他也戴了帽子,便笑道:“叔叔,靳川中学真很大啊。”
“漂亮吗?”封祁问道。
“漂亮,好像进了一座小森林那样的感觉。”
然而,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未婚妻。
有时候,人可能会被眼前的某些幻象所吸引,继而看不清自己的本心。
可是扪心自问,他心中所属的始终是自己的未婚妻江霏。
后来女记者南芝知道自己不可能和蒋冶在一起了,便独自离开,直至现在还没有再出现。
叶峣觉得,江霏的行为真是勇气可嘉,定然是爱一个人爱到极致才会这样做。
幸而,最后蒋冶没有大猪蹄子,不然她肯定要戳他小人的。
行,都在这里呆成钢铁直男了。
顾蕴无语,决定不和他解释那么多,与此同时也反省为什么自己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不开窍的人。
她径自往前走去,司凛跟在她身后,落后她大概一步的距离,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儿禁不住掀了掀唇。
不是想不明白,而是……看着她吃瘪的样子还挺好玩儿的。
两人像是赌气那般走了一段距离,谁也没有理会谁,待进了寺庙之后,顾蕴本想直接去找叶峣的,没想到在转经筒那里看见叶峣和沈度正在边走边说着话。
但是叶峣和沈度许是聊得过于投入了,并没有看见她和司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