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端对于皇帝一反常态直接干预严党和清流这件事,老谋深算的严嵩是有些不明所以的。入京将近十年,当年从南京调回京,他不过是杨廷和的一颗控制嘉靖帝的棋子。后来,出乎意料的他看清时势转投嘉靖帝,一片好的青词让嘉靖帝一直窘迫不堪的局势开始反转。在左顺门以后,大礼仪之争已成定局,杨廷和遭罢黜,一班阁臣也不被嘉靖帝信任,渐渐疏远。直到张璁入阁以来,严嵩才有了机会得以升迁。
嘉靖帝当初与张璁君臣一心合力变法,想要一举扭转自土木堡之变以来的颓败之势。在嘉靖帝的支持下,新一轮内阁制定新的朝廷大政,下令减轻租银,整顿赋役,赈济灾荒;勘查皇庄和勋戚庄园,还地于民,鼓励耕织;体恤民情,集异纳谏,勤于政务;征剿倭寇,清除外患,整顿边防。
那一段时间,大明百姓无不称颂嘉靖帝的圣明英武,海内翕然称治。可是,好景不长,张璁以后无人能够继续实施大政方针。而由于对政务的厌恶,嘉靖帝开始避见大臣,除内阁大臣以外任何文武拒见。直到嘉靖帝秘密去世以前,大臣想要见他没有圣旨或经传召是根本不可能见到他的。嘉靖帝避居西苑,召集方士道人一齐练道修玄,每日不是斋礁就是祈坛,同时搜集童女入宫供他淫乐,如此等等宫内所耗糜废巨大,宫里不足还要向户部调用。弄得百姓民怨沸腾,百官人人惶恐!
年初,擢夏言为首辅以后,嘉靖帝更是将朝政撒手不管。嘉靖帝外宽内忌,表面不干涉国政,暗中利用厂卫掌握着整个大明的经济和政治。虽然让内阁有了很大的权利,但还不至于到替皇帝抉择的地步,更何况还有司礼监牵制,内阁独大不足为惧,大局还掌握在嘉靖帝的手里。
如今,正是严党和夏党斗的如火如荼的时候,两方正势同水火,不分轩轾之时梁文的一道圣旨召陆炳入京,并且大肆抓捕弹劾严嵩党人的官员。这样明确的偏帮严嵩一党,不应该啊?
严嵩反复思考都不得其解,自认为已经将嘉靖帝的心腹揣摩的一清二楚的他,这时候竟然也没有了主意。
同时,代替易天坐镇宫内的陆吾也是有些模棱两可了。调陆炳进京,这是一招杀手锏,表面上是排挤打压夏党,偏私严嵩一方。实际上,陆吾这一招是另有所图。他在为易天回京在做准备,打压夏党不如说是明着打压实际在保存夏党的实力才比较符合事实。
因为给陆炳的那张名单并不是上奏弹劾严嵩的那帮人,陆吾让陆炳抓的都是些偏向严党但又明面上属于夏党的这类人,至于情报方面秦福早就联系了北镇抚司的肖远查实了。夏言致仕表明上是与严嵩斗法失败被迫离京,实际上呢是陆吾一手在背后操纵,严党不过是推波助澜,不知内情尚且正沾沾自喜,不知大祸临头!
打压排挤夏党是为了安抚严党,给严嵩一颗定心丸。既是迷惑严嵩,也是为了让严党继续跋扈嚣张下去。让严党以为没有了后顾之忧,那么严党人就会撕开伪善的面具露出狰狞的面目,他们会肆无忌惮的接着作威作福而毫无顾忌!时日一到,严党替腐败的朝廷和日益不堪的各级官府所积累的民怨就到了瓶颈,那时就是拿严党开刀同时起复夏言的日子。
届时,严党倒台,无论官民都讲只会拍手称快而不会指责朝廷无义卸磨杀驴。积怨已久的百姓和士林以及文武百官贵戚会巴不得将严嵩、严世蕃这两个严党首恶五马分尸才消气解恨。严党这只替罪羊会替皇室宗亲和百官接受大明百姓的愤懑,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洗干净脖子,引颈就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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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杀手锏,其实也会随着严党的实力膨胀而变成双刃剑。将严党养肥而后宰杀之计,固然是不错,可是这其中也有巨大的风险。严党把持朝政后,他们便会正大光明的将大明的经济命脉掌握在手里,那时易天将不得不依靠严党的势力。江南赋税和漕运本为一体,二者密不可分。
漕运是江南和北方诸省连接的纽带,而运河南端的杭州府和北边的天津卫就是了两颗最为重要的枢纽。两千里的大运河,流的不只是碧绿的河水,更是大明的血脉,南粮北运,每年几百万石的漕粮,无数绫罗绸缎,维持着京师达官显贵的优沃生活,也维系着天子守国门的豪言壮语。
围绕着运河,形成了自然而然的形成了强大的利益集团,从沿岸的百姓,到形形色色的漕口帮会,再到运河衙门,士绅豪商,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如果严仅仅是在京师和各地站稳脚跟生根发芽也就算了,可是运河要是被他们控制,那就相当于严党掐住了易天的脖子!
如果严党疏通了天津三卫至杭州府一路的官员,你们运河不再是大明的千里大运河,而是变成了他严党的私河!不是说将严党养肥了再杀了吗?是不是可以说严党在运河及江南所贪墨的银子会随着一道圣旨几队缇骑而转入大明国库呢?话是没错,却也有失妥当。为何?严党搜刮的财货自然落入易天囊中,但是运河的人脉确是无法一次性根除的。
唯一的替代之法只有让夏言接替这一切,但是谁有能够保证夏言不会成为第二个严嵩,清流不会堕落为第二个严党?易天不会自己掌握吗?答案是肯定的,但是,回到京师的易天面对着诸事繁杂,哪里还能分神去管运河去理会江南的事?派人也不行,其一易天信任的人本就那么寥寥几个,调离京师谁来帮他掌控偌大的京师?所以,眼下陆吾帮易天想到最好的方法就是稳住严嵩,稳住严党。等到大势已定的那天再腾出手将严党这可参天大树连根拔起,还有运河的那些势力也要打压拉拢。不过,在此之前,陆吾等人还不能名正言顺的处置严嵩,等待时机,蓄势待发才是当下最好的办法了!这便是,无所为便是无所不为了。
“谁?滚进来!”陆吾正吩咐秦福严密监视宫内各处动向,正巧偏偏一抬头就看到窗外有人弓着身子在偷听,这才一呼。
听到陆吾大叫起来,秦福立刻命令道:“来人,有刺客,护驾!”当下,梁文便离开坐席打开殿门召集禁军。
“谁给朕抓住刺客,朕有赏!”梁文指着集合在台下的一众禁军说道。
禁军们听到皇帝下令,纷纷拔刀出鞘向着刚才那个趴窗的太监消失的位置奔跑着冲过去。
自从被陆吾发现以后,那个偷听的太监就立刻离开了万寿宫,一番奔走过后正准备出宫们。宫门就被关闭了,看来抓捕的旨意已经下来了,自己已经暴露了。这太监用手抵了抵乌纱帽,擦了擦脖子上的冷汗,转身准备朝另一个方向离开万寿宫。
从矫健而有序不紊的脚步中可以看出这个太监对万寿宫中的情形是十分了解的,不过现下整个万寿宫已经被封锁,只怕他是插翅难逃了!
“贼人休走!”追上来的一队禁军发现这太监一个人形迹可疑,想来周遭的太监内侍早已下令集合,又怎么会落单一个?左右思虑依然不对,禁军统领立刻下令众军士冲将过去将歹人拿下。
禁军统领是一对兄弟,大哥叫武十三,小弟叫武十四,待禁军军士抓住意欲逃走的太监时,他兄弟两个立刻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这可是行刺皇帝的刺客?万万不可疏忽懈怠的,出了闪失谁担待得起?
“张公公?”兄弟两个将那中年太监转过身来,竟然发现是旧日司礼监的张琳,当下所有人都一惊。
武十三、武十四在这禁军中地位有些特殊。万寿宫中的禁军以武氏两兄弟为首的,因此张琳见到武氏兄弟,丝毫不假辞色,因为他随侍嘉靖帝左右时也与武氏兄弟关系融洽。
就在这时,禁军人群外有人赶过来喊道:“两位武百户,皇上急召你们押送刺客觐见呢,这倒是快些啊,别让皇上等急了!”
武氏兄弟正在心烦意乱之中,挥手便嚷:“知道了,微臣遵旨,微臣即刻将刺客押赴君前!”
张琳看见那传旨太监,一面骂一面抬头,而待他看清那个太监时,那个太监也瞧清楚了张琳的模样。张琳看见那太监,整个身子顿时一震,就像遭了雷击似的僵在那儿不动了,武氏兄弟和那传旨太监三人察觉张琳的神情有异,传旨太监立即扭头向殿门望去,这一看,三个人也是大吃一惊。
“杀了。”陆吾一到便下了封口令,许久不见动静,他与秦福、梁文三人出了万寿宫正径直走过来,此刻三人已经到了禁军眼前。
武氏兄弟知道事不可不为,原本也没打算这么顺当。不过得到皇帝的首肯之后,武十三便攥紧拳头,当下一声令下,禁军中十分默契的便出来两个人便上去,一左一右,把张琳挟住。
“杀了,胆敢行刺皇上,这是谋逆,该当诛连九族的大罪!”秦福上前逼问没有动手的禁军军士。
梁文也勃然变色,喝骂道:“怎么?连朕的旨意也不听了?你们想要造反不成?”
“还等什么?”张琳狞笑一声,向那两个禁军军士道:“给咱家一个痛快的,还磨蹭什么?”张琳知道此刻死了倒是干净了,要是被活捉了恐怕牵连下去的不只是他一个人那么简单了!
这么一句,两个挟住张琳的军士再也不敢耽搁,两人挺着手中的绣春刀,分左右向杨达的肋间一送,刀锋是宫廷内卫造的百练钢刀,锋锐无比,两人正要一插之下便直入张琳胸腹之中。
“住手!”陆吾大声阻止了,想了想还是留着有些用处,杀了岂不可惜?众将看着陆吾发呆,不知如何行事,张琳也双目无神,看来想要死个痛快都不成了。
梁文朝着陆吾一笑,反转身子过来对着武氏兄弟吩咐道:“愣着做甚?交给锦衣卫,先打入诏狱,没有旨意任何人不得见他!”
“遵旨!”一队人马押送张琳离开,剩下的人簇拥着陆吾、秦福梁文三人回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