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虫很快就盯紧了我。
我挥动着斧头，防御着，但这根本没什么用。
它们要是一拥而上，估计不到五分钟，我就会只剩下一摊白骨。
我慌不择路，一头冲出了土地庙。
身后，蝗虫的声音，越来越响。
我被门槛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在地上的时候，一双手接住了我。
这熟悉的感觉，我毫不犹豫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抱歉，来晚了。”
青魇抱住我，另一手掌心燃着一团青绿色火焰。
神棍提着一把铜钱剑，将一把符咒对着半空一抛——“退！”
他大喝一声，那些蝗虫竟然像真的听懂了一样，彻底远离了我们。
“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还停留在我身上。
“这些蝗虫，应该是魂魄化成的。”
神棍烧了几张符纸，将灰尘涂抹在我身上。
“有了这个，它们近不了你的身。”
那灰烬闻上去，有种檀香的味道。
可我不明白，魂魄怎么会化作蝗虫？
化作蝗虫，它们又要做什么？
“十有八九是来报仇的。”
神棍示意我们回村，“走，去看看。”
刚踏出土地庙，我就听到了一阵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那是蝗虫的大板牙，正在啃噬东西的声音。
一片密密麻麻的蝗虫，落在村里的房子上。
它们啃噬的速度飞快，很快，一整面墙就被啃穿了。
紧接着响起的，就是村人鬼哭狼嚎。
他们没有东西傍身，蝗虫扑上去就撕咬。
村民们被咬的遍身鲜血淋漓，从房间里冲出来，冲到路上。
但他们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这里遍地，漫天，都是蝗虫。
蝗虫占据了村子，遮天蔽日，除了不咬我们几个，看见什么都咬。
在一啃噬声中，房屋接连倒塌，村民无目的地跑着，头上，身上，都落满了蝗虫。
我有些不忍心看下去。
尽管前一刻，他们还打算拿我活祭。
但，被蝗虫活活咬死这种死法，还是过于残忍了。
“他们非得这么死吗？”
我问神棍。
我眼底的不忍，被他看在眼里。
神棍叹口气，“天道轮回，这是他们的命运。要是他们还活着，还比较好解。但他们都是死人了，我无能为力。”
死人……对，我回想了起来。
可死人也会受这种罪吗？
想到被蝗虫一口一口啃噬干净的感觉，我就头皮发麻。
很快，有人倒了下去。
只要有人倒下不动，立刻就会有一堆蝗虫冲上来。
眨眼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会被啃到只剩一堆白骨。
我瑟缩在青魇身旁，不敢看下去。
先前很宁静的村子，变成了炼狱。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地上白骨累累。
每只蝗虫的肚子，都撑了起来，甚至还有撑爆肚子，血肉零星挂在外面的。
血腥的气息，弥漫了整个村庄。
很快，就没有人再喊叫了。
所有的人，都倒了下去。
整个村庄里，除了残破的房屋，就只剩下了一具具白骨。
这……就完了吗？
它们潜伏在黑暗里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样一场报复么？
“还没完。”神棍的眸光沉了沉。
他话音刚落，我就嗅到了一股子别样的血腥气。
那血腥气，跟刚才的不同。
它更鲜活。
“主人，你看！”
小白叫了起来。
他指着一具离我们最近的白骨。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白骨上，又生出了层层血肉。
不过是转眼间的工夫，白骨，竟然又生出了完好的血肉，甚至连发丝都飞速生长了出来。
村里的人，晃晃悠悠，又站了起来。
他们，是已经承受完报复了么？
刚才还铺天盖地的蝗虫，现在都已经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但，神棍的脸色告诉我，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响起。
我瞪大眼睛，看向身后。
一堆的蝗虫，又从土地庙里飞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
惨叫，又开始了。
无数的人，倒在我的眼前，无数的蝗虫，撑破了肚子。
我硬着头皮，看完了新一轮的啃噬。
“还有么？”
我声音颤抖。
这实在太过惊悚。
白骨又生出了血肉，蝗虫又一次飞回。
我实在受不了眼前这血腥的一幕，感觉胃里在翻涌。
青魇按住我的肩膀，将我的脑袋压在他怀里。
他身上浅淡的竹叶香气，冲散了我眼前的血腥气。
他皱眉问，“难道我们要一直这样看下去么？”
“不。”神棍眸色清浅，仿佛眼前血腥的一幕，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要是我的估算没有错误，九次之后就可以结束。”
小白轻轻扯扯我的衣角，“主人别怕，九次之后，就可以结束了。”
九次。
这种比挫骨扬灰好不了多少的死法，竟然要经历九次。
在这九次生死反复之间，老太太爬到了我们的眼前。
她手里，还捏着一片小石头的衣服碎片。
“是你们……是你们带来了灾祸……”
她残破不全的嘴，艰难地张开，向我们吐出了这两句话。
神棍垂下视线。
他的眸色之中，有悲悯，但更多的是冷酷。
“这是你们命中注定的报应。”
神棍说。
“镜族之人，只会死，不会背叛。”
老太太睁大了眼睛，“你们是……什么人？！”
神棍摇摇头，没有告诉她。
而她，也已经问不出什么了。
她的喉咙，转眼间就被蝗虫吞噬了个一干二净。
我扯住神棍，“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撒了谎。而且，毫无忏悔之意。”
神棍让我看向那些密密麻麻的蝗虫。
“但凡他们有一丁点忏悔之心，血蝗虫也不会出现。”
“只有极致的恶，才能孕育出这些吃人肉喝人血的怪物。”
我掩住鼻子，那冲天的血腥气，我实在闻不下去了。
我问他，“那真相是怎么样？”
“真相……”神棍蹙眉，“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撒了谎。”
“九次生死轮回过后，真相应该就会浮现。”
我只能耐着性子，等那九次轮回。
这种眼睁睁看着人被蝗虫吞噬殆尽的感觉，实在不怎么样。
就在我的理智濒临崩溃之前，九次生死轮回，总算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