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幽灵手中握着一柄巨大的钉锤,手握处密密麻麻地刻满了计数的符号。
钉锤顶端闪着幽冥的光,他另一只手中燃烧着鬼火,就像陨落的星星一般。
“无须哭泣。”这个身影开口道。“我是莫德凯撒,我将赐你永生。”
“我才不要狗屁永生。”雷克斯说着,扣动了扳机。
枪管中喷出了火焰。
这一发击中了这名恐怖的怨魂,但子弹直接穿了过去,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你们凡人啊。”莫德凯撒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你们惧怕自己不理解的东西,甚至会因此拒绝自动送上门的好事。”
这位怪物越飘越近,夜陨发出诡异微弱的光芒照亮了船甲板。
雷克斯从怨魂的寒气中向后撤,他的船员,已经在钉锤灯光的照耀下陨落,随后他们的灵魂像溪水一样缓缓从身体中流出。
他的鞋跟刮到了地上装尸体的吊床网眼,他被绊倒了,向后跌坐在地上。
他竭力向远离莫德凯撒的方向爬行,爬过船员们的尸体。
他下面的吊床动了一下。
它们全都开始动,就像新捕上来的鱼在空气中挣扎一样,在缝合的吊床中不停地扭动。
雾气的触须从船帆的破洞中蜿蜒而出,缝帆匠原本结实密封的针脚也在漏出雾气。
雾气中浮现出许多面庞,这些面庞都是他共事多年的船员,是曾与他并肩作战的男男女女。
那位怨灵在他面前耸立着,暗念号死去的船员们站在他身边,他们的灵魂形态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出了清晰的轮廓。
“死亡并不可怕,雷克斯。”莫德凯撒说道。“死亡会让你摆脱所有痛苦,它会让你的视野超脱凡间的事物,让你看到永恒生命的荣光。请拥抱死亡的美好和奇迹吧。放弃你的凡人性命。你不需要它。”
他伸出手,手中的火光开始放大,渐渐包围了他。
他尖叫着忍受着幽冥之火烧穿他的皮肤,烧穿他的肌肉和骨骼,直至灵魂。
怨灵握紧了拳头,雷克斯失声大叫,他发现自己从内到外被拆散了。
“放飞你的灵魂,”莫德凯撒说道,他又在自己的钉锤上用锋利的铁指甲刻下了一枚印记。
“你不会感到痛苦,不会感到恐惧,不会有感受任何事物的欲望,只想要追寻我即将展示给你的美。奇迹与壮观在等待着你,凡人,你为什么不渴望这种狂喜…?”
“不,”他用最后一口气说道。“我不想看。”
“你无法拒绝。”莫德凯撒说。
水淹亡魂时的休战是比尔吉沃特历来的传统。
比尔吉沃特的人们会在蚀魂夜第二天晚上举行仪式,以此来纪念死在那一晚的亲人。
这一晚,他们会将死去之人的遗物放入大海中,祈祷胡子女士能够安抚接纳那些迷失的灵魂。
所有活着的人在这一晚都会暂时放下心中的仇恨,即使是敌对的船员也能在不见血的情况下共聚一堂。
这群暴虐成性的男女居然都能遵守这个古老的习俗,着实让李维觉得奇怪。
在他身后,比尔吉沃特东倒西歪的石壁在海雾中点缀着灯火。
建筑紧紧地抠进岛链的山脊和石缝里,就像一片片坚韧的藤壶。
无论是风暴、蚀魂夜,还是偶尔来刺探的诺克萨斯三桅战船,都别想把它们撬走。
和莎拉·厄运一样,比尔吉沃特也是大风大浪里活下来的。
普朗克倒台后,她紧接着直面暗影岛的不死亡灵。
统治比尔吉沃特是一项肮脏又血腥的事务,她的手段依然保留着必要的仁慈。
不过这一切都跟李维没有关系了。
过了今晚,他就要离开这个城市,回到久违的皮尔特沃夫。
想到这里,李维转头看向身旁穿着一身夸张行头的卡密尔。
这身夸张的行头只是相对于卡密尔的性格来说的。
她外罩一件华丽的猩红色长礼服大衣,下穿黑色紧身亚麻束口长裤,然而过分修长的双腿让裤子看起来有些短,她又穿上了一双黑亮的高跟皮靴,将裤脚遮了进去。
这是厄运小姐所有的装束中最低调的一套了,然而对于卡蜜尔来说依然有些难以适应。
腥红的礼服与冷艳的面容并没有让人觉得怪异,强烈的对比反而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感。
“别看了。”卡密尔嗔怪着看向他。“或许我是必须到场,但我可不是心甘情愿的。”
“收了人家的东西,总不能拒绝人家的邀请吧。”李维笑了一下,收回了视线。“而且这样的仪式,是每个从蚀魂夜活下来的人都应该参与的。”
卡密尔叹了一口气,眼中混杂着喜悦和忧愁。
喜悦的是很快她就可以和李维一起回家了。
然而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五名家族密探却永运留在了这里。
应俄洛伊的邀请,他们今晚前来参加水淹亡魂仪式。
同时来参加的还有其他比尔吉沃特十分有权势的商人或船长。
俄洛伊会借此仪式与他们商议芭茹神庙的修缮问题。
迎接他们的是一对冷脸的双胞胎,穿着皮裤和鱼鳞衬衫。
她们就守在蟒桥尽头,两名悍妇都长着健硕的肌肉,一脸怒意,没有酒气。
显然她们更希望自己身在酒馆参加悼念亡魂的朗姆酒局,而不是作为留守的人员,迎接一群船长和商人,看着他们心怀鬼胎、逢场作戏。
宽阔的广场上挤满了比尔吉沃特的各路强盗,各个盛装出席:长风衣、亮皮靴、高礼帽……还有古朴的盔甲——万一不小心落水,就能直接把穿戴者拖下海底。
李维看到了许许多多金银制作的徽章和奖牌、芭茹鱼钩的项链、还有拜祭海底老爷夫人们的护身符。
这里的大部分船长他都不认识,不过有几名商人他在“九头响蛇”酒馆曾经见过。
当然了,还有一个船长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认识。
火红的头发、白皙的皮肤,还有自信的气质,莎拉·厄运无论在任何地方都很难不被关注。
不过在这里,她更像是一团剧毒荆棘之中的野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