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运小姐仰头喝掉一大口,浓烈的辛辣和甜腻让她龇牙咧嘴。
“呼,什么烂酒。太烂了。”她说,“你既然是来和好的,总得拿出点诚意吧?”
皮尔提用手抚了抚有些糟乱的头发,微笑着说道:“当然,我想你们都知道老吹船长的事情了吧?”
“我只知道他没有回来,是死是活谁知道呢?”厄运小姐摊了摊手。
皮尔提用力摇头,“他确实已经死了,而且尸体已经被人发现了。”
“这个人很神秘。”索恩过来插话,溜到雷文身边递出自己的杯子。“一个神秘的老东西,不过管他做甚?他死了,我们不还活着嘛。”
厄运小姐耸耸肩,对雷文点点头。
他给索恩倒了大半杯。
“对了,”索恩继续说,“聚在这里的人,没几个是他熟人。啊,你们听说他是怎么死的了吗?”
“难道不是死在蚀魂夜里吗?”
“这是你听到的说法?”皮尔提说,“我听说他是在睡觉的时候被捅了。仆童挨了他太多打,就造反了。”
雷文摇摇头,“不对,那是屠宰码头上切肉工的说法。
我听岩洞里的蜡烛店老板们说,他是喝得烂醉翻下了甲板。
当时他口袋里装了沉甸甸的金子,下去就没上来,直接被胡母收走了。”
话音刚落,他们全都不由自主地从海岸边向不远处的海面望去。
海水在岩石周围拍打,深邃而黑暗,如同一面流动的镜子。
厄运小姐看到头顶巨大探灯的倒影随着波纹碎裂,反复撞向长满藤壶的船壳。
海浪用力拍打着岸边的石壁,让人感觉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即将从下面钻出来。
“也许是蚀魂夜刚刚过去,一些迷失的亡魂还没有去向胡子女士报道。”雷文讲了一个自认为不错的冷笑话。
然而没有人笑的出来。
厄运小姐呼出一口气,用右手拇指在左眼上轻点了两下。
这是老水手驱魔辟邪的传统。
“没所谓。他是个老头,没准就是老死了,”厄运小姐说。
“这个老混蛋怎么死的都无所谓,”皮尔提忽然笑了一下,开门见山说道,“唯一重要的是他留下的船怎么办。那可是月蟒号,除了普朗克被炸飞的冥渊号外最大的猎海船。”
此言一出,在场几人的脸色全都凝重了起来。
在比尔吉沃特,船就是最大的财富,尤其是那些可以出海捕猎的巨舰。
月蟒号的名声比尔吉沃特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即使是普朗克都觊觎已久。
雷文挠了挠头,打破了沉默的气氛:“可是,他的船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刻骨海岸广场处传来一阵惊呼:“哪里来的船?”
几人心中一惊,全都朝海岸方向看过去:
透过正在升起的迷雾,看到一艘巨大船影渐渐浮现。
月蟒号很像它从前的船长,老迈又蛮横。
宽阔的甲板上,数十盏挂灯的微弱火光勾勒出一根根高大的桅杆。
两根加固的主桅外层涂满了防水的填缝料,雕刻出的鳞片组成巨蟒的形状盘绕其上。
木缝处,板结的盐盖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虽然风帆都已收起,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些白银帆布缝制的风帆必定造价不菲。
老吹在这艘船上是下了血本的。
攻城锤一般的船艏雕像是一条毒牙毕露的蟒蛇,铸造的材料来自他的死对头们留下的加农炮。
“胡母在下,我老是记不得它有多大……”
“她就是个怪物。”雷文说着。
探照灯打在月蟒号上,在海面上留下一片巨大的冰冷阴影。
“一鳞不拔的老吹,怎么就掏钱造出了这玩意?”
广场上的船长都聚集到了一起,对着不远处的巨兽评头论足。
“还没人找到他的蛇印吧?”有人压着嗓门说。
人群因为这句话变得更加骚动了起来。
他们每个人彼此打量着,心中那股冲动的欲望越来越浓烈了。
“他的印吗?”雷文轻蔑地说,“八成是跟他本人一起掉进海里了。而且有没有都无所谓,这年头谁还认船长的印?”
“要我说,还真都应该认。”厄运小姐说,“如果能凭上一任船长的印,收编一艘船和船员,那就不用流那么多血了。”
“你是怕见血嘛?”索恩笑着说,“没胃口了,啊?”
厄运小姐向他靠近一步说,“休战这种破规定我才懒得管。你再用这种态度说话试试,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胃口有多大。”
“我没想惹你,厄运船长,”索恩笑着,露出了黢黑的牙齿和朽烂的牙龈,“我只是好奇,在场的这帮人要是搞到了这个船长印,有谁不会当场宣布接管老吹手下呢?”
皮尔提忽然义正言辞的说道:“不管是谁搞到了船长印,反正我是只认厄运小姐一个人,要说比尔吉沃特谁有资格接管老吹的船,除了一手将普朗克炸飞的厄运船长,还有谁?”
他的话让在场的船长沉下了脸,目光不善的在厄运小姐和他身上来回逡巡。
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更何况这样的巨船,就是杀了他们的父母也不换!
厄运小姐冷笑一声:“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新花样。”
“厄运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皮尔提一脸委屈的说道。
皮尔提想要借此来让她站在所有船长的对立面,成为众矢之的?
不得不说他做到了,但是她可不害怕,因为她确实就是这样的打算!
除了她,谁有资格接管老吹的船?
厄运小姐看向索恩身后,看着广场上集结的各位船长,这帮人大多数都是小鱼苗,手下的船员都还太嫩,老吹的船可不是他们能够插手的。
不过身边这几个一起喝酒的家伙……都有一班老练的手下,其中任何一人都可能成为她的对手,可能在背后捅她刀子。
各位船长之间保持着十分微妙的平衡,谁也没有说话,他们警惕的看着彼此,一动也不动。
随着月蟒号距离海岸越来越近,气氛也越来越压抑。
厄运小姐忽然从大衣中摸出一枚银蛇币,挥手将它朝着海面扔了过去。
所有的船长看着硬币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感觉他们要追着银币跳下海岸。
“你这是干嘛?”索恩说,“这还不是你的船呢。”
“总要有人出手,”厄运小姐说着,月蟒号船头已经装在了岩壁上,发出一声闷雷一般的声响。“既然你们都不敢先上,我就替你们起个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