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是如何情热,叶云亭不愿再去回想,只要稍稍回忆一下,刻在身体深处的战栗就如同层层水波一样泛上来,几乎要将他溺死其中。
他以为两人间的初回,就算不会太难受,也不会有多少欢愉。
毕竟男子相合违背常理,男人的身体本也不适合承欢。在他决意与李凤歧圆房时,除了隐隐的期待之外,内心深处其实还藏着一丝献祭般的决然。令他期待的不是肉.体的欢愉,而是心灵上的契合。
但他没想到李凤歧会为他做到这般。他如同一株温柔的藤蔓,缓慢地将他缠绕起来,将痛楚降到最低,却给予他最大的欢愉。
叶云亭躺在床上,手臂挡着眼睛,脸颊上还晕着红『潮』。
李凤歧侧身在他耳垂上的鲜艳欲滴的小痣上吻了一下,哑声道:“有没有哪里不适?”
他还记得男子相合,承受的一方总会更难受一些。若是严重些,甚至还会发烧腹痛,卧床不起。
“还好……”叶云亭这回连耳尖也红了,依旧没有将手臂拿下来,低低道:“就是有点累。”
“那你再睡一会儿,我叫季廉去小厨房,吩咐厨房今日做点清淡的菜『色』。今日就在房里摆饭。”他只当叶云亭脸皮薄在逞强。给他『揉』了一会儿腰,方才起身出去。行走带风,嘴角的笑都透着意气风发。
等他出去了,叶云亭才缓缓起身。昨晚李凤歧很温柔,所以今日他除了有些酸胀之后,并没有太过难受。
他洗漱后更了衣,便慢吞吞地去了外间。
李凤歧没想到他竟自己起来了,面『色』一阵紧张,皱着眉就要来扶他:“不是让你多休息一会儿,怎么出来了?”
“……”
他如今的态度,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反倒叫叶云亭不自在起来——他像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似的。
叶云亭拒绝了他的搀扶,在另一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润喉。喝完才慢吞吞道:“屋里闷,我出来透透气。”
“?”李凤歧拧眉盯着他,发觉他面『色』红润,并不是在逞强后,心里头就隐隐约约有点不太得劲。
都说男子间的初回,承受一方可能连床都下不来,严重些的还会发烧,怎么叶云亭瞧着面『色』红润不说,竟然还能四处走动?
到底是叶云亭天赋异禀,还是……他不够努力?
此时此刻,沉默的永安王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叶云亭不知他所想,等厨房将早饭送来,二人一起用过后,他精神头便愈发好了,只是还有些懒洋洋的,便索『性』将案几摆在贵妃榻边上,半倚着算账。
——那闲置的万两黄金,他得好好打算一番,看看要用在何处。
李凤歧原本想陪着他,但无奈五更来通报,说上京有消息传来,众将领等他去议事,所以他只能沉着一张脸去前头正堂议事。
临走之时,瞧见叶云亭手肘撑在铺了虎皮的案几上,一手支着额,一手拿着书,姿态悠然,便越发质疑起自己来。
半路上,他终于忍不住问五更:“你觉得王妃今日的气『色』如何?”
五更不明所以,回忆了一番,谨慎道:“很好……?”
面『色』红润,神态平和,一看便知道心情不错的样子。
李凤歧:“……”
果然是他还不够努力,五更竟然没看出来王妃昨日与他圆房了!
他心中郁郁,心想再过两日,他还得再努力一些才行。
五更回答完,就见自家王爷脸上笼了一层郁『色』,心情明显不太好。他隐约觉得是跟自己的回答有关,但这没头没脑的问题,他就是再擅察言观『色』,也猜不出缘由来。好在很快二人就到了正堂,他悄悄松了一口气,心想今日王爷心情不好,就看哪个倒霉蛋要撞到当口上了。
正堂,几位将领齐聚。
李凤歧到后,几人起身拱手行礼,便说起了正事。
朱闻呈上一封信件来,道:“探子来报,黔中和加黎州生了叛『乱』。数万流民揭竿而起,屠了当地的县衙,劫了粮仓。消息传开后,樊州等地也陆续有流民呼应起义。”
黔中和加黎州隶属涅阳,涅阳本是沈家带军镇守。但大都督沈重予自皁河一役之后,便一直留在上京。涅阳本就势弱,现无主将坐镇,又遇上流民起义,一下就『乱』了阵脚。几个县城接连被攻陷,却没有军队前去镇压。以至于散『乱』的流民很快就凝聚发展成了一股庞大的势力。
等消息传到上京,沈重予匆匆忙忙赶回涅阳,这些流民已达十万之众,有人有粮,已成了气候。
如今他们接到的消息,是受到涅阳的鼓舞,北昭各地流民都蠢蠢欲动。有的是投奔了涅阳的起义军,有的则直接揭竿而起,在当地也有了不少势力。
短短半月时间,北昭境内『乱』象丛生。
“如今起义军中都在传天子昏庸无能,这百年不遇的雪灾,乃是天降神罚。”杨不韪神『色』振奋道:“这是我们的机会,我们可以趁机让这把火烧的更旺一些。”
杨不韪的话说到了几个将领的心里,这些年他们一直觉得王爷为了小皇帝牺牲太多,那时候王爷与皇帝兄弟情深,他们不好说什么。但如今小皇帝不仁不义在先,他们自然不甘坐以待毙,在他们心里,以王爷的功勋,这皇位也不是坐不得。
朱闻亦赞同道:“我们暗中推一把,让那些流民打到上京城,等流民屠了皇宫,我们再名正言顺出兵平『乱』。”
焦作想得更深一些:“殷家说不定也打着坐山观虎斗的算盘,得先想办法将殷家拖下水。”
先将一池水搅浑,他们才好浑水『摸』鱼。
几个将领各自发表看法,激烈地讨论了一阵,才发现李凤歧迟迟未曾出言、
“王爷难不成还顾虑着和那小皇帝的兄弟之情?”杨不韪见状道。
大约是憋了太久,他的语气有些重。待话说出口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僭越,他垂首遮掩了神情,放缓了语气道:“王爷重情重义是好事,可那位却并不是念旧情之人,王爷切莫一时心软,养虎为患。”
李凤歧凝着他,没有错过他眼中的不忿。
早在他还未与李踪翻脸之前,杨不韪就没少撩撺他。彼时他只当杨不韪是为他着想,虽然偏激了些,却也不是什么大罪。回回都只轻描淡写地叱责几句便放过了。
但在知道了他上一世的背叛之后,再看他,便发觉了许多从前未曾注意到的东西。
杨不韪的野心,比他所想要大得多。
他迫不及待想要博一份从龙之功,从始至终,他并不是为他抱不平,而是在为自己的野心铺路。
李凤歧藏起眼中的冷凝,沉声道:“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但与其等流民攻陷上京,不若我们主动出击、”
“可这样,恐怕王爷难占大义。”朱烈迟疑着道。
这行军打仗,讲得便是师出有名。出兵平『乱』与起兵叛『乱』,字面瞧着差不多,但这中间差的可是天堑。
若是他们背上了『乱』党的名声,恐怕就同如今的殷家一样,文人的口诛笔伐与天下人的唾沫星子都能将他们淹死。
“我自有办法。”李凤歧扫了几人一眼,道:“流民之事,你们不必『插』手。坐视流民坐大,对我们并无益处。”
他若是有意问鼎帝位,如今在流民中煽风点火,无异于亲手给自己扶持起一个强大的敌人。
流民是乌合之众,可乌合之众,亦有颠覆乾坤之力。
几个将领见他神『色』笃定,便压下了心中急切,拱手应是。唯有杨不韪眼中划过一丝愤懑。
又是如此,王爷明明领兵杀伐果决,却每每都在此事上优柔寡断,止步不前。
隐在袖中的手攥成拳,杨不韪眼神闪动,看来他得想办法推一把才行。
李凤歧没有错过他面上的异样,他冷冷扬了唇,回了后院后,命五更悄然又将朱烈兄弟与焦作召了来。
“王爷可是有事忘了说?”朱烈『摸』『摸』脑袋,怎么才刚散,又将他们叫了来?
“去了自然就知道了。”焦作揣着手笑呵呵,瘦小的身体微微弓着,看起来没有半点武将的戾气。
三人带着疑『惑』去了书房,就见不仅王爷在,连王妃也在。
朱烈是见怪不怪了,倒是朱闻与焦作二人诧异一瞬,又很快『露』出了然之『色』,能从殷家手里抢东西,这位王妃亦是个狠人。王爷让王妃参与议事倒也正常。
见人都到齐了,李凤歧才不紧不慢道:“叫你们来,是有几件事要你们去办。”
三人闻言整肃神『色』,认真倾听。
“焦作,你寻个借口,亲自去一趟上京,替我查一桩旧事。”李凤歧掏出一封信交给他。
焦作接过来,展开瞧了一眼,看见信上内容,神『色』微惊,随后很快收敛了神『色』:“属下必不辱使命。”
“至于你们二人……”李凤歧看向朱烈兄弟,敲了敲桌面道:“近些日子,你们配合王妃,想办法尽量多的招揽各地流民。”
这是他回来之后,与叶云亭商议的计策。
先前杨不韪的提议不是不可行,只是摆在他们面前的,还有一条更简便的道路,还是李踪亲自送上来的,不用实在太过可惜。
自韩蝉提出要替赵家翻案之后,李凤歧便对他的身份起了疑。对自己的身份也有了隐约的猜测。
只是这一切猜测还未有足够的证据支撑,他对当年的旧事更是知之甚少,是以才要派焦作亲自去一趟的上京为他寻找证据。时隔半月,如今赵家的案子也差不多要有了结果,若是他的猜测为真,便可以继续走下一步棋。
至于招揽流民,则是叶云亭提出来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任由各地流民点燃战火,日后便是李凤歧坐上了皇位,接手的也是千疮百孔的北昭。
百姓方才是国之基石,基石不稳,国将不国。
倒不如趁着如今刚有苗头,将这些没了活路的流民招揽到自己麾下。
一是可以免于战争,避免生灵涂炭。二则是可以借机壮大的北疆兵力,三还可以占据大义,提前造势。
如此一举数得,比坐视生战『乱』四起,民不聊生要强得多。
“但招揽了如此多的流民,我们要如何安置?”朱烈亦觉得此举更稳妥,但流民太多,安置亦是个问题。
若是有安置之法,谁也不会平白看着那些流民冻死饿死。
“周句镇的金矿,还有西遇州的铁矿不都还缺人手?”叶云亭将自己的想法缓缓道来:“招揽了流民,自然不是白白养着,流民有手有脚,我们只需要给他们提供能谋生的途径便可。”
他在冀州的山寨中与流民相处过,自然对他们的想法也更为了解。
除了极少部分有野心之人,大部分流民,不是实在被『逼』的没了活路,不会走上极端之路。只需要给他们一个能谋生的活路,他们会比普通人更加珍惜现有的生路。
朱烈一拍掌,目『露』恍然。甚至心里已经冒出了好几个想法,他迫不及待道:“是我先前想岔了,这么一来,倒是能省下很多功夫。”
不只是金矿与铁矿需要人手开采,还有极北城墙亦需要人手来维护。从前这些事情都是征徭役,但今冬这个情况,若是再征徭役,无异于将百姓往死路上『逼』。但若是将那些流民招揽过来,既然给这些流民一条活路,也能解了他们人手不足的难题。
至于工钱的问题,他们如今有一座金矿一座铁矿,完全不会再缺钱了。
朱烈底气十足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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