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表白的惊世骇俗程度简直沈鹿溪生平仅见,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赶紧跑!
连夜买去新疆的站票跑!
沈家的身份摆在哪,她就算跟了姬雍估计也是侧妃姬妾之流,姬雍瞧着对她也就是一时兴起,哪有比她在外面吃酒喝肉抱着男妾舒服?而且当初答应了随华将军去蜀边,也是想趁着年轻去踏遍名山大川。
她本来是打算好生跟姬雍道别辞行,收拾休整一番,等开春再去蜀边,现在可好,她也不敢等开春了,过年她就走!
也不敢和姬雍提了,还是等她先斩后奏之后写封信给他,反正华将军有便宜征兵之权,不用经过吏部兵部,可以直接把人带走。
被她反问的一刹那,姬雍先是不可置信,很快就明白过来一件事——原来他以为她的喜欢,都是他自以为是。
那一瞬间,羞愧懊恼失落难过种种情绪在心间翻涌,他简直手足无措,他又不是那等死皮赖脸纠缠的人,就是想开口也说不出话来,心里仿佛被什么掏空了一样。
再怎么自欺欺人,他也不能继续骗自己沈鹿溪对他有意,他的沮丧失落简直无以言表。
幸好姬雍天生是定力绝佳,很快回过神来,没有再多问什么自取其辱的,只是抿了抿唇,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冷冷道:“你说得对,我原是想帮你顺理成章地脱罪,既然你不愿,此事便罢了。”他抬起眼,很好地把失落掩藏,缓缓道:“既如此,我先帮你恢复女子身份,去了这个把柄,其余的事儿以后再说。”
对姬雍这样内敛的人来说,能说出这种话来,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身为男子,既然他真的对她有意,主动点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先帮她恢复女子身份,他以后才好徐徐图之。
然而很快,姬雍的玻璃心遭受了第二次打击,沈鹿溪苦着脸道:“卑职不想恢复女装。”
姬雍见她这死不悔改的样就冒火,沉声道:“你女扮男装袭爵,本来就有违伦常律法,如今我想帮你脱罪,你还这般不知死活?”
沈鹿溪没法跟他一个正经古人解释自己的想法,只拿眼看他,为难道:“殿下”
姬雍被她含着水光的大眼一看,心里不免软了下,又不想答应她的求情,索性起身离开,不去看她。
他转身要走,沈鹿溪又唤了声:“殿下”
姬雍脚步一顿,心绪起伏了下,声音还是那么冷清:“何事?”
沈鹿溪咽了口口水,犹豫着道:“殿下是重诺之人,能否答应为我保密身份之事?”
姬雍真的怀疑,沈鹿溪这货生来就是克自己的,他胸膛起伏了一下,转过身道:“我若是不答应呢?”
沈鹿溪神色不安:“只要殿下肯答应,卑职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为我效劳的人多了去了。”姬雍冷笑了身,欺身挨近她,捏住她的下颔,指尖抚过那块玉腻之极的皮肉:“你当真什么都愿意做?”
沈鹿溪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姬雍一时气冲上头,想也没想就硬邦邦砸下一个字:“脱。”
沈鹿溪呆了呆。
就连姬雍对她有好感这事儿她也是方才才知道的,现在剧情一下子发展到这一步,她没反应过来。
姬雍谅她也不敢,冷笑了声:“怎么?这就要食言而肥?”
沈鹿溪看了眼姬雍的脸,反正睡男妾也是睡,睡姬雍也是睡,太子这身份模样并不算委屈了她,而且她对姬雍没什么恶感,甚至称得上感观良好,如果两人真的要走肾不走心的话,细算下来,说不定谁吃亏呢。
她一边自我安慰,一边抬手解着衣扣。
其实同样的情形,换到姬华头上,她可半点没想过屈服,只恨不能一刀把姬华捅了,只不过她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对两人的区别态度罢了。
等姬雍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扣子已经解开几个,露出一片雪肤来。
他现在脑子里当真是半点旖旎念头也没有,见沈鹿溪这样,气的脑袋发晕,抄起手边的披风劈头罩在她身上,厉声道:“不知廉耻!”
他一脸不可置信:“你就不会拼死反抗?”
沈鹿溪对他的喜怒也摸出几分,故意往猥琐流走:“殿下貌美如花,卑职求之不得。“
姬雍:“”
他彻底暴怒:“滚!”
沈鹿溪终于成功逃脱,如蒙大赦地跑了。
不过她再怎么想跑,现在也不可能直接就走人,第二天早上还得去姬雍那里当差,姬雍面色有些倦怠,不知是伤病未愈,还是昨晚上一夜没睡。
他也没怎么搭理沈鹿溪,只干晾着她,和徐冲江云等人谈论公事。
沈鹿溪就跟ps进这屋里的一样,垂着头好不尴尬。
就连徐冲这等直男都瞧出两人不对付了,他有心劝和,找了个时候把沈鹿溪拉出来提点道:“你是不是得罪殿下了?殿下并非没有心胸的,你敬茶赔个不是也就是了。”
沈鹿溪苦笑道:“徐大哥我和殿下”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让殿下息怒的。”
徐冲却摇头:“你是当局者迷,看的还没我们这些外人透彻,我自殿下少时便跟着他了,从未见过哪个人能如你一般得他欢心。”他想了想,不免叹了声:“自你来了之后,我也没见殿下这般高兴过。”
沈鹿溪却怔住,姬雍高兴?有吗?不都是一张臭脸?对她还不冷不热阴晴不定的。
徐冲见她走神,又劝道:“殿下脾性虽古怪,但若是你的话,想来也好哄,你就听我的,上前敬茶就是。”说句不恭敬的,他有时候觉得姬雍在沈鹿溪面前就像小孩一样,非得通过一些奇奇怪怪的法子吸引她注意。
不过沈鹿溪也不是个心思成熟的,两个人都幼稚,闹僵也难免。
沈鹿溪心和姬雍的矛盾哪里是一盏茶就能解决的?可她看徐冲目光殷切,到底不忍辜负他美意,进屋倒了盏热茶,主动递到姬雍面前:“太子,千错万错都是卑职的错,您喝了这茶便消消气,莫要为卑职气坏了身子。”
姬雍嗤笑:“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扫了她一眼,也不接她手里的茶:“你说你错了,你知道你错在哪了吗?”
沈鹿溪语塞。
姬雍面无表情地道:“既是不说,便是还不知,既如此,你便在这儿站到你真正知错为止。”
他说完便起身要走。
这茶水是温热的,初时还不觉得,端的久了还是有些烫手的,她指尖都有些发红。
不过沈鹿溪宁可端茶在这儿站着,也不想面对姬雍。
姬雍走出去没两步,突然又怒气冲冲地回来,劈手夺过她手里的茶盏,气势汹汹地掏出清凉膏给她涂在指尖。
沈鹿溪:“”
他到底心气不顺,涂完之后狠狠地把膏子扔到一边,沉声吩咐:“送沈侍卫回京。”他冷眼扫过:“在沈府好好闭门思过。”
沈鹿溪没想到可以提前回去,愣了下,一张脸瞬间阳光普照了,她忙不迭道谢:“多谢殿下。”
姬雍见她那一脸的兴高采烈:“”
毁灭吧!
沈鹿溪两辈子所有的心累加起来,都没有这几天过的心累,以至于她一回到家就瘫了。
沈白难免关切了句:“之前地龙翻身,没伤着你吧?”
沈鹿溪摇了摇头,这些事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处理,犹豫了下,把去陪都这一路上的事儿都告诉了沈白。
沈白:“”
他对沈鹿溪这惹桃花债的能力也是头疼:“这真是,真是”
他想法跟沈鹿溪差不多,沈家的香火必须要延续,去太子府里当个侧妃有什么用?红颜未老恩先断,太子如今不过图她年少貌美,或许会专宠他几日,等新鲜过了,没准转眼就丢到一边。
别说是侧妃了,就算是太子妃他也不稀罕!沈鹿溪哪怕当了太子妃皇后,那生的孩子也得跟别人姓,沈家的香火照样得断了。他自己是落下病根了,再无法生育子嗣,就沈鹿溪这么一根嫡传独苗。
他犹豫了下:“你尽早随华将军去蜀边吧,年前就动身,不要惊动任何人。”
沈鹿溪也是这个意思,这眼看着离过年没几天了。
沈白说完,难免又有些担忧:“若是太子报复,把你的女子身份宣扬开”
沈鹿溪迟疑了下:“我觉得殿下应当不是那样的人。”
姬雍发起脾气来固然狠辣无情,倒也不至于这般下作,生气这种事吗气着气着也就习惯了。
沈白从男子角度思考,姬雍既然倾慕自己女儿,也不会想要取她性命,至多是在她入蜀之后给些阻挠罢了,不过到时候鞭长莫及,他堂堂太子,国事繁忙,总不能亲去千里之外把他女儿抢回来吧?
他缓缓地点头,叮嘱沈鹿溪几句,又沉吟道:“咱们祖籍就是蜀人,祖宅还在蜀中,说来蜀中祖宅离你要去的目的地也不远,你若是得空,记着把老宅收拾一下。”
他又道:“今年过年,我和你大伯都得回祖宅祭祖,你收拾的妥帖些,别出什么岔子,让你大伯挑毛病。”
其实祭祖还是一回事,主要是蜀中那边山高皇帝远的,他想趁机把男妾的事儿定下,他如今已经物色了几个乖巧听话的合适人选,现在先给她放到宅子里培养感情。
沈鹿溪暂时没想那么多,闻言道:“我去给华将军写信。”
她当即给华将军去信一封,表明自己想早点去蜀边任职。
其实华将军已经率兵开拔,只不过因为沈鹿溪是文职,所以晚几个月去也无妨。
她很快收到华将军的回信,华将军要求她尽快动身,去渭阳驿馆跟他碰头。
沈鹿溪估摸着华将军应该也走到渭阳了,便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辞别信留在家里,准备等她出了陕地再让人交给姬雍。
做完这些准备,又简单收拾了行礼和银票,带了几个得用的丫鬟护卫,骑快马去渭阳先和华将军汇合。
等她到了渭阳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黯淡下来,踏进驿馆之后,才发现这里居然也没亮几盏灯,使得整个驿馆都昏蒙蒙的,里面有多少人也看不清。
她有些疑惑地踏进去,依稀能看见一道人影负手立在院中的桐树下。
这样黯淡的光线,她只能勉强辨认出对方是个人,连高矮胖瘦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她心下疑惑更甚:“这位郎君”
人影仍是没有回头,冷冷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