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件大好事,近自公孙府,远至京城上下,就没有一个亲友开心的。再远一点的地方消息还没传到,估计等传到了又得是另一番的风波。
人人心中不忿,但都不敢打扰公孙佳,她给闺女摆完酒之后就又病了。
生病嘛,人吃五谷杂粮生病很正常,发生在公孙佳身上就更正常了,她的日常就是生病。但是在这个时候生病就由不得人不多想了,反正,周围的人是信实了因为舍利子没了公孙佳这才生的病。
钟秀娥不愧是大长公主亲生的,大长公主在家里哭,她就在家里骂。反正她舅家子孙多,单骂一个表侄,就算咒死了,舅舅也不会绝后。只要注意一点,别骂到舅舅头上就行,对了,素未谋面的外公也不能骂。
她还有点老派人的奇特忌讳,摆酒的当天,她忍住了,因为不能说丧气话。把客人一送走,门一关就开始骂:“丧了良心的鳖羔子!天打雷劈的孽种!一对儿奸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骂着骂着就变成诅咒了。
公孙佳也不拦她,看着一左一右俩黑脸怪,忍不住笑了:“这都怎么了?”
元铮的声音很冷:“欺人太甚!”
女儿随爹,跟着应声:“就是!”
一旁单宇父女俩也气得要命,跟着嘀咕:“望之不似人君。”
公孙佳道:“你们俩怎么也犯犟了?先生,多划算呐!我正愁没机会怎么给这熊孩子一个正经的爵位呢。你不知道,县主这两个字我听得心惊啊。舍利子的来历,你还不知道的?也该还给人家啦。”
单良一口气噎在喉头吐不出来,卡得眼睛突了出来,眼白都要挣出眼眶了。单宇又是抚胸又是拍背,才给这老头顺下一口气来。单良大口地喘着粗气:“气死我了!这辈子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君侯!有些时候,这气不能受!你受了,别人就以为你软弱可欺。一旦所有人都觉得你软弱可欺,那就完了。”
单宇小声说:“还不至于。”单良生气地瞪她,她还是坚持说:“我看今天的宾客井不是觉得君侯软弱呢,他们怕是没有精力思索君侯,都在愁自己呢!既愁且怒。”
虽说这场酒是公孙佳坚持办的,来宾的神色都有点苦中作乐的凄然。钟秀娥从来是不肯失了场面的硬气人,撑着招呼了嫂子、弟妹等一群人,连同各家的女眷一起吃酒。公孙佳还一脸风轻云淡地一手攥着丈夫、一手薅着女儿,压着俩人招呼客人。
单良算是服了她了,可也气不过!自己等人尽心辅佐的少主,一路走来何其艰辛,就这样被人欺负了?不行!
公孙佳道:“妹妹,你接下来就要上朝站班了,谢恩的折子自己去写。等到大朝的时候你与我们同去,明天是小朝不用你到场。你就专心写折子。这是好事,听我的,都歇着去。”
看她这么稳得住神,别人愈发的不忿——什么狗屁皇帝!你快崩了吧!要不让他那老妖精跟小儿子死了吧!缺德鬼父女俩对望了一眼,琢磨起让淑妃暴毙的可能性。
公孙佳则若无其事真的去睡觉了。妹妹拽住元铮的袖子:“阿爹!快去!吹吹枕头风!什么破爵位呀,我不要了!咱们想法子把舍子利再弄出来吧!宇姨?”
单宇居然真的在思考,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啊……
元铮道:“你们两个老实一点!淑妃宫里现在人很多,不方便的。”
单宇问道:“那你有什么办法?”
妹妹眼睛一亮:“阿爹?”
元铮道:“让我想一想,你们两个毛毛躁躁的先别动手。”
单宇道:“我毛躁?”
单良道:“这个时候就别跟他争啦,来,咱们合计合计接下来怎么办,这亏不能白吃!他想要好名声?那不能够!啧!以为京城百姓夸两句就行了?能夸就能骂!走,咱们先商量商量怎么给他添点儿堵。”
妹妹很想跟着去,元铮想了一下,说:“你去听听也好。听完了,记住了,以后别自己也掉坑里。”
妹妹快乐地请单良到自己的小书房里,请他坐下,听这缺德父女俩讲了半宿的“淑妃要用处子血保持美貌”、“四郎有疾,先用舍利子当引,接下来得用小孩儿心肝煎药吸取其中阳气”之类异常真实的流言。听到最后差点信了,待这二人走了她才醒悟:“这不我们刚编的吗?不是真的不是真的,睡了睡了。”
她忙了一天气了一回,精力也耗得差不多了,此时又觉出饿来,加了一餐宵夜吃个半饱才摸着小肚子倒头就睡!明天不用上朝也不用当值呢,美好!宇姨答应帮她写折子了,她抄一抄就行。
一觉睡到天大亮,穿衣服的时候发现衣服样子都换了,比之前还要繁复些,她说:“以后在家不用穿这么麻烦的。”披了件轻便的衫子就跑去找公孙佳,不行,她睡了一觉起来还是觉得不能咽下这口气!
跑到上房顿时觉得气氛沉重压抑,问了一句:“怎么了?”
阿姜一脸忧虑地说:“君侯病了!”
“啥?!!!”妹妹浑身汗毛竖了起来,“我就知道!”不行,她得进宫找事儿去!她那狗屁定襄侯的印呢?拿上,当面拽狗皇帝脸上去!
阿姜一把拉住了她:“跟我来。”将人带到了公孙佳的床前。公孙佳在床上躺着,元铮正在床边坐着,拿着本书慢慢地看。妹妹猛然刹住了脚:“你们?不能是装的吧?不,最好是装的,这是干嘛呀?”
公孙佳打了个哈欠:“来啦,陪我再睡会儿?”
“娘?”妹妹小心地坐在床沿上,伸手试了试公孙佳的额头,微有点烫,这让熊孩子很忧虑。公孙佳将手覆在她的手上,说:“没事儿。不过我必须病一病。”
“为什么呀?”
“得证明舍利子有用呀。”
“小兔崽子活着不就能证明了?”
公孙佳笑了,拍拍额头上的那只手:“哪个要管他?我是说我,不管他是死是活,反正,我没了这东西就病了,我付出代价了。”
妹妹“哦”了一声,说:“昨天晚上,单翁翁说……”
这下合上了,懂了!她不太急了。元铮道:“你既然起来了,去写谢恩的折子吧,给她纸笔。”公孙佳也说:“去吧,别吵,我再睡会儿。”
公孙佳在家里睡得舒服极了,府外却炸了锅!
单良上了年纪觉少,比妹妹起得还早,起来就与单宇两个忙活开了!单良的人在京城里散布“吃小孩”的谣言,公孙佳回笼觉还没醒,京城早起的人就已经都知道了这个传闻。嗯,那是啊!就皇帝对淑妃那个宠爱劲儿,这事儿像是能干得出来的!丞相家那个舍利子,早年间也是个八卦,当年老太后跟相国寺大打出手呢。这都能再抢了去?啧!过份了啊,那是朝廷重臣啊!为了个妖妃!
“吃小孩”的传闻中途又掺进了“妖妃祸国论”,要不是个会妖法的精怪,她这么一把年纪怎么迷惑君王呢?对吧?瞧她兄弟,就是以前那个吴选,别以为改了名咱们就不知道了……
谣言给传走样儿了!有小孩儿的人家很担心,开始琢磨是不是把孩子送到乡下亲戚家避一阵儿。京城担心这个是有传统的,因为前朝末年它是真的不像样儿,每逢乱世,吃人肉的就出来了,有些暴君、草莽专好干这个。还有抓童男童女祭天的!要不太-祖进京之后怎么会这么受拥戴呢?
一时之间,京城种种传闻四散开来,又有老人开始翻出几十年前的掌故来讲,热闹得紧!茶水铺子今天的收益都涨了几成。
单宇则早早赶到宫里,她是朝廷命官,得苦哈哈地干活。先跑后宫巡逻,再跑东宫巡视,除了淑妃宫与章嶟眼皮子底下,她都说了一通:“君侯生病了。”
从太皇太后往下,人人担心。太子更是个实心眼儿的孩子,特意给单宇放了假:“你回去陪伴丞相,丞相有什么需要,只要东宫有的,只管回来拿。”
单宇对这太子印象还不错,但是不妨碍她说:“她只要殿下好好的就安心的。”把个老实孩子给感动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单宇这才匆匆往府里赶,宫门前,钟佑霖问她:“药王生病了?”
单宇还不知道呢!她进宫当差走得早!哑着嗓子问:“怎么了?!”
钟佑霖看她眼也直了,声也变了,说:“我也才听说的,走!咱们同去!昨天还好好的呢!”
单宇顾不得还在宫里,说:“还是舍利子被……”
钟佑霖咳嗽了一声,看了看宫门口人来人往以及站岗的,截断了单宇的话:“快走吧!大哥现在脱不开身,我得去看看。阿婆一定要急坏了!”拖着单宇上了车,同往公孙府里奔去!
他们的身后,守卫们也都皱眉,彼此摇头对视。
车里,单宇问道:“八郎是如何得知君侯消息的?很严重么?”
钟佑霖道:“你先莫慌,我也不知道,我……”让别人不要慌,他其实也慌得紧,又慌又生气。为了缓解心情的压力,他叨叨地跟单宇讲:“这算什么呀?家里都气着了呢!”
钟家人一向护短,以前把章家也算在范围内的,但是随着太-祖、太宗过世,这份亲情已经渐渐淡了。到章嶟这儿还有些,那个“四郎”就只剩点面子情了。
如果是章嶟和公孙佳,还存在个“手心手背都是肉”,四郎?不存在的,他肯定得排公孙佳后面呀!大长公主在家里哭,哭完了一抹泪,说:“以后没情份了!”这也是全家上下的心声。我拿你当亲人,你拿我当药饵?
越想越气,大长公主第二天一早决定再去看望一下外孙女,昨天没去呢,老太太选了几车的好物件,浩浩荡荡到了公孙府。一到就听说外孙女儿病了!老太太吓了个半死!催着让家里儿孙:“都给我滚回来!那个什么狗屁朝,不上了!”
老太太一动起来,半个京城都震动了!钟家子孙不必说,姻亲故旧也都慌了——公孙佳病了?怕不是被四郎给妨的吧?凡听到消息的,都派人往公孙府里来探问。
就在昨晚,公孙佳镇定沉着,到贺的宾客都要在肚里赞一句“好涵养”。赞完了,再看看眼前这样子,又都愁了起来。公孙佳能撑得住,类似的事情到了他们的头上,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也能撑得住啊!
来宾们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面具,生硬地祝贺:“女公子也算长大成人啦!”钟保国还要说一句:“当年你娘封侯的时候,客人还没这么多呢。”说完自己都觉得烫嘴!一行人吃完了酒,钟保国坐马上就开始骂仆人:“瞎了眼了?你是要饭的啊?得跑着抢?”
似赵司翰这等重臣,根基深厚,他们怕的不是什么舍利子,他们家又没有那玩艺儿!可是,如果以后有其他的羞辱呢?
现在好了,人还真的病了!
权贵们的躁动被京城正在闲嗑牙的人发现了,两股传言合流了!
公孙佳这时候才刚起床。
公孙佳也不见客,有人就让妹妹去接待:“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当家了,这些日子我就病着,不能见客,上下事务你去办!”熊孩子总是将许多事情视作理所当然,做个二世祖这样没什么,当家就不行了,她得知道难处。
反正自己又不是真的快要死了,还能给她收拾烂摊子。
于是来宾更慌,这得病成什么样子啊?都得少主出来应酬了!其实公孙佳的病井不重,她这回不发烧,倒是睡得太多,起床之后受了点凉咳嗽多了些。一旦咳嗽声起,听的人就更加觉得严重。
人心愈发不安起来。
最后闹到宫里都知道了,太皇太后等人送出医药来,连章嶟也听说了!
章嶟听说的时候,四郎已经安稳地睡了一觉醒了,醒来之后说肚饿,吃完了一餐,精神居然好一些。章嶟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显的灵,又把宝匣捧起来,把舍利重新供奉上了,让僧尼接着念经。
念经声起,他终于有心情关心一下传闻了。他的心里也是愧疚的,命御医去公孙府,又有大笔赏赐。气得大长公主连人带东西往外赶:“给我打出去!堂堂一个皇帝,干这个事!我们家再穷,也不收这样的买命钱!”
坐实了章嶟居心不良。
章嶟这时候显出了十二分的好脾气,你骂由你骂,我只不还口。公孙佳在府里“病着”,却暗中督促赵司翰等人,南方的事儿,赶紧的吧!你整个方案出来,趁着我现在“病着”跟你们联个名上个书,皇帝心有愧疚,兴许就批了。再耗下去,怕不又要出乱子了!
赵司翰与江平章等人急急写了个方案,先将排查出问题比较严重的地方给按住,再图徐徐改进。如果章嶟不同意,他们就暗中行事,反正不能让大好的局面糜烂了。政事堂上书,赵司翰甚至不得不说出“积德祈福”的话语,章嶟沉默了一阵儿,将奏本扣下了,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赵司翰等人无奈,一面暗中高度,一面再次登门找公孙佳:“还是不同意,怎么办?”
公孙佳道:“那我进宫看看?”
赵司翰问道:“你的身体,可以吗?”
公孙佳道:“就是要不可以。”
她乘车入宫,过宫门换了肩舆,没有去见章嶟而是去见太皇太后。在太皇太后宫门前下了肩舆,拄着手杖慢吞吞地往里走。她一向行动不快,之前就动作舒缓,现在就更是放慢了。以前是倍速,现在就是倍速,与她身边的妹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太皇太后派人迎了出来,自己甚至站了起来,说:“你好些了吗?”
公孙佳道:“心里不安,想起太婆在世的时候的事儿了。那时候常在这殿里住,来看一眼也心安。只怕扰了娘娘的清净。”她声音也斯斯文文的,整个人比女儿还小一圈儿,看得太皇太后很惊心。
太皇太后落泪道:“我痛快了一辈子,怎么临了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公孙佳安慰她:“都会好起来的,您是定海神针呀。”
“我算什么定海神针?”太皇太后自嘲道,“一个子孙不爱搭理的老寡妇罢了。”
两人慢慢地聊着天,章嶟又来了。他心情正好,礼貌地向太皇太后问好,又关切地询问公孙佳的身体。妹妹轻轻哼了一声,别过了脸去嘀咕:“好不好的不知道,反正小殿下是好了。”公孙佳嗔了一句:“又上脾气了!”她没问四郎如何,而是关切地对章嶟说:“我看陛下眼下发黑,是不是没休息好?陛下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你是他们的依靠。”
章嶟道:“唉……我自己也很为难。”絮絮叨叨地起了赵司翰的奏本。
公孙佳道:“是,我联署了。这个时候不宜起争执,咱们起了争执,百官、百姓心里就更不安了。是为了安抚。陛下觉得不行?”
章嶟拇指与食指比划了一下,道:“就差那么一点儿了!我就要做成了!”
公孙佳问道:“做成了之后呢?陛下正当壮年,以后难道要像我这样日日笙歌?留着点儿,慢慢做呗,这样以后的日子才有盼头不是?”
章嶟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别的事要做了呢?”
公孙佳挑眉,章嶟却神秘一笑,说:“以后你就知道了。看你样子还好,我也放心了。”熊孩子又哼了一声,太皇太后说:“来来来,妹妹呀,你跟我来,咱们散步去。”章嶟笑道:“罢罢罢,这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心里有母亲呢。她是该生我的气的。你们说着,我还有事。”
太皇太后看着他的背景,惊骇地问公孙佳:“他还想干什么?这还不够闹腾的吗?”
公孙佳捻着数珠,说:“废太子,废皇后,多着呢。”
太皇太后瘫在了宝座上,说:“要变天啊!”
也不知道太皇太后是不是有什么言灵在身上,就在太皇太后说完“要变天”没多久便陆续有灾情报上来——南方大水。
暴雨,先是一州,再是数州,从上游开始往下,这下什么工程都得停下来了!
公孙佳也不再休假,紧急赶到了宫里,政事堂在章嶟面前凑齐了人。章嶟虽然急,还好心说:“给药王加个垫子。”让她坐得舒服些。
公孙佳抚着手杖顶端,说:“我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还是听听前辈们怎么说吧。”
赵司翰与江平章掐指一算:“这么大的雨势,我们也几十年没见过了!”这些年是真的风调雨顺,虽说局部一些小灾不能免,整体而言就是老天爷赏饭吃了。没这么好的天时,它也不能有这么好的收成,支撑财政打这么多的仗,还能给章嶟修工程。
可现在,老天爷翻脸了,一巴掌要拍翻手里的碗。
别说公孙佳了,连赵司翰应对样大灾的经验都很少,还是年轻时跟在父亲身边学到的一些。公孙佳也不抢话,让赵司翰来讲。赵司翰道:“两样,一是不能决堤,二是要安置灾民。对了,苏铭、陆震、周廷都是南方人,他们应该更有经验。可召来一问。”
这三人确实是有经验的,修堤是肯定的,征调民伕,把灾民里的青壮组织起来,让他们去修堤,给口饭吃,一举两得。
但是三人对这样大的洪水也没有更多的办法,周廷道:“这事儿,看天!它要现在把雨停了,怎么着都好办。要是还接着下……”天地伟力面前,人的力量是非常渺小的。苏铭低声道:“好在疏通了一些运河,灾情能小一些。”
章嶟精神一振:“果真么?”
苏铭道:“只要雨不继续下。”
可这天就仿佛漏了一样,雨它就不停了,田里的庄稼是甭想了,只能求雨早点停,看能不能补种一季口粮。更要命的是,下雨的范围它还扩大了!连京城都开始下雨了。
公孙佳接到余盛的消息,雍邑今年的雨水也多了起来,那里河道经过了拓宽,新城的基址又高,附近的粮仓也很安全倒是可以应付得来。公孙佳这病假是再也休不成了,她直接住到太皇太后的宫里,盯着户部核算,总要将赈济的粮草拨到南方才好。
人人忙了个昏天黑地,然而雨水却总是不停,南方千里泽国,京城已出现了少量的灾民。朝廷只能下令:允许受灾的百姓离乡就食。也就是准许他们四处讨饭。待到灾情过去之后再返乡,依旧算回良民的户籍。
这样也只能应付一时。
公孙佳与赵司翰等人商量:“实在不行,我就去雍邑,统筹北地。至少今年到明年秋收之前,需要北粮南运。北方今年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只能勉强保住一些收获。别人调度我不放心,我得亲自去。”
赵司翰道:“也好。就调用雍邑户部的人手吧,如果不够,就地征召。京城抽不出更多的人了。我给你吏部的公文,你带了就去……”
两人正在商议间,一个女护卫飞快地跑了过来:“君侯,不好了……四、四郎薨了!”
赵司翰站了起来:“什么?不是说好了吗?”
公孙佳道:“你慢慢说。”
来人道:“是,之前是好了些。也活泼了些,就是脾气不太好,总爱打骂宦官宫女。这两天也不知怎么的,流鼻血,说腹中难过。躺在地上扭着不肯起来,嚎得声音很惨,就……死了。”
赵司翰皱眉道:“这怎么不像是个孩子的死法?”
公孙佳问道:“他吃丹药了?”
来人道:“是,是啊。上回吃完了有用,后来再不舒服的时候,淑妃娘娘会给他吃一点。淑妃还说,这药比舍利子管用。他娘的,管用还不把东西还给咱们?”
公孙佳咳嗽一声,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
赵司翰细一想,这确是丹毒的症状,什么脾气不好之类未必就是小孩子天性乖张,那些名士狂生的名气哪儿来的?就是这么自己脑子不作主的时候浪出来的。不过人家有才华,四郎一个小孩子没有罢了。不过,总算一个祸根没了。赵司翰有点庆幸,旋即又为自己居然对一个小孩子这么没有同情心而感到了愧疚。
公孙佳道:“这下陛下该没得闹了。追赠太子也好,追赠皇帝都行,随他的便,别跟他吵了,他现在一定很狂躁。”
赵司翰道:“好。你北上的事,缓一天再提?”
“行。”
赵司翰道:“陛下的丹药就不能再吃了!一定是丹方有误!陛下没有弄到好的丹方!把炼药的人抓了!”
公孙佳道:“好。”
抓方士没费多大劲儿,方士一个劲儿的喊冤,说自己炼的不是给孩子吃的药,一定是有人喂错了。这事儿章嶟与吴宣都不能承认,必得是方士的错!不能是他们喂错了!
吴宣首饰也顾不上带了,坐在四郎的棺材前哭得肝肠寸断。章嶟中年丧子,也是哀恸不已。他已计划好了,天下大治,他的威望就可以压制群臣,再有苏铭得能臣、梁平等大将,那就可以换皇后、换太子了呀!
现在一场洪水还没完,儿子还死了!
章嶟眼泪鼻涕一齐流了下来:“苍天!苍天!我不是天子么?你为何这样待我?!”
吴宣更是难以遏制内心的绝望,没有儿子的妃嫔,还得罪了许多人,她要怎么办?一想到自己,她一个激泠,擦了擦眼泪,对章嶟道:“这或许就是我的命吧,我命里注定的没有儿子。我只是难过,没有这个孩子,谁还会记得你我曾是一体呢?”
章嶟哭得脑袋发懵,没理解她这话,擦了把脸才问:“什么?”
吴宣道:“你我发誓生同衾、死同穴,活着的时候是自己做主,人死了,身后事就全由别人做主了。我怕死后,难以陪伴在你身边。我要有个儿子,我身后还有记得,我曾是你的妻子。一旦没了,想要,九泉之下,我也难以再侍奉陛下了。还记得纪太妃吗?那还是夫妻呢,也没能葬到先帝身边。你能拆开他们,别人就能拆开我们。”
“他敢?!”章嶟怒道。
吴宣道:“太子倒是个和气的人,可是,我终究不是你的妻,我是不配的。”
“不错,”章嶟喃喃地说,“不错,要让他们不能拆开咱们。要怎么办呢?皇后……唔……”
吴宣轻声道:“叫阿弟来问问有没有办法?四郎已经走了,我现在只有这个弟弟了,他再如何,总不至于背叛我了。”
章嶟道:“好。”
吴选随叫随到,他正在家里急惶无计,四郎活着,照章嶟的脾性,是有可能一争太子的。再不济也是个藩王,他以皇子舅父的身份,日子是不会太差的。四郎一旦死了,他就只有姐姐了。可后宫女人一旦没有儿子,那日子也是难熬的。尤其姐姐年纪已经大了,人老珠黄四个字就是她的写照,圣宠未必靠得住!
一听宣召他就飞快地赶到了宫里。
章嶟和气地问他:“废皇后,你有什么办法?”
吴选心头狂喜:“恐怕大臣们不会答应。要找到合适的理由。不过皇后不比太子,倒是没有那么重要。”
章嶟心里算了一下,章硕这个儿子其实还行,脾气软了些,但是脾气软好啊,不记仇,或者说不敢记仇。给他换个嫡母,这事就成了!大臣那里也有得交代:我以后不叨叨换太子,你们也甭拦着我换老婆,大家各退一步。
废后的理由是吴选现编的,问就是“天灾”应在皇后身上,是皇后德行不配,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灾变的!皇后一废,天灾顿止。
这瞎编的理由一说出来,章嶟越想越觉得这才是真相,说:“好!这就召……”
吴选忙说:“还是把公孙丞相调离再说吧。大长公主心中不满,丞相一向敬重外祖母,万一再生波澜恐怕不美。丞相离京,梁将军就……”他竟是暗示可以用武力威胁群臣!
章嶟道:“胡说八道!用不着梁平!我想想,公孙佳确实是要离京的……”
政事堂万万没想到,这边天漏了还没补上,这败家玩艺儿又来这一出!
公孙佳走了,她早计划好了,妹妹、容珍珍、凌峰几个都带上,锻炼锻炼。困难的任务最能磨练人,得把这些小东西都带回去当牲口使!还有钟羽,钟黎在东宫不能动,钟羽这小子也该动一动了!钟家不能一辈儿就指望一个头羊出死力啊!那不得累死?
章嶟这边儿孩子出殡,她就跟章嶟辞行。她越想越觉得不是个事儿,南方才经过重大的工程、改税、一场小规模的战争,再遇这样的大雨,那情况肯定糟糕。她得稳住北方,使之成为朝廷的后盾。
等她走了,政事堂就挨了个天雷。
最惨的是延安郡王。他是章嶟的族叔,人又在政事堂,且是政事堂里最混日子的那一个,章嶟理所当然地先跟他透个口风。本来应该跟大长公主说的,但是因为舍利子的事儿,大长公主现在不待见章嶟。
延安郡王哪敢答应啊,他说:“皇后是先帝为您娶的呀!”
章嶟说:“你不知道。先帝也是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康,希望我能过得好。”
延安郡王张大了嘴:“啥玩儿?问过钦天监了?谁给算的命啊?”
叔侄俩没谈妥,可风声已经放出去了。政事堂愁云惨淡,商议要不要给公孙佳发消息让她速回。最后决定,通知她,但是不让她回来。一则她是有事要去北方的,二来她那身子骨也受不住这样的折腾。
公孙佳接到消息也没有当回事儿,说实话,在这她这儿都不算个事儿。太子稳了就行,对吧?拿个皇后换太子,这买卖可以做。日后废个死皇后总不会比现在废个活皇后更难!你废了谢皇后,你死了我还能给她追回来,再把姓吴的挖出来埋章昺坟里!
公孙佳对妹妹说:“瞧,多简单呀。”
妹妹开心了,说:“是这样没错了。对吧,珍珍?”
容珍珍听得很入迷,说:“谥号本就是以臣议君,身后事,向来如此。”
一行人虽然赶路,心情还是不错的,容珍珍虽然担心父母,但是姐姐、姐夫都在雍邑,她也不怵此行。到了雍邑,余盛做事有一套,一切运行正常,看到凌峰还打了个招呼:“不错嘛!升了?来,干活了!”
头顶没有个拖后腿的,公孙佳做事效率极高,政令一道一道的发下去,一是备灾,二是核实仓储。附近的县府已经开始回报,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公孙佳甚至有时间询问一下边境的防务情况,与榷场互市之类。
妹妹也喜欢雍邑,带着容珍珍在城里逛完了回来,跟公孙佳说:“比我回京的时候人又多了一些,他们住得有点挤了……”
说到一半,公孙佳的亲卫进来报说京城钟家来人了!公孙佳道:“来就来了,你那是什么脸?出事了?”
还真出事了,来的是钟泰的儿子,娶的是江仙仙的小妹妹,容珍珍叫了一声:“姨父。”就见这个比自己长不了几岁的小姨父脸色煞白地说:“姐,出事了!”
他带了钟源的一封信来,钟源的信写得很潦草。公孙佳也是没想到,章嶟要废后,在她看来不算太严重,大臣们却不这样想。霍云蔚更是见不得章熙的儿子这么混账,他闯到宫里与章嶟理论,激烈争执之下顶撞了章嶟,这就不得不问一问罪了,章嶟这回没客气,把他下狱了!
这就惊动了大长公主,霍云蔚是她求情给弄回来了,回来没重用不说,还进牢里了!这tm还不如在贺州看坟呢!且大长公主也是厌恶吴宣厌恶得透透的了,她进宫找章嶟理论了。章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直把老太太气得吐血了!
“这么大的年纪再吐血,还有几天好活呀?”
妹妹大惊:“什么?!舅,你别哭了!说明白点!太婆到底怎么了?”
公孙佳道:“还说什么?珍珍你和凌峰留在这里,妹妹,叫上你爹,咱们走!对了,把彭犀他们给我关押起来!”
容珍珍道:“您关押他们做什么?”
公孙佳冷冷地道:“我回京要做的事,就与他们无关了。”
容珍珍道:“我要与妹妹一同回去,我们约好了的!您放心,我不给你们添麻烦!容家总还有几个人还有一点血性的!”
公孙佳当天启程,余盛来送行,这蠢外甥满眼悲愤,说:“阿姨!只管放手去干!别饶了他们!这儿有我呢,一定看好家!”这小二逼也知道了原因,大长公主对乔灵蕙有点意见是很早之前了,住雍邑的时候对余盛那是真不错。
公孙佳道:“知道了。”
一路上,京城的消息不断地传来,单良、单宇在京中联络各处。公孙佳看了讯息,知道政事堂在还在顶着,心道:皇后我也不让你做!
马车跑得飞快,公孙佳五脏六腑颠得像散开了一样,每一呼吸都像是在往外喷火。实乃此生赶路最紧急的一次。
到了京城时已是深夜,守城将官见是她,忙开了门。公孙佳不等回府,先冲到钟府去:“妹妹跟我来,珍珍,去请你父亲到钟家。小元你……”
“回府,让他们安静下来。”
几人分头行事,公孙佳奔到钟府时,钟府外已没有人聚集。叩开了门,门上管事见到她忍不住落泪:“可算回来了!”
妹妹急问:“太婆怎么样?”
“卧床不起……”
妹妹一急,捞起公孙佳一只手,一甩,将人背到了背上,扛着亲娘就跑去大长公主那里。
大长公主房外,儿孙正在轮流值守,儿媳妇们排好了班。钟源见到这娘儿俩,说:“怎么赶回来了?”
公孙佳爬了下来,说:“我哪里还有心情在外面呀?”妹妹已经冲了进去,公孙佳也紧跟着进去了。
大长公主躺着的时候其实不见慈祥,老太太脸上的皮肤已经松弛了,耷拉下来显得凶。她的脸上透着一股青黑的底色,长出几根寿眉,愈发显得不祥。但这却是儿孙后辈们心里最慈祥的长辈。
妹妹吸了吸鼻子,抖着手握住大长公主的一绺头发,轻轻碰碰她的脸颊,又试试鼻息,轻轻地退后几步才吐出一口气来——还活着。
钟源低声道:“出来说吧。”
公孙佳带着女儿,与钟源到了书房坐下,钟保国睡眼惺忪地换了件袍子也赶来了!钟家靠谱的男丁都到了!
公孙佳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钟保国骂道:“王八羔子已经疯了!不能再叫他发疯了!你……你脸怎么了?”
公孙佳脸色白中透青,疲累已极,仍是说:“不碍事。说说,怎么回事?”
钟源道:“铁了心要废后,谁劝都不听。”
妹妹道:“还劝?要把所有人都劝进大狱才甘心吗?到时候吴氏贱人就在外头笑着看你们蹲大狱呢!我可不干!我非撕了吴氏不可!”
公孙佳道:“大人说话呢,你少插嘴!”
“那是太婆!呜……”熊孩子少有在人前哭的时候,这会儿是绷不住了,“阿娘,舅舅,舅公,那是太婆啊!她疼你、疼我,连那个皇帝都疼,结果呢?就换来这个吗?那个人没良心,我不能没良心……”
钟源重重地咳嗽一声:“小孩子住口!”
公孙佳脱下腕上的数珠,捻了一圈,说:“吴宣和他的皇位,他选一个吧!”
钟源大惊,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你疯了,这话怎么能够说出来呢?”
公孙佳挠开他的手背,说:“不然呢?由着他胡闹?吴宣那个孩子是谁生的还不一定呢!来人,请赵相公、江平章、朱副使。去前堂,把小姨父请到这里来。”
钟源道:“真要如此?”
公孙佳道:“我也可以不这样干,我改主意了,吴宣和皇位,都不留给他!你们不干,那就我来。只要你们别拦着我。哥哥,要么你们去告发我!我死,你们呢,就被他零刀碎剐。死了之后,咱们地下见。到时候外公他们问起,你们怎么死的呀?哦,窝囊死的。不,我不窝囊,谁窝囊死的谁知道的。”
钟保国一掌拍在桌上,道:“呸!钟家没有孬种!亲娘受欺负了不敢动手,还算人吗?大郎?想想你岳父!一世英明,就要被那个兔崽子毁了!”
钟源道:“也罢,你说,怎么办?”
公孙佳道:“一切如旧。”
一时赵司翰、容逸等人都到了,朱罴等人也来了,延安郡王道:“你怎么回来了?”
公孙佳道:“再不回来,给诸位奔丧都要赶不及啦。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事情非要一个老人家去拼命。垫上去一个,诸位也看出深浅来了,不够。下面要再填谁进去?”
赵司翰道:“你想?”
公孙佳道:“你们都不敢说,我来说。章嶟,他已经疯了,朝廷不能陪着他疯!章家的天下不能陪着他疯!”
容逸道:“废立?这……不是臣子所为。”
公孙佳道:“他不是太-祖,也不是太宗!”
容逸缓缓地点了点头:“太子倒有仁君之相。”
“当然。”公孙佳说。
赵司翰道:“可是,要如何做?如何面对天下人……”
公孙佳道:“真是奇怪,什么天下人?天下人在受苦的时候你不想他们,除去害天下人受苦的祸根的时候,你又问天下人?天下人只会过得更好。”
赵司翰老脸一红,说:“我是说,恐怕不易做。”
公孙佳道:“很简单的,你说天下,其实,人生在世,食不过三餐、眠不过七尺,哪怕是皇帝,也只能住那么大的屋子,不是吗?我这就进宫,见太皇太后。”
赵司翰道:“好!容逸,你要陪伴太子。钟源,京城的兵马不能动!朱罴,明天你要弹压贺州旧部。老江,咱们要草拟安民告示,发往各地。还有,要提防梁平……”
“让他进宫,到了宫里他就只有一个人了,方便拿下。他在外面的亲兵么,元铮已经回府准备了,”公孙佳说,“公孙寿,你的胆子还在吗?”
妹妹已经听呆了,猛然回神,说:“在!我陪您去宫里!”
公孙佳弹弹她的脑门儿:“以后再大声嚷嚷,我打断你的狗腿。走。”
远处,几声鸡啼。
公孙佳带着妹妹从北门入宫,直接摸到了太皇太后的宫里。太皇太后将将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忧愁地说:“我睡死过去算了,免得一天天的闹心。”
章嶟在延安郡王那里碰壁之后井没有放弃拉拢宗室,岷王就是他想要攻克的人。岷王是太-祖幼子,娇气与傲气都是有的,废不废后他真的不太在意,但是谁都知道下一步是立吴宣。这个不行,他嫌丢人。
岷王糊弄了章嶟好一阵儿了,难过得岷王妃跑到宫里来跟婆婆诉苦:“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您训斥淑妃一下吧。”
想到这里,太皇太后一点也不想起床了!
但是公孙佳来了,见了她之后当地一跪,问道:“娘娘,太-祖待娘娘如何?”
太皇太后怔了一下,说:“自然是极好的。”
“太宗待娘娘如何?”
“也是很好的。”
“娘娘,太-祖太宗的江山,现在就靠娘娘拨乱反正了!”
与此同时,前殿,章嶟还不知道公孙佳已经回来了,他正在举行早朝。
大臣们心不在焉,也没有什么需要向他回禀的了。钟源满心的悲愤,出列发难了:“洪水、灾民这些事儿您真的在乎吗?您只会拿它来当扶正宠妾的借口!”
章嶟不知道这个一向稳健的姐夫今天这是吃错了什么药,他也是个不受气的主儿,当场怒道:“放肆!”
还有更放肆的呢!
一阵熟悉的哭喊声传来,章嶟猛地回头,只见远远一行人走进殿来——都是不应该在此时出现在此地的人!
公孙佳扶着太皇太后,或说二人互相搀扶,太皇太后身后,跟着皇太后。妹妹跟在她们身后,单手揪着个人硬拖了进来,她揪的是——吴宣!
有官员窃窃私语,赵司翰即出列整顿秩序。
章嶟又惊又怒:“你们要干什么?”
太皇太后道:“我才要问,你们要干什么?!这个贱婢,辜负皇恩,偷换皇子,你知道吗?”
章嶟道:“这是家事,咱们以后说。”
“那就是知道了?!”皇太后震惊地说,“纪氏在世的时候都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章嶟盯着公孙佳问:“你怎么回来了?”
公孙佳道:“臣收到飞书,告发淑妃偷梁换柱,残害宫人,夺取宫人子女伪称己出。人证物证都有!宫人坟茔亦在。她还把皇子养死了。如此大事,臣不敢隐瞒。”
章嶟硬着头皮说:“这事我知道,不必再问。”
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一齐震怒!二人都有亲子、亲孙,自己的儿孙皆是嫡出,她们都没干这种谋夺皇位的事儿,吴宣就敢?!弄个皇子是想干啥的?章嶟之前对太子多有挑剔,当大家不知道为什么?
太皇太后道:“陛下,这江山是太-祖太宗的江山!你是看家的!”
皇太后更是直接:“这皇位,它不是你的!不是你想给谁就给谁的!今天抱个宫人的孩子,明天是不是要把吴氏的孽种抱来?!”
公孙佳道:“请娘娘升座!请陛下听训。”
是的,两位是正经八百的祖母、母亲,嫡的那种。一旦请出这两位来,章嶟且得老实当一回孙子。
太皇太后没理他,示意宣布:淑妃废为庶人,赐死。
吴宣在地上发出一声哀嚎,妹妹冷着一张脸,将她按在了御座前。熊孩子比亲娘体积大一圈,已长得高挑健美,打小奔人扑过来的时候就像颗沉重的肉丸子,长到现在被外婆、太婆以及许多“阿姨”喂得筋骨结实。用力一压,就疼得吴宣说不出话来。
章嶟又惊又怒:“你们要弑君吗?”
皇太后微笑,道:“怎么会呢?是请你醒醒脑子!”如果你有的话!
太皇太后深吸一口气,说:“太后说的对,是我们要你清醒清醒,不要再被姬妾迷惑了。你的潜邸已改为别宫,你去那里,做上皇吧。”
皇太后加了一句:“颐养天年。”
公孙佳道:“奉太皇太后、皇太后旨,请陛下,呃,太上皇帝,驾幸别宫。”又启奏两宫,是否请太子登基。
太皇太后笑道:“可!”
公孙佳道:“领旨。”转过身,对君臣道,“自今而后,涤荡一新。把这些乌烟瘴气,都洗一洗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写到四点半,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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