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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幕戏(1 / 1)

第三十二章

“这算不算是,接受我的道歉了?”

停车场里寂静空旷,他的声音像是自带音效,在车里无限回响。

昭夕心跳慢了一拍,怔了怔,飞快地看了眼程又年,又收回了视线。

呵,笑话。

她没好气地说:“我有那么好打发?”

程又年哑然失笑。

是啊,她当然没有。

但这种事,的确不能急于一时。

他解开安全带,“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家吧。”

说着,就要伸手开门。

咔嚓——

身侧的人想也不想,锁上了车门。

程又年疑惑地回头看她,就见她目视前方,故作冷淡地说:“手不是受伤了吗?”

他扫了眼手背,“小伤而已。”

“小伤也是伤。前不久小区里有个老头,切菜的时候割了手,第二天就死了。”

“……怎么死的?”

“破伤风。败血症。鬼知道呢。”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程又年没说话,笑出了声。

“我这个人,最不喜欢亏欠别人。”昭夕才不管他笑不笑,镇定自若地说,然后又解开了车门锁,“我闯的祸,我来收拾。”

五分钟后,两人从地下停车场抵达地面。

二十四小时药店依然灯火通明。

昭夕戴着口罩和墨镜,站在柜台前,问店员:“手上擦伤,还有点红肿,要涂点什么药?”

店员问:“怎么伤的?”

先前低头在玩平板,此刻一抬眼,看见了程又年,意外地笑起来,“哎,是你呀?”

显然认出了他。

程又年也笑笑,冲他点点头。

店员这才侧头打量昭夕,见她全副武装,猜到是个明星或者网红——这一带还挺多名人的。

虽然她全副武装,但这两人放在一个画框里,怎么看都配一脸。

他了悟地笑了,说:“这是你女朋友吧?”

程又年还没回答,他又把话锋递给了昭夕,“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上次是你喝醉了吧?他天不亮就下楼来买药,我记得可清楚了。那么冷的天,就穿件衬衣,外面套件大衣——”

他眨眨眼,“哎,我记得我开的多潘立酮和西沙必利来着。那两盒药有用吗?”

昭夕:“……”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尴尬一笑,把话题拨乱反正,“你记性真好。那个,还是先看看他的手吧。”

她拉过程又年的衣袖,把擦伤的手背凑到店员跟前。

店员一看吓一跳,“哟,这伤的不轻啊。”

男人的手修长好看,指节分明,唯独手背肿得老高,红艳艳一片,还有细小的血珠凝在伤口处。

“怎么弄的?”他端详片刻,眉头一皱,“要是有铁锈之类的弄进伤口了,那还挺麻烦,恐怕要打破伤风。”

昭夕讪讪的,“应该没有铁锈吧,就,就车门给夹的……”

店员都听笑了,抬眼诧异地望着程又年,仿佛不敢相信还有人会这么受伤。

“自己夹的?”

程又年顿了顿,余光瞥见昭夕一脸窘迫,嘴角扬起一道不易察觉的弧度,“嗯,我自作自受。”

她面上一红,一声不吭。

暗自庆幸自己戴了口罩,没有泄露出满面绯红。

从药店出来,她埋头往单元门里走。

程又年在她身后停顿两秒钟。

其实药买到了,他完全可以回家抹的。

她又不是医护人员,并不会比罗正泽专业到哪里去。

……

思绪也就微微转了那么一圈,没见她回头,他又不徐不疾跟了上去。

第二次踏入昭夕的公寓,依然没有半点家的样子。

她的家颠覆了他对住宅的印象,没有温馨和平凡可言,一切都只为了高雅审美。

谁会在满地都铺上难以搭理的白色羊绒地毯?

谁会在整屋使用声控开关?

谁家的升降晾衣杆安得那么隐蔽,想找到开关仿佛能找到头发花白。

……更别提她那光洁如新的厨房用具。程又年怀疑她压根没在家里开过火。

昭夕解开指纹锁,很没形象地踢踢腿,两只鞋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胡乱落地。

踢得太随意,其中一只正好砸在程又年的脚上。

啪的一声,干净整洁的皮鞋顿时蒙尘。

程又年:“……”

昭夕:“……”

她咳嗽一声,让他在沙发上坐下来。

屋里有暖气,她把外套脱了,扔在单人沙发上,拎过塑料袋坐在他身旁。

“手。”她言简意赅。

程又年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来,停在半空。

昭夕接了过来。

她的掌心朝上,他的掌心朝下,接触的那一刻,她微微一顿,忽然有些迟疑。

男人的手比她宽大很多,贴合在一处,他在上,她在下,她都快看不见自己的手了。

……被遮盖得严严实实。

明明大家都穿得不多,从寒冷冬夜归来,她的手很凉,他的手却很烫。

大概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缘故,她从小皮肤细嫩,掌心尤甚,半点没有做过家务的痕迹。可他不同。

也许是因为工作缘故,也许是他在家中有所担当,他的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十指相贴时,尤其明显。

不知为何,昭夕有些失神。

就好像能从这片刻的接触里,感知到那片粗粝的,温柔的,历经千山万水的薄茧。

最后是程又年出言唤醒了她——

“你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吗?”

昭夕:“……”

“还要欣赏多久?”

她迅速回魂,没好气地扔了那只手,从袋子里找出棉棒和碘伏。

“我只恨自己心不够狠,没哐当一下给你砸断。”

头顶传来一声轻哂,“你这张嘴——”

“我这张嘴。”她面无表情,“我这张嘴怎么了?”

“得理不饶人。”

“您过奖。”

他低头看着她嘴上凶恶,手上的动作却放得很轻很轻。

棉棒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落在伤口,她还迟疑地抬头看他,像是要从他的表情里判断痛不痛,力道是否要再放轻一些。

程又年沉默片刻,才说:“昭夕,做人不是非要这么倔强的。过刚易折,善柔不败,有时候适当示弱,会更容易被人理解和体谅。”

手背上的棉棒略微停下。

片刻后,她继续替他上药。

“钢铁直男,少在这儿跟我咬文嚼字。”

“……”

碘伏涂好,药膏也敷上,最后怕伤口沾水,她决定替他贴上创可贴。

药店的店员并没有这么嘱咐,所以也没卖创可贴给她,她嘱咐他:“你等等。”

然后一路小跑回到卧室,从床头柜里找出小药箱,又匆匆跑回客厅。

……

几秒钟后,程又年的手背上多出两张粉红色的创可贴,表面还印着hellokitty的笑脸。

“……”

偏偏面前的人还得意洋洋地笑道:“你看,这么一贴,钢铁直男的气息顿时就被冲淡了。”

他低头打量片刻,啼笑皆非。

药也涂好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消失不见。

今夜似乎圆满了,他也该功成身退。

可程又年没开口,昭夕也没催他。

她慢吞吞地收拾好茶几上的药盒,起身去中岛台前接了杯水,递给坐在沙发上的他。

程又年道了谢,不徐不疾喝了一口。

温水像清泉缓慢流淌,四肢百骸都有暖意。

仿佛忽然想起什么,昭夕问他:“你下班了直接去的地安门?”

“嗯。”

“那,那你不是还没吃饭?”她吃了一惊,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都九点半了诶。”

“所以——”他淡淡地抬眼看她,“看在我这么卖力赎罪的份上,气消了没?”

“你想得美。”

她翻了个白眼,转身走到冰箱前,拉开双推门。

结果埋头找了一阵,又尴尬地关上门。

“没吃的。”

谁知道程又年眼尖,她也就开了那么几秒钟的门,他就看见了,冰箱分明是满的。

“那些花花绿绿的是——”

她顿了顿,“……面膜。”

程又年沉默了半天,“你的面膜,能装满一整个冰箱?”

“不然你以为我这吹弹可破、如花似玉的脸是哪里来的?”她噎了噎,随即找到了逻辑,理直气壮地说,“爱因斯坦说得好,天才等于百分之一的灵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我有今天这样的美貌,完全是因为我妈生我的时候,那百分之一的灵感乍现,和我后天付出的不懈努力。”

“……”

程又年轻哂两声,“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爱因斯坦的名言可以这么用。”

昭夕也嗤笑他,“你没听说的事多了去了。孤陋寡闻。”

又对视了片刻。

她清清嗓子,从茶几上拿起手机,“我说过吧,我这人,一向不爱欠人情……”

“耳熟能详。”他点头,表示自己都快听得耳朵起茧了。

昭夕假装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念在你赶来救场的份上,请你吃顿饭。”

她打开外卖app,“想吃什么?烧烤,火锅,还是中餐?”

程又年笑笑,“烧烤就不必了。”

慢条斯理放下手里的水杯,“前车之鉴,该引以为戒。毕竟前不久,有人就拿不爱欠人情这种理由,强拉着请我吃烧烤,结果吃的不止烧烤……”

聪明人,话说一半就够了。

刷的一下,昭夕的脸就红透了。

“哇,程又年,我发现你想得比你长得还要美啊!”

她随手拿过抱枕砸他,一只接一只,却被他一一接住。

最后一只抱枕,她也不抛了,就这么紧紧攥在手里,朝他肩膀上砸去。

结果他眼疾手快,牢牢抓住抱枕一角。

连带着没有松手的她,也停在了咫尺之遥的地方。

她扯了扯,没能把抱枕抢救出来。

向上看,他在眼前。

……

须臾的对视,又好像过了一整个世纪那么漫长。

空气都凝滞了。

她抬眼看他,慢慢地想着,其实她说错了。

他明明长得比想得要美。

这样近距离的对视,足以看清人的很多缺陷,比如看似光滑的皮肤下细小的毛孔,未曾修剪过的眉毛周围一点点稍显凌乱的边际,还有因为疲倦而隐隐泛青的眼圈。

放在娱乐圈里,这是男明星们绝不允许出现的瑕疵。

化妆师会用最好的粉底上妆,完美的遮瑕掩盖,浓烈的眉笔描绘,分明的阴影勾勒。

可是那一切人工装点的美,都不曾打动过她。

二十七年,她见过美人无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却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人。

像是有根羽毛在心尖上轻轻地挠了一下。

她觉得有些痒,痒到呼吸都急促不少。

鬼使神差的,她问他:“要不,再试一次?”

话音刚落,一阵懊恼。

妈的,怎么又是她主动!

前车之鉴都忘了吗?

操操操。

这男人有**药?!

“你当我在放屁好了!”

她松开抱枕,逃命一样站起来,还没站稳,就被人一把拉了回去。

清脆的拍手声。

他俨然习惯了这里的设施,熟练得像在自己家一样,抬手就关了声控灯。

黑暗席卷而来。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点笑意,像星芒一样点亮黑夜。

“那怎么行?”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邀请了——”他终于没忍住,低低地笑起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干脆利落,言简意赅。

客厅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伴随着昭夕不时的迟疑——

“哎,你的手有伤——”

“不碍事。”

“可是真的要在客厅……?”

“没关系。”

“不行,我后悔了。鬼知道你明天起来会不会又说我**——”

“昭夕。”他低低地叹口气,“这种时候,理应专心一点。”

“可我还没说服我的自尊心,和一个狠狠挫伤过它的人再次苟合!”

“没关系。我来说服。”

他笑起来,不容她多说,俯身覆在还欲喋喋不休的柔软双唇上。

繁华夜景依然在落地窗外熠熠生辉,窗内的人却无心理会。

夜很长。

人在云端,心在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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