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的脸上着实看不出多少生机了，，颓然又悲恸，即便是如今昏睡着都能清楚地看见他内心的郁结和痛苦，薄薄的唇紧紧抿着。
这样的表情沈南枝越看越心慌，忽然间，脑海里闪过一丝什么东西，但是还不待她抓到那抹思绪便溜走了，她下意识觉得那是很重要的信息。
上一辈子哥哥其实很少受伤，至少在上战场前沈南枝是从没见过他受伤的，更别说生病了。
怎么这一世，遇上她，哥哥就一直在受伤，一直在生病呢？
她明明都已经很努力了呀，她已经很努力让哥哥避开那些肮脏的事情
沈南枝目光紧紧的盯着沈柏寒，忽然视线就有些模糊起来，心里酸酸胀胀的，无措又委屈。倒也不是委屈她努力了却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后果，而是委屈，为什么和她亲近就害得哥哥变成这样了。
如果——这个念头才刚刚冒出来沈南枝就赶紧甩掉。
她抬起手用力揉了揉眼睛，把即将冒出来的泪珠拭去，嘴巴一扁，刚刚擦完的眼泪又涌上来，于是她又用力去擦。
伸出手去沈柏寒的脸上戳了戳，最后来到他紧锁的眉头，试图把那紧皱的眉头舒展开。
她一点儿也不想看到哥哥这幅纠结的模样，他应该是潇洒恣意的。
原本和李觅收集到了线索的好心情全无。
孔翎岚熬药之后进来就看见兄妹俩靠在一起睡熟了，沈南枝趴在沈柏寒的床头，两只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和小时候生怕被丢下时紧紧抱住爹娘的脖子时一模一样。
一时心中又是感慨又是欣慰，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如今感情这么好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走进一点儿，正想把沈南枝喊醒，让她别压着她哥哥，眼睛一瞥就看见被揉的通红的眼眶。
光是这一会儿就已经睡熟了，看来她今天也是累了。
虽然不知道她去做了什么，但是闻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烟熏火燎的味道，孔翎岚猜到多半又是去做那些神神秘秘的事情了。
孩子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自从来了京都以后，枝枝的心思越来越深了，哪怕是她这个做娘的都没办法猜透女儿心里在想什么。
原本想叫醒她的念头一下子就消散了，毕竟还是心疼的，不舍得把她从熟睡中叫醒。
等唤人一起把沈南枝抱走之后孔翎岚才过去亲自给沈柏寒喂了药。
少年的眉眼愈发张开了许多，孔翎岚久久凝望着，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与上官兄弟越来越像了。
这么多年来，沈柏寒一直教养在沈家，其实孔翎岚早就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了，况且他又向来听话，她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孩子，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原与将军是打算等柏寒及冠时再将这个秘密告诉他的，没想到，竟是由别人先开了口让他得知了这个尘封的秘密。
孔翎岚想到沈柏寒跑来问他们时那个眼神，心中又是一紧。
少年的眼神无悲无喜，似乎只是在确认一个真相，但是孔翎岚还是从他眼角眉梢看出了压抑的纠结，那是长期压抑的负面情绪，在爆发的边缘又被他死死压制住了。
如果他发脾气，大吼大叫，大声质问他们或许还会更好受一些，可是这个孩子就这样一声不吭，反倒让人心疼。
他自小就是这个性子，什么事情都往肚子里咽。沈柏寒最后故作镇定地离开的背影又一次浮现在脑海里。
若是当初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柏寒的父母健在的话，他大概也该是枝枝那样活泼的性子吧，张扬自信，纵马肆意，而不是如今这幅寡言的样子。
虽然看起来沉稳，但是孔翎岚看的出来，他心里藏着事儿。又有哪个做长辈的不希望孩子平安喜乐，无忧无虑的呢？
喂进去的药汁又流出来一点儿，孔翎岚赶紧打断自己的思绪，用手边的手帕替他擦干净嘴角的污渍。
“哥哥——”
屋子角落里发出一点儿响动，却是被安置到软塌上的女儿发出来的，即便已经睡熟过去，心里还是记挂着哥哥。
少女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尾音拉长，一如她寻常时候对着柏寒撒娇的样子。
若是她知道了自己一直以来依赖的哥哥不是自己的亲哥哥，还会这样亲近他吗？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孔翎岚隐隐觉得有些头疼。
不知是人老了还是京都的日子太安逸了反而不适应，这些日子以来她总觉得浑身乏力，时常干坐着便有一刻眩晕神出。
她自己便是大夫，但是却没发现身子有什么问题。
好一番折腾，小半碗药终于喂下去了。
少年的脸色烧得潮红，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天色渐渐晚了，几阵风刮过，竟是有下雨的征兆。
躺在窗户下软塌上的沈南枝不经意的瑟缩了一下，似乎是感觉到从窗口卷进来的凉意，身体下意识的慢慢蜷缩起来，手臂抱住自己，但是那腿上的动作十分缓慢，看起来就像是双腿被什么禁锢住了，又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唯有这样才能稍微缓解挪动时带来的痛苦。
孔翎岚看得眉头一皱。
以前枝枝并没有这种习惯，但是自去年冬开始，一到天冷的时候她就变得格外憔悴又畏寒，稍有一些寒意便把自己紧紧抱住。
就像是，就像是——有过什么不好的经历一样。
“君环，去拿一床毯子给小姐盖上，莫要着凉了才是。”
“是，夫人。”
沈柏寒屋子里没有多余的毯子，所以君环应了一声便往外跑。
不消片刻，人就回来了，除了毯子，手上还抱了件披风，给沈南枝盖好了毯子之后走到孔翎岚身边为她披上，一边系带子一边低声的提示着，“晚些时候兴许就要下一场大雨了，如今天气凉，夫人你也要仔细身子才是。”
话毕，披风已经稳稳的披在了孔翎岚的身上，躲在宽大披风下的女人显得十分清减，那温柔的眉目间此时蕴藏着一抹忧虑。
这大半年来，她消瘦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