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对洛樱的感情很矛盾,既冷漠,又做不到熟视无睹,洛樱不在跟前的时候还好,现在她回来了,送了她平安符,还对她说了那样的话,她不是没有触动,可是同时她又害怕,害怕洛樱的归来会伤害到洛玥。
她左右为难,越是为难,越是烦燥难安。
“夫人,这件事不能怪姑娘,实在是孙姑姑欺人太甚,她让两个丫头不停的拿扇子把烟扇往五姑娘的跟前扇,裳儿忠心护主,一时气不过才把炭火浇灭的。”秋司看了一眼沈氏的脸色,见她面带怒容,不敢再往下说去,只能点到为止。
“嗯,你下去吧!”沈氏一脸疲态的挥挥手,秋司刚抬脚,她忽然又道,“慢着,我这里还有些多余的银炭,你……”犹豫了一下,叹气道,“送到秋风苑去吧。”
秋司心上一喜,心里想着夫人到底不是那种绝情之人,还惦记着母女亲情,赶紧去取了银炭送往秋风苑。
沈氏也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一个人垂着头扶着额角坐在那里半晌无语。
孙姑姑是什么样的人她不是不清楚,一回来就忙不迭的报告了死人之事,唯恐樱丫头不倒霉,这会子,她故意跑到秋风苑为难樱丫头也没什么奇怪的。
本来,她一点都不想管,不知为什么,又想到洛樱的那句“十月胎恩重,三生报答轻”,她就没办法坐视不理了。
……
又是一夜雪,第二天一大早,洛樱就起了床,雪已经停了,东方微微泛起鱼肚白。
姬长清是将军虎女,自打决定习武以来,只要爹爹在家,她都会跟着爹爹一起闻鸡起舞,后来渐渐的就养成了早起练武的习惯,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她嫁给沈遥之前。
尤记得,那一年,她率军出征离国,凯旋归来时不小心中了剧毒,一身武功尽废,从此后,身子虚亏,落下一身的毛病,每日里都是汤药伺侯,哪里还有力气再早起习武。
如今再世为人,她一定要重新拥有健康的体魄,这样,她才有资本跟仇人斗智斗勇。
当年她耍的一手令人称绝的红缨枪,只可惜这具身体太过羸弱,怕是连枪都举不起,她必须一步步来。
先在后院活了筋骨,又绕着院子跑了几圈,吓得裳儿连忙跑来劝:“小姐,你腿上的伤还没好,怎么能这样剧烈运动?”
洛樱就地跳了两下:“你瞧,我的腿没事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小姐你还是好好休息去吧,等一会还要去福祥阁给老太太请安呢。”
裳儿一则担心洛樱的身体吃不消,二则担心她昨晚惩罚了孙姑姑和芳玲,恐惹老太太不满。
“好裳儿,如果没有健壮的身体,又如何受得罚呢?”洛樱似开玩笑道,“再说陵王留下的疮伤药很有效,我腿上的伤早就没事了。”
裳儿拿她没办法,又知道现在的小姐不是行事鲁莽之人,方答应了,叮嘱道:“那好,不过地上滑,小姐你小心些。”
洛樱看了看地面,干干净净,看来她对沈氏的示好有用,昨晚因为她责罚了孙姑姑和芳玲,沈氏不但没派人来阻止,还命秋司送来了银炭,这让秋风苑那些本想敷衍塞责的下人们似乎嗅到了什么,纷纷开始尽心尽责起来。
天还没亮,就把院子里的雪扫干净了。
……
福祥阁
洛樱到时,屋子里已经坐了乌泱泱的一群妇人,环佩叮当,珠围翠绕,暖气逼人。
正面榻中央端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妇人,她着了一身暗紫阔袖家常袄,用金丝银线分别在领口袖口绣了菊花图案,虽然头发全白了,脸却保养得宜,圆如满月,皱纹也显得比同龄人少了许多,一双眼睛又细双长,眼角微微向上挑着,含着几分精明和凌厉。
此人正是府里的老太太,她身后站着一个纱罗裹的美丫头正屏声静气的帮她捏肩,老太太垂着眼眸,脸色阴沉,在座者皆不敢像平日一般说说笑笑。
“老太太,五姑娘来请安了。”一个丫头掀帘而入,禀报道。
“嗯。”老太太连眼都没抬,“让她进来。”
沈氏心里咯噔一下,心料老太太一大早就脸色不好,必然是生了洛樱的气。
作为洛樱的生母,她不但没有派人过去教导,反命秋司送了银炭,分明是驳了老太太的面子,怕老太太也要怪罪她这个媳妇,她有些后悔,昨晚行事鲁莽了些。
正想着,洛樱就走了进来,洛樱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坐于沈氏身侧的洛玥紧紧拧了拧手里的帕子。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短短一夜之间,府里所有人都知道了洛樱刚一回府就闹的家宅不宁,又是死人,又是死仙鹤,又是差点走水。
洛樱目不斜视,走到老太太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孙女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漫不经心的抬起眼皮看了洛樱一眼,愣了一下,复又仔细打量,想不到六年未见,洛樱倒长成了花骨朵一般的人儿,不过洛樱太黄太瘦,就算是花骨朵,也是旱了许久,蔫了巴叽的花骨朵。
如果,有一天,这花骨朵承了雨露,重焕生机,又将是何等模样?
“几年不见,你长大了。”老太太的声音平静中透露一种压迫人的气息,“一回来就知道拿出主子的款来,以威势压人,这固然是好,但行事要掌握分寸,失了分寸就不好了,樱丫头……”她的眼神骤然凌厉,“你的手伸得太长了,你可知罪?”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