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莹条件反射地把头往后一靠,咚的一声撞在电梯壁上。
文浚的手在她的头发上碰了一下,展开,掌心上静静地躺着半片小小的蔷薇花叶子:“你头上有东西。”
刚刚,她竟差点以为他要吻她,她懊恼地想自己这是怎么了,还好撞得不是太重。
两人出了电梯,文浚打了个电话。
之后,他自然地坐在他办公桌后面的那张真皮沙发上,莹莹跟了过去:“你要我做什么?”
文浚说:“在我的可见范围内,自由活动。”
莹莹:“……”
莹莹听说那些有钱人闲得慌,把人当成猫狗,甚至猫狗不如。
所以,他这是拿她找乐趣让像宠物一样乖乖地趴在他的脚边吗?
莹莹怒其不争,坐在他的办公室沙发上无所事事地翻了一会儿杂志,发现那个人真的快速进入了工作状态。
是谁说男人在专注工作的时候样子最帅,此刻的文浚握着一支黑色的笔,修长的手正在翻阅文件,普通的a4纸在她手指间竟有了生命一般。他眉目沉静,气质清冷,是个天生的领导者,自带让人臣服和匍匐的高贵。
她正分析着他,对面的人忽然抬头朝她看来,她来不及收回目光。
两个人的眼神无声地对上,他合上手中的文件夹,嘴角斜斜勾起一抹微妙的弧度,似笑非笑:“你这样盯着我,我会怀疑你对我心怀不轨的,柳小姐。”
“谁看你了,谁心怀不轨了,是你让我在你的可见范围内活动的。”莹莹脸上一热,嘴硬地辩解。
简直莫名其妙,他不让她叫他文先生,自己却叫她柳小姐,他让她出现在他的可见范围内,却不准她看他。
亏得她刚刚还觉得他工作的样子有点帅,她真是瞎了眼了。
文浚似乎没有感应到她心里对他的诋毁,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让人难以捉摸,说:“你今天已经第二次脸红了。”
莹莹感觉到自己的脸一片滚烫,被他这一说,更是懊恼,嘴上逞强说:“办公室里太闷了。”
文浚不置可否。
这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门外的人敲得十分克制有礼,文浚说了声“进来”。来人是谢铭,他似乎来得匆忙,没了之前几次莹莹见到他的从容:“文总,您要的药油。”
见莹莹也在,他对她点了点头,心里大概有了底。
文浚显然是在责怪他手脚慢,沉着脸奚落道:“这药是从美国还是非洲买来的?”
莹莹撇了撇嘴,脑袋里蹦出两个字——暴君。
身为助理,谢铭仰仗着老板的鼻息度日,他可没有莹莹硬气,那句“是你说今天我可以休假一天”的话,他可不敢说出来,说出口的是:“对不起,文总,我自愿扣掉本月的奖金。”
“出去吧。”见他认错态度良好,文浚才挥了挥手,补上一句,“把门带上。”
莹莹看着这一幕,觉得似曾相识,她打工时不也经常被老板以及其他同事呼来喝去。
——这些剥削劳动人民的、万恶的资本家。
被腹诽的这个人面无表情地走到她的身后,开口问道:“撞到的是不是这里?”
莹莹半天没反应过来,他正伸手摸着她的头。
“我已经没事了。”
“我问你撞了哪里?”
“这……这里。”
说话间,这人已经拧开了药油的瓶盖,将药油在掌心揉开,轻轻地涂在她的头上。
清清凉凉的感觉瞬间从头皮弥漫开来,空气中全是药油的味道。
莹莹傻傻地愣在那里,这些年在香港,她打了很多份工,什么都做,吃过苦,受过伤,被人压榨过、欺骗过。
她微小如一棵草、一粒尘,低到了地底下,没有人会在意她。
可是现在,不过是头在电梯壁上轻轻地撞了一下,这个威风八面的人却郑重地、雷厉风行地让人送来了药油,还亲手给她涂抹。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声音也是淡漠得和发号施令时一模一样,可偏偏动作十分轻柔,仿佛生怕一用力就弄疼了她。
万吨巨轮鸣着汽笛,维多利亚港的午后是安静的,海水清澈,蓝天悠远。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那次落水后,江河湖海,但凡水深一些的地方,莹莹就再也没涉足过。
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不是因此而恐惧,然而,当海风徐徐吹来的时候,她清楚地意识到那不是恐惧,而是伤感。
这伤感裹挟着上一段感情带给她的一切,扑面而来——那个人虽然最终选择了别人,她痛,她哭,可她不能忘记,他曾奋不顾身地跳入水中救过她的命。
他是她的恩人。
“快,抓住他。”一道声音凌空而来,打破了静谧,也将她从无尽的伤感回忆中拉回来。
她循声望去,热闹处,一群人在追赶,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少年,约莫十三四岁,海风把他黑色的短发逆向吹起,露出满是瘀青的额头。他跑得十分拼命,仿佛身后穷追不舍的不是人,而是洪水猛兽。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很快就被后面的人追上来逮住了,那人先是抓住了他的后衣领,而后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少年痛得啊呜一声,当即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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