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夜,明月流光,万籁俱寂。
谢婠便和容殊说起了从前。
她这一辈子,定了四次亲,死了三个未婚夫,还克了人家满门。
世人给她起了一个很霸气的名号......克夫狂魔。
“父亲跟我说,姑娘家家的,还是要选一个好人家,成婚生子,相守一生。”
谢婠的声音很轻,低低笑了一声。
十八岁那年,她和慕容铮定亲。
慕容家是武将世家,家主慕容昭曾是镇国大将军,其子慕容铮亦是少年将军。
慕容铮性情洒脱豪迈,两人又都爱舞刀弄枪,很快就无话不谈。
他曾说:“婠婠,我要活得恣意快活,意气风发,和你一起镇守边疆,做个举世无双的大英雄。”
后来,谢婠真的带着他一起上战场。
那一次,敌军夜袭,当时谢婠率领一万铁骑出了嘉阳关,并未在军营。
夜半三更,火光冲天,厮杀震天,敌军汹涌如潮。
城外,战鼓震天,敌军主帅拓跋烈一声令下,月色中,弓弦如满月张扬,万箭齐发,势如雷霆。
“将军,怎么办?”
慕容铮左臂中箭,咬牙斩断箭尾,他身披战甲,驰骋沙场,他可以死,却不可以退。
慕容铮高呼一声:“人生在世,终究一死,但男儿血战沙场,宁可马革裹尸,也绝不退怯半步。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他的脸被鲜血糊住,却始终坚守在城墙之上。
战火硝烟中,一声烈马嘶鸣,如冲云霄,慕容铮眯起眼睛,只见敌军的身后,有神驹疾如白电,它的身后,铁蹄声震若滚雷,一万铁骑风驰电掣,往嘉阳关而来。
“将军,是一万铁骑,一万铁骑到了。”
前一日,谢婠和慕容铮对着作战图,商议了一下兵力分布和战略整合。由谢婠率一万铁骑攀下断崖,出嘉阳关,绕到敌军的身后,和城中将士一起前后夹攻,势要以敌军血祭南楚将士的英魂。
拓跋烈眼见中计,正要退兵,却见一柄长枪凌空逼来,穿透风雪,伴着金戈破鸣之声,逼向他的心口,惊慌之下,他抓过身边的一个小将挡在身前。
谢婠策马而来,在梨花枪快要刺入敌人心口的那一刻,她飞身而起,猛然握住枪柄,脚尖踩着小将的脑袋,凌空跃到拓跋烈的身后,长枪一出,直入两人心口。
拓跋烈双目圆睁,狠狠一怔,目光缓缓下移,落在自己的心口处。
谢婠唇边带着笑意,声音沉沉:“拓跋烈,我这梨花枪从不杀无能鼠辈,怎么,不服输?”
“你……”拓跋烈一开口,就喷出一口血,恨恨地瞪着她,“你使诈。”
谢婠的笑意中充满了慑人的傲气:“这战场上,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我要让你们知道,只要有我在这嘉阳关一日,你们做梦也别想越雷池半步。”
说完,谢婠蓦然拔出拓跋烈腰间的佩剑,只见寒光一闪,她飞身上马,提着拓跋烈的首级,一路策马奔到城墙下,一个飞身,踩着架云梯上的敌军,人影还未落地,拓跋烈的尸首却已悬挂于城墙之上。
硝烟滚滚中,慕容铮高声一喝:“倒火油。”
火油倒下,城墙上,火光一线,十里城墙火光弥漫,架云梯上的敌军来不及撤退,转眼没入火海之中,哀号一片。
汹涌火光映着拓跋烈尸首,敌军士气受挫,溃不成军。
铁骑所过之处,竟无一敌军可以逃脱,十万敌军被斩杀在嘉阳关外。
很多很多年以后,慕容铮都不能忘记,那一日,大战过后,尸骸遍野,血腥弥漫,谢婠手持梨花枪,静立在城楼之上。远处天际,晨光微熹,一片明光下,映亮了那张容色清绝的脸,那双眼眸明若皎月,冷如寒霜,亮过了初阳。
容殊静静地听她说起过往,忽然问道:“后来呢,你又是如何逼死了他?”
后来,有一次她收集情报时,被慕容铮发现了。
所谓的心有所属,投湖殉情,其实是她散播出去了,慕容铮是被她打伤,跌落湖中的。
谢婠念及旧日情分,放慕容铮一条生路,她知道,就算慕容铮再恨她,也不会置慕容一族于不顾。
于是,慕容铮先是假死,然后慕容昭假装心灰意冷,辞官回家。
慕容一族从此家道中落,这才得以保全慕容全族人的性命。
谢婠看着容殊,没有说话,她自然不能坦然相告,她是皇帝老儿的暗卫,她搞垮了慕容一族,现在也要搞死他们容家。
谢婠心里有点小忧伤,抬头望着头顶的明月,突然提及李三一案:“那些人费尽心机毒杀一个普通百姓,为了什么?”
容殊神色莫测,淡淡道:“君心难测,不该管的闲事,就别惹祸上身。”
谢婠狐疑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一些线索?”
“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那你知道死的人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