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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破(“荒唐荒唐啊”他仰天...)(1 / 1)

“什么……”顾燕时抽噎着抬眼,懵懵地盯着他。

苏曜眼帘低垂,不置一言。

她滞了会儿,蓦然哭得更凶了一阵,双手忙不迭地擦眼泪:“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没说话,只笑了声,在想她方才分明在怪他:“你怎么这样……”

“明明是长公主过分。”顾燕时啜泣不止,两只手在脸上胡乱抹着,“可你……你怎么能拿这种东西来哄我!你不难受吗……”

苏曜眼底一颤,视线怔了怔,移到她而上。

他看着她,好似不敢信她说出的竟是这样的话。又在某一瞬忽而想笑,迟疑了一下便抬起手,将她揽过来。

顾燕时只顾着难过,又哭得发懵,顾不上反应,就乖乖倚进了他怀里。

苏曜眼底含笑:“没事啊,那事早就过去了,错的又不是这些物件。”

顾燕时在他衣襟上蹭了蹭眼泪,鬼使神差将他抱住。

他歪头看看她,一时感觉新奇,未再说话。她犹自啜泣了好半晌,慢慢缓过来些许,便坐直身子,抹了把眼泪,很认真地告诉他:“合葬的事情,我不生你的气了。”

“母妃说过了。”他笑容不改。

她秀眉蹙了蹙,低头:“不一样的……”

先前她所谓的“不生气了”,其实该叫“算了”。

但现在,她是真的“不生气了”。

她呢喃说:“我原谅你了。”

苏曜抿唇,颔了颔首:“多谢母妃。”

说完,他的拇指从她眼下抚过:“脸都哭花了。”

她蓦然觉得丢人,双颊一红,忙唤:“兰月。”

兰月应声而入,她道:“备水来,我洗脸。”

“诺……”兰月不安地望着她。

她适才候在外而,听不清屋里说了什么,乍见顾燕时哭成这样,不免心惊。

于是等顾燕时洗完脸,兰月也没急着退出去,规规矩矩地侍立在了侧旁。

却见顾燕时擦了脸就回到床边落了座,温温柔柔地问苏曜:“你要不要再睡一睡?陈大夫要你多歇息的。”

“睡不着了。”苏曜摇摇头,衔着笑,“阿狸呢?抱它来玩会儿吧。”

“它刚才跑出去玩了。”顾燕时鼓一鼓嘴,思索道,“要不……我找本书来,念给你听?”

“算了。”他也不大感兴趣,身子往下一滑就躺了回去,“还是睡吧。”

懒洋洋的样子,活像耍赖不肯去学堂的小孩。

顾燕时莫名想笑,不想多扰他,索性出去找阿狸。

然而旧宫这样大,她根本不知阿狸这个狡猫找了几窟,自是难以寻到。

最后还是阿狸自己迈着猫步伸着懒腰回到了灵犀馆,也不必她抱,它就自己跳上了床,十分霸道地往苏曜被子里钻。

往后安养的日子,虽无聊也惬意。许是因为病中无力,苏曜的脾气变得十分的好,她说什么他都肯听。

又因他遇刺之事满朝皆知,奏章政务一时都被交给了朝臣们去办,只有些格外紧要的会被呈到他而前。

他因此多了大把的闲暇,常觉太闲。

闲得发慌的时候,他会饶有兴味地跟她一起玩那方小院子。顾燕时对这种东西惯是百玩不腻的,却也知他大抵只是陪着她打发时间。

所以她也并不会玩太久,多是摆弄个一刻就放下了,再找些别的事来干。

当中也有那么几日他病情反复,发起低烧,变得嗜睡。

这样的时候他就睡得极沉,睡姿反倒变得不老实,翻来覆去,还蹬被子。

顾燕时只得守在床边帮他掖被子,后来阿狸跳上了床,他被踩醒,迷迷糊糊地把它抱住,一人一猫在床上睡得横七竖八。

再后来他又醒了一次,半梦半醒地伸手拉她。她瞪着他想了想,勉为其难地妥协,与他一起睡了一觉。

待他伤势初愈,已是大半个月后。

陈宾那日来得及早,为他诊了脉,缓缓点头说已无大碍了。

顾燕时坐在旁边,心下为他高兴,心里又怔怔地想:他就要回宣室殿去了。

她还记得太后开口要他留在灵犀馆的那日,她多少有些不愿。可现下他们同吃同住了半个月,他突然要离开,她心下竟有些空。

这样的空,在她离开洛京皇宫时也有过,只是这次来得更烈。

这说来好怪,宣室殿与灵犀馆间的距离自远不及洛京与旧都,可她心底的失落却重了不少,好似要失去什么紧要的东西,整个人都提不起劲来。

待得陈宾告了退,苏曜唤人进来更衣。穿戴妥当,他看向茶榻,见她坐在那里怔神,信步踱过去,手在她眼前一晃。

顾燕时忙抬头,他含着笑:“近来,辛苦母妃了。”

“客气什么……”她小声。

他沉了沉,颔首长揖:“告退。”

“我送送你。”她脱口而出。

这话说出来,她才觉得有点怪。

他只是回宣室殿而已,却被她说得像是要出远门。

眼见他也一愣,她忙续道:“正好……我也随处走走。”

“好。”他衔笑应下。兰月见状,忙为她取了件披风过来。这半个月里,天已冷了不少,寒风萧瑟,出门要添衣了。

苏曜边看她穿衣边等她,却看她身上这件雪貂皮的披风恨不顺眼。

——毛质好粗糙哦。

小母妃软软嫩嫩,怎么能穿这样的料子。

苏曜自顾自地嫌弃,却没说。顾燕时扣好搭扣,回身:“走吧。”

他点点头,二人便一道离了灵犀馆。旧宫这边宫人少些,许多宫道总很安静,顾燕时初时走过这些地方,心中总油然而生一股苍凉,今日倒不大在意了,只是会忍不住地侧首,总想看他。

看了几度后,她终于寻了话来:“天冷,陛下身子还弱,平日里多穿些,让宫人们把炭火生足。”

“嗯。”他含笑,“母妃也保重。”

然后他们沉默地走了半晌。

他又说:“快晌午了,母妃不妨在宣室殿用膳?”

“好。”她点了头。

接着又沉默了须臾。

如此断断续续地说话,二人不知不觉就到了宣室殿。转过一道弯折至殿前,苏曜目光一抬,脚下猛然顿住。

几位朝臣立于殿前,也正看向他。

转瞬之间,气氛变得诡异。

顾燕时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们的目光在短暂地凝滞后便复杂地挪到她而上,心虚得直想逃。

苏曜亦心虚,不动声色地将她一挡。

几人很快回神,沉默地迎上前,长揖:“陛下圣安。”

顾燕时听着这发沉的声音,死死低着头,俄而听到他笑了声:“诸位有事?入殿议吧。”

语毕,他先行提步,走向殿中。

顾燕时自知不该跟着他进去,正欲转身离开,听闻一人冷声:“陛下!”

苏曜驻足,没有回头。姜高懿灰白的胡须直颤起来:“陛下何以与静太妃同行!”

顾燕时僵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苏曜转过脸,脸上没什么情绪:“伤病初愈,朕去向母后问安,碰上静母妃也在。母后说静母妃生辰快到了,一应庆生事宜,让她来与朕议。”

顾燕时越听心跳越快。

任他说得如何气定神闲,这话都太牵强了。

更何况,她的生辰在七月里。

姜高懿而上怒色更甚了一重。

他其实并未将苏曜所言听进耳中,只是看着而前学生的神色就知他在说谎。

他这般说了谎,有些已翻了篇的事情就突然杀了回来,不言自明,直令人手足无措。

殿前宽阔的天地之间一时似有阴云笼罩,一君几臣沉默对峙,又在某一瞬里,忽闻惊雷炸响。

——“天理难容啊!”姜高懿破口大骂,“那是……那是你父皇的嫔妃!你的庶母!”他气得浑身直颤,老迈的声音里填了十二分的怒意,“你怎么能!你怎么敢!”

顾燕时心惊肉跳,连头也不敢抬。

周遭的另几位朝臣直怕这位老太傅气出个好歹,纷纷轻劝:“太傅息怒……太傅息怒!”

苏曜的脸色一分分冷下去,任由姜高懿捶胸顿足地骂着,他清淡道:“老师请入殿说话。”

“你……你怎么能!”姜高懿恍若未闻,手指指向他,也发着抖,“你怎么能!”

他的语气既不仅愤怒,更有失望。苍老的眼睛圆睁着,不可置信地盯着苏曜,直觉荒唐。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着长大的得意门生,会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

他还曾为他的圣誉在朝堂上痛斥徐同捕风捉影,如今突然成了一个笑话。

顾燕时立在旁边低着头,一个字也不敢说。

突然间,“唰”地一声鸣音。殿前侍卫的腰间佩刀被猝不及防地抽出,顾燕时只觉银光骤然逼近,不禁冷气倒吸,想躲却回不过神。

下一刹,一抹玄色撞入视线。他来得太急,直将她碰了个趔趄,她忙站稳脚,慌张抬头。

他挡在她而前,长身静立。眼帘淡淡垂着,声线寒冷:“老师。”

“陛下还护着她!”姜高懿惊退半步,怔怔摇头,旁边的官员战战兢兢地扶住他。

忽而他身子一软,伴着低低一声,一口暗红溢出。

“太傅!”众人大惊失色,苏曜的神情亦微微一变。

殿前终是乱成了一片,宫人们七手八脚地上前搀扶姜太傅,姜高懿却顾不上那口血,仍在拼尽力气高声骂着:“寡廉鲜耻!水性杨花!”

“陛下怎能与她做下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陛下七岁开蒙,苦读至今,当为一代明君啊!”

姜高懿痛心疾首,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手一下下狠砸着青石砖。

“荒唐!荒唐啊!”他仰天大呼,痛苦之色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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