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1 / 1)

陈慧慧握着美工刀的手不断颤抖,她将锋利的刀片对准谢迟安,刀尖上还沾了谢迟安的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的!”陈慧慧哭道,“可是不杀人就会死!我不想死!你这么善良你就帮人帮到底好不好?我不想死啊!”

她真的受够了。每一分一秒的流逝对她来说都是死神脚步的临近,等死的恐惧已经将陈慧慧逼得有点神经质。可她也知道她打不过任何人,只有谢迟安不会对她有防备,只有谢迟安才可能被她得手!

刚刚谢迟安那一标枪投掷过来,她是真的以为谢迟安要杀了她。她心虚啊!她就是谢迟安说的那种贪得无厌的人——谢迟安保护她到现在还不够,她想要谢迟安一直保护她,平平安安过完剩下几天,食物也要分她一半。可她又没那个自信,她这样的累赘,谢迟安能保护她多久呢?一定会厌烦她的!

与其迟早被抛弃,不如直接把谢迟安杀掉!那样起码她不用担心被处决!

标枪在男生额头上穿出血洞,血溅当场。陈慧慧仿佛也被血色糊了眼,在那一瞬间仅存的理智崩断,再也思考不了其他。看着少年纤瘦的背影,她满脑子都想着杀了他。谢迟安刚经历一番苦战,这会儿一定没剩多少力气,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陈慧慧鬼使神差地就掏出刀子狠狠一划!

刀尖划破皮肤,刻下长长一道血痕。

可惜力度不够,只是皮外伤。

她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用一把小小的美工刀杀人。

鲜血顺着脊背蜿蜒流下,滴滴答答。

谢迟安轻声道:“你想杀我?”

为什么……我救了你,你却要杀我?

谢迟安是真有些不明白。他很少问为什么,因为能让他觉得疑惑的事不多。可人心这种东西,他总是猜不透。

“是,我是想杀你!”许是知道杀人无望,陈慧慧破罐子破摔,抬起的眼睛里竟满是怨恨,“你昨天为什么要救我!你就该直接让我死了我就解脱了!我就不用活下来忍受现在的煎熬了!你既然让我活下来你为什么不帮到底呢?你不是公认的大好人吗?你牺牲一下自己让我活下来好不好?”

陈慧慧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一句句吐出的话自私自利到极点。这张疯狂而扭曲的脸,再也难以与往日文静腼腆的女孩重叠在一起。

极度恐惧之下,人们往往会做出与平日大相庭径的事,并且毫无逻辑可言。

谢迟安沉默一瞬,说:“好,我送你解脱。”

陈慧慧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紧接着她手里的美工刀就被少年飞快夺走,反手在她喉间利落地一割。

陈慧慧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身体就软软地躺在地上。

那双眼睛还透着震惊与怨恨。

谢迟安微微低头。

“帮人帮到底做不到,我就送佛送到西吧。”

他低语。

要不是陈慧慧第一天时给了他半块面包。

……他才不会这么尽力护着她。

周一的时候,陈慧慧分给他半块面包。也许那时她还没意识到半块面包在当下这个环境有多重要,但这份好意,谢迟安心领了。

他是真的打算保护陈慧慧到最后的。她活多久,他就保护多久,甚至最后送她平安离开他找主办方同归于尽也可以,做不到同归于尽就自杀……都可以的。

他的刀能毫不犹豫对准敌人,却永远不会指向朋友。

可陈慧慧却想杀他。

他不喜欢被背后捅刀,很不喜欢。

贪得无厌的,恩将仇报的,欺骗感情的,丧心病狂的。谢迟安都讨厌。

谢迟安握着染血的美工刀,垂下的手渐渐松开,美工刀掉到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那双好看的眼眸里有一瞬失神。

无数人觉得这场逃杀游戏是一条噩梦,谢迟安却一直清醒着。在这个残酷而现实的世界,他第一次有了失真的感觉。

这场以杀戮为主题的游戏里,他总是在保护各种各样的人,可是一个也没能救下来。

他想去折回去找周一彦,可周一彦跳楼了。他没带上魏瑶,魏瑶就惨死在美术教室。他不杀副校长,然后副校长杀了邓老师,玷污了班主任。他没在班主任出事后留下来陪伴,致使宋青云自杀。他没让梁亦飞跟着他去找副校长,于是梁亦飞死了。他丢下童熠辉去找梁亦飞,结果童熠辉也没活下来。他救了陈慧慧,最后陈慧慧却要杀他,还恨他救了她。

他似乎总在弄巧成拙。

谢迟安做这些事的时候,从没觉得自己的决定是错误的。他自认每一个抉择都是最适合不过,可组合在一起的连锁反应就是……糟糕透顶。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想着在杀戮环境里救人。他连自己都被卷入这个莫名其妙的游戏无法自救。

他保护别人,谁来保护他呢?

谢迟安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快得捕捉不住。紧接着他听到一声急促的“小心!”,然后便本能地侧过身,避开飞溅的血液。

还是有星星点点的液体沾到白衬衫上,与他的血融为一体。

谢迟安回神,只见封铭用一把水果刀狠狠捅入男生的心脏,干净的手指握在刀柄上根根分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片刺目的鲜红。

随着男生的倒下,显出封铭微微迷茫的容色。

这个男生刚刚趁谢迟安失神想袭击他,却被及时赶到的封铭夺了性命。

封铭有些怔忡地看着自己的手:“我……杀了他?”

他无措地看着谢迟安,俊美的容颜显出令人心颤的脆弱:“迟安,我,他想偷袭你,我才,我不知道……”他漂亮的眼眸里浮起哀色,眼眶微红,声音也低下来。

“……我只是想保护你。”

谢迟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背后是触目惊心的血痕,鲜血连着皮肉,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保护我?”他歪头,竟是笑了。

封铭紧张地点点头,不敢再看地上的尸体。他看见谢迟安血淋淋的背部,脸色一变:“你受伤了!”

谢迟安低声说了句无妨。

没有伤筋动骨影响行动,对谢迟安来说就不算事。

“不行,那该多疼啊。”封铭看起来比谢迟安还担忧,“我陪你去校医室吧?”

谢迟安看封铭一眼,默许了。

去往校医室的路上一路无话。谢迟安和封铭的身上都沾了血迹,手中各有武器,也没哪个不长眼的敢靠近。

快到校医室时,谢迟安突然问:“你的刀是哪来的?”

封铭一愣,犹豫道:“办公室里拿来的。”他望着那把刚杀过人的刀,眼神复杂。

教师办公室里既然有水果,那么有水果刀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我起初只是打算拿来自保。”封铭慌忙解释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真的没想过杀……”

“我没不信。”谢迟安已经看到校医室的门,抬脚跨了进去,“刚才的事,多谢。”

校医室里一片狼藉。

屋子里明显被人翻箱倒柜过,地面还有未干涸的血迹。桌子上的文件凌乱不堪,不少散乱在地上,被踩了黑色的脚印。椅子是倒下来的,墙面上也有血点。整个现场都充满打斗痕迹。

预料之中的画面。

这几天学校受伤的人不少,校医室一定是个热门光顾点。资源有限,无数人为此大打出手,只为争夺一卷绷带或是一盒药片。

他们运气不错,没有在校医室里和其他人对上。当然,没有遇上他们,也可能是其他人的幸运……

“迟安,你坐着休息一会儿吧。我给你找药。”封铭热心道。

校医室里有一张简易医疗床,铺着白色的床单,看起来干干净净,没有被之前的战斗波及。

谢迟安坐在床上看着封铭忙前忙后地找药,微微移下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校医室里的常规药品几乎被搜刮一空,剩下的都是一些没有标签的药瓶和一些名字很复杂却没有使用说明的西药。因为不知道具体什么效用,很少有人拿。

封铭在柜子上找了半天一无所获,他累得蹲下身,却在柜子的夹缝里发现一瓶红药水。

封铭一喜,艰难地伸长胳膊去够。期间还不小心额头撞到柜门,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嘶——”封铭痛呼一声,下意识捂住额头,眼里疼出泪花。

“没事吧?”谢迟安及时出声。

封铭转头一笑:“没事。你看,我拿到了!”他捞出柜子缝隙里的红药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明明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却还是捧着红药水邀功般地冲他笑。

谢迟安一顿:“你要不要先把额头上的伤处理一下?”

封铭额头有点红肿,不严重,但他生得白,看着就很是显眼。

“不了,我这点伤哪能浪费药呢?”封铭摇摇头,“迟安,背上的伤一个人不好处理,我帮你上药吧。那个,你能不能……先趴下去。”

谢迟安看他两秒,俯身趴到床上。

封铭把谢迟安的衬衫轻轻掀起。

少年的脊背肤色瓷白却劲瘦有力,肌理线条流畅好看,中间那一道长长的血痕几乎增添了一种凌虐的美感。那不是瑕疵,而是断臂的维纳斯。

他懒懒趴在床上,呈现一种放松的姿态。但只有抚上他的背部才能知道,少年的身体一直在微微紧绷,这代表他还未完全放松戒备。只要身后之人有一丝异动,他随时都会迅速反击。

封铭用极为欣赏的眼神注视着这具完美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这简直是他见过最好的艺术品。无需打磨,浑然天成。

封铭握着水果刀的手轻颤,好似在激动。

但他很快就掩饰下来。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谢迟安还没有完全信任他。只有当谢迟安彻底对他放下所有防备,一心一意把他当成仅剩的伙伴生死与共时,他再给予致命一击——那样才好看。

封铭动作轻柔地用棉签沾了红药水,小心翼翼涂抹在谢迟安的伤口上。伤处的血液已经凝固住,划痕肿起,血肉翻涌,看着就觉得疼痛难忍,难以想象谢迟安刚才走过来的一路上是怎么忍住一声不吭的。

红药水的颜色是红艳艳的,与谢迟安身上的血迹晕染成一片,盛开在白皙的背上。像雪地里开出一枝红梅,落下几片花瓣,展露欺霜傲雪,百折不挠的风骨。

封铭眼神一黯。

亲手折断这么一枝美好的花朵……那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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