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稍纵即逝才对罢?毕竟他的唇瓣与宋若翡的唇瓣仅仅贴合了一刹那,但便是那一刹那,令他产生了天长地久的错觉。
天长地久,与这狐媚子天长地久么?
他与宋若翡已经开始修炼了,若能大成,即便无法羽化成仙,活个千载应当轻而易举。
相较于凡人的一生一世,千载能算是天长地久了罢?
思及此,他的耳膜几乎要被心跳声击破了,隆隆作响。
宋若翡已答应他了,就算改嫁了,亦会日日回来看他。
不过宋若翡倘使改嫁了,宋若翡的夫君会愿意接受他这个继子么?抑或会阻止宋若翡日日回来看他?
宋若翡未来的夫君会是甚么模样?宋若翡除了胸脯不够丰满之外,实乃人间罕见的美人,她未来的夫君理当是人中龙凤罢?
不对,人中龙凤至多只能陪伴宋若翡数十载,未过百年,宋若翡又得当寡妇了。
宋若翡必须找一修仙人才行。
修仙人,像姜无岐一般的修仙人么?
姜无岐道行高深,眉眼干净,若非已有酆如归相伴,与宋若翡确实很是般配。
宋若翡未来的夫君倘若知晓他偷吻了宋若翡,会作何感想?
宋若翡固然尚未过门,但宋若翡是以他的小娘的身份入主虞府的。
他的行为悖逆了人伦,若是被人所知,是要成为众矢之的的。
且宋若翡浑然不知,并非出于自愿。
他从宋若翡那儿偷了一个吻,并为此暗中窃喜,这是不应该的。
宋若翡曾说过亲吻唇瓣便是接吻,惟有两情相悦之人方能接吻。
且宋若翡是爹爹的未亡人,爹爹如若得知他亵/渎了宋若翡,定会对他大失所望,并将他好生教训一顿罢?
他忽而想起了游牧民族,游牧民族有父死子继的习俗,所以他能从爹爹那儿继承宋若翡,宋若翡合该是他的,适才那样的亲吻是天经地义的。
但这南晋乃是农耕民族,莫要说是父死子继了,连兄死弟及都是不被世俗所容许的。
“对不住。”他终是从想入非非中寻回了清明,并诚挚地向宋若翡致歉。
宋若翡正好眠着,身体松弛,吐息间,唇齿稍稍松开,露出一点舌尖。
他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猫儿挠着,痒得难受,欲要平静下来却不得。
他偷吻了宋若翡,但未能尝到这舌尖的滋味。
根据话本所述,唇舌交缠才是真真正正的接吻。
他不能再得陇望蜀,须得回头是岸。
于是,他慌忙别过了眼去,紧紧地阖上了双目。
然而,宋若翡的吐息却不肯放过他,挟带着暗香,对他纠缠不休。
因为身处于同一条棉被下,宋若翡的体温似乎蔓延了过来。
他握紧了双拳,将自己的身体往里面挪了挪,转过身去,面向墙壁,颇有一股子面壁思过的意味。
不知过了多久,颤颤巍巍的烛火骤然熄灭了,满室昏晦。
他已然不怕黑了,竟是犹如惊弓之鸟一般,被吓了一跳。
是由于他做了亏心事的缘故罢?
他定了定神,希望自己能赶紧睡过去,不要再关注宋若翡了,他的脑子却是被来来往往的各种念头挤满了,以致于夜不能寐。
天亮了,宋若翡醒了,而他只能假寐着。
宋若翡坐起身来,见天色尚早,为虞念卿掖了掖棉被,继而盘足而坐,运起了功来。
虞念卿见宋若翡不言不动,掀开一丝眼帘,乍然瞧见了宋若翡的一双蝴蝶骨。
宋若翡出了些汗,轻薄的亵衣微微黏在了那蝴蝶骨之上,将那蝴蝶骨的形状勾勒得淋漓尽致。
他倏然阖上了双目,委实睡不着,索性坐起身来,与宋若翡一同练功。
宋若翡正欲收起内息,隐约听得虞念卿粗重的喘息,回过首去一瞧,竟见虞念卿面容扭曲,显然是岔了气。
他一掌拍于虞念卿心口,以自己的内息平定虞念卿四处乱窜的内息。
弹指间,虞念卿面上长出了一根又一根火红的狐毛。
上一回,他见得虞念卿生出狐毛乃是虞念卿服下他的妖丹之初,虞念卿被原身喂下了一碗毒/药,亏损了根本,未及收服妖丹,而现下虞念卿险些走火入魔,压不住妖丹,才会长出狐毛来。
“念卿,凝神定气,切勿胡思乱想。”他将自己的内息源源不断地渡予虞念卿,以护住虞念卿的心脉。
好一会儿,虞念卿蓦地睁开了双目。
“念卿。”他唤了一声,喉间陡然腥甜,吐出了一口血来。
虞念卿眼睁睁地瞧着宋若翡唇角染红,急欲说话,居然一头栽倒在了宋若翡怀中。
宋若翡甚是心疼,一手抚着虞念卿的背脊,一手扣住了虞念卿的左腕。
虞念卿脉象紊乱,所幸心脉无恙,应当歇息歇息便能恢复。
他本打算今日与虞念卿一道去王家沟,见钱姑娘,问田神医之事,想必是去不成了。
他叹了口气,扶虞念卿躺下后,坐于床榻边,端详着虞念卿。
假若原身并未重生,并未为虞念卿灌下一碗毁去灵根的汤药该有多好?
假若他早些夺了原身的舍该有多好?
但这些尽是奢望。
他握了虞念卿的手,见虞念卿唇瓣干燥,取了一碗水来,沾湿锦帕,以擦拭虞念卿的唇瓣。
一个时辰后,虞念卿面上的狐毛尽数消失不见了。
宋若翡稍微松了口气,然而,虞念卿却一直昏迷不醒。
及至夜阑人静,虞念卿方才转醒。
宋若翡正在钻研姜无岐给的剑谱,一觉察到动静,当即向虞念卿望去。
偷吻宋若翡的场景历历在目,虞念卿一触及宋若翡的眉眼,便生出了一阵心虚。
宋若翡揉了揉虞念卿的发丝:“你记得发生了甚么事么?”
虞念卿头脑混沌,被这样一问,登时怔住了。
良久,他才不确定地道:“我走火入魔了?”
“你险些便走火入魔了。”宋若翡一脸严肃地质问道,“你当时在想何事?你可知打坐之际该当无所思?”
“我……”虞念卿当时在想宋若翡的一双蝴蝶骨,自然不能坦白相告。
宋若翡见虞念卿哑口无言,不再追根究底:“罢了,下回莫要再犯同样的过错了。”
“我记下了。”虞念卿垂首认错,却又觉得委屈。
宋若翡捏了下虞念卿的右颊:“娘亲批评你是为了你好。”
虞念卿任性地道:“可我还是觉得委屈。”
宋若翡压根不会带孩子,虽然他总是取笑虞念卿是小孩儿,但大多时候虞念卿其实一点都不像小孩儿,有时候甚至较他更为成熟。
而今,面对像小孩儿一样使性子的虞念卿,他只得道:“是娘亲说得重了,你莫要伤心。”
宋若翡的话说得一点都不重,虞念卿清楚是自己错了,尤其自己还是因为宋若翡才走岔了内息的,委实错得离谱,可他喜欢被宋若翡纵容,遂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亲一下。”
宋若翡将他当作继子,当作小孩儿,所以宋若翡十之八/九不会拒绝。
如他所料,宋若翡低下首来,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宋若翡的亲吻又软又轻,好似云朵,尽管他并未被云朵亲吻过额头,但他认定自己的比喻恰如其分。
他当然更希望宋若翡能亲吻他的唇瓣,不过接吻是不可以的。
只要不是唇瓣,亲其他地方理该不算悖逆人伦罢?
宋若翡乃是他的小娘——他可姑且将宋若翡当作他的小娘,小娘亲吻儿子的额头,不是甚么惊世骇俗之事罢?即使他早已不是小孩儿了。
宋若翡将虞念卿当作小孩儿,殊不知,眼前长着奶膘的虞念卿已然悄悄地情窦初开了,且对象是他。
虞念卿亦不知自己已然情窦初开了,他只是单纯地将自己对于宋若翡的觊觎解读为依赖、亲近以及独占欲,尚未与心悦挂钩。
被宋若翡亲过额头后,虞念卿突然想起一事:“你吐血了!我看见你吐血了!”
宋若翡并不否认:“对,我吐血了,不过不妨事。”
“是因为我的缘故罢?”虞念卿满心歉疚,“多谢你救了我。”
宋若翡正色道:“你勿要往心里去,我乃是你的小娘,本就有责任照顾好你。”
虞念卿自责地道:“我老是拖累你,对不住。”
“胡说,在苍狴一案中,你便救过我,我尚且记得你剑指苍狴的勃发英姿。”宋若翡语重心长地道,“你与我相依为命,相依为命便是互相依靠,你依靠我实属应当,怎能称之为连累?”
虞念卿被宋若翡安慰着,仍是自责不已。
两日后,宋若翡才允许虞念卿下床榻。
在虞念卿卧床期间,田神医依然下落不明,被养在米缸中的鲫鱼游曳着,看不出任何不同寻常之处。
田家庄人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田神医,因而,他们出门之时,一个人都没见到。
走出田家庄,他们才见到了人,问了王家沟的方向,便往王家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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