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到了僧人们做晚课的时辰了。
虞念卿耳中俱是庄严而肃穆的诵经声,但他脑中却俱是宋若翡,六根不净便是如此了。
不过他本就不打算出家为僧,六根不净有何不可?
他方要修炼,上了床榻,盘足而坐,却怎么都无法将宋若翡从他脑中赶出去。
宋若翡的一颦一笑似乎在他脑中生根发芽了,汲取着他的脑髓,同他的血肉融在了一处,与他难舍难分。
他索性放弃将宋若翡赶出去,躺下身去,下意识地用手指抚摸着自己的唇瓣,情难自禁地回想着适才的亲吻。
宋若翡分明不愿意,但宋若翡并没有真正地发怒,这意味着他可以再度亲吻宋若翡么?
宋若翡究竟会纵容他到何等地步?
他跃跃欲试,兴冲冲地往宋若翡所在的寮房去了。
宋若翡正在打坐,双目紧阖,全无素日的风情,端丽得犹如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他坐在凳子上,凝视着宋若翡。
一炷香后,宋若翡睁开了双目,由于他隐约觉察到了虞念卿的存在,并不觉得意外。
“念卿,你寻我有何事?”他堪堪说罢,虞念卿已到了他身侧。
虞念卿一面把玩着宋若翡的双手,一面理直气壮地道:“你方才不顾我的心情,将楚儿姑娘背到了宝和寺前,你须得补偿我。”
宋若翡颔首道:“你要我如何补偿你?”
虞念卿不由分说地将宋若翡压于床榻之上,进而吻住了宋若翡的唇瓣,并扣住了宋若翡的一双手腕子,置于宋若翡的头顶。
这虞念卿是上瘾了不成?
宋若翡轻轻地咬了虞念卿一口。
虞念卿并未感受到痛楚,反而趁机钻入了宋若翡的唇缝。
不知何故,他直觉得第一次同宋若翡深吻的滋味与第二次截然不同。
他想再多深吻宋若翡几回,直至天荒地老才好。
宋若翡只得加重了力道去咬虞念卿的唇瓣。
虞念卿顿了顿,可怜兮兮地瞧着宋若翡:“你不是要补偿我么?”
宋若翡义正辞严地道:“你不是知错了么?为何要一犯再犯?”
见虞念卿自知理亏,低垂着首,沉默不言,他又痛心疾首地责问道:“娘亲不是告诉过你,无论何事都不可太过么?你不是说你记下了么?念卿,你原来是阳奉阴违之人么?”
“我……”虞念卿抬起首来,殷红的血液自他下唇的破口流淌下来,一直沾湿了他的衣襟。
他年纪尚小,肌肤娇嫩,神态无辜,双目中水光泛滥,好似快哭了。
宋若翡取出了锦帕来为虞念卿擦拭血液,同时语重心长地道:“念卿,娘亲知晓你依赖着娘亲,你喜欢亲近娘亲,但你已一十又五了,你若是女孩儿,便已及笄了,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且你一直说你不是小孩儿了,你为何不懂得把握分寸?我乃是你的小娘,而你则是我的继子,作为继子强行与小娘接吻,你不觉得大逆不道么?”
“我……”虞念卿当然觉得大逆不道,他不是没有挣扎过,可他实在消除不了自己对于宋若翡的欲/念。
宋若翡叹息着道:“先前娘亲念在你初犯,并不苛责于你,岂料,你竟是这样快便一错再错了。”
原来深吻便是宋若翡纵容他的底线,是他得意忘形了。
虞念卿眨了眨双目,刷地落下了泪来。
这回他是真的触怒宋若翡了,早知如此,他绝不会再次强吻宋若翡。
他拨开宋若翡的手,下了床榻,含着哭腔道:“我这回当真知错了。”
“知错了便好,勿要再犯。”宋若翡亦下了床榻,见血液又从破口溢了出来,歉然地道,“对不住,娘亲不该咬你,更不该咬得这样重。”
“你不必向我致歉,是我有错在先,我活该。”虞念卿再度拨开了宋若翡的手,“我知晓你心里必然很是唾弃我,你不必勉强自己关心我,反正这点血死不了人。”
他转身欲走,被宋若翡扣住了手腕子,继而按在了凳子上。
宋若翡严肃地道:“我心里并没有唾弃你,我明白你从未与你娘亲相处过,不知该如何向我表达亲昵,才犯下了这一错误。”
“你当真没有唾弃我?”虞念卿哭得连嗓音都微微沙哑了。
“我当真没有唾弃你。”宋若翡正色道。
“那你……”虞念卿指了指自己的下唇,怯生生地道,“亲一下,不是深吻应该不算太过罢?亲一下。”
宋若翡迟疑良久,见虞念卿哭得厉害,终是低下首去,覆上了虞念卿的下唇。
这个吻不是爱侣间的吻,却是他第一回主动亲吻旁人的唇瓣。
他当即尝到了血腥味,恍惚间觉得自己有些像以人血为食的妖怪。
虞念卿原以为宋若翡不会答应,自是欣喜若狂,这表明宋若翡的确原谅他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宋若翡,一双手揪住了宋若翡双肩的衣料子,在上头制造出了一浪又一浪的褶皱。
他的心脏并不满足于这个连蜻蜓点水都及不上的亲吻,但他的理智清楚这恐怕是宋若翡最大的妥协了。
待宋若翡直起身来,他瞧见宋若翡唇上染了猩红,宛若上了唇脂,添了些人气,不再是适才端丽的观世音菩萨了。
宋若翡又去擦拭虞念卿的下唇,他记得自己咬得不算重,为何这血却迟迟止不住?
殊不知,虞念卿见他动怒了,灵机一动地趁着低下首的功夫,狠狠地咬了下唇。
不久前,虞念卿对宋若翡使了苦肉计,包括猜测宋若翡在心里唾弃着他亦是苦肉计的一部分。
哭泣并不在他的苦肉计之内,他是当真被宋若翡的态度吓哭了,宋若翡未尝对他那般严厉过。
显然哭泣亦成了苦肉计的一部分,他果然是狡猾的凡人,天生擅长使用苦肉计。
而今,他被宋若翡擦拭着下唇,终于渐渐地止住了哭泣。
冷静下来后,他顶着一张又可怜又无辜的脸想着要使怎样的苦肉计,才能令宋若翡心甘情愿地委身于他。
他承认自己是登徒子,但他并不是强/暴犯,他决计不会对宋若翡下药。
可究竟要怎样做,才能令宋若翡心甘情愿地委身于他?
服下一种不与人云雨,便会暴毙的药?逼得宋若翡就范?
问题在于药在何处?宋若翡为何要就范?宋若翡大抵会顺势挑选一名身家清白的姑娘做他的通房罢?
服下一种不与宋若翡云雨,便会暴毙的药?
这世间上怎会有这样的药?无异于异想天开。
他想了一通,实在想不出甚么好主意来。
宋若翡心悦的是爹爹,宋若翡只会任凭爹爹为所欲为,而他仅仅是宋若翡的继子。
宋若翡好容易才为虞念卿的下唇止住了血,又在其上上了伤药,才出门端了一盆子水来,仔细地为虞念卿擦拭泪痕。
虞念卿哭得双目通红,整张脸皱皱巴巴的,他何曾见过虞念卿哭成这副模样?
是他太过严厉将虞念卿弄哭了。
但他身为小娘自然有教导继子的义务,再纵容下去,将虞念卿纵容成了登徒子该如何是好?
擦拭罢,他认真地道:“念卿,我乃是你的小娘,所以我虽然批评了你,但我会原谅你。可你倘若强吻其他的姑娘,恐怕便不会得到原谅了。男女授受不亲,尤其是在一些书香门第,家教甚严,严得乃至于迂腐的家庭当中,你这一强吻,便是糟蹋了对方姑娘的清白,对方姑娘就算恨透了你,亦只能被长辈逼着嫁予你。”
虞念卿承诺道:“我未曾强吻过其他的姑娘,我将来亦不会强吻其他的姑娘。”我只想强吻你,当然最好不是强吻,而是心意相合地接吻。
“那便好,你记住自己说过的话,莫要再食言而肥了。”宋若翡的眉眼舒展了些,“你万一行差踏错,轻薄了别家姑娘,便会毁了虞家的名声,娘亲要如何向你爹爹交代?”
虞念卿气不打一处来,以致于口不择言地道:“你同我说这么多,乃是因为害怕没办法向爹爹交代?换言之,如果你不必向爹爹交代,我就算强吻了全天下的姑娘,你都不会管我?”
“如果我不必向你爹爹交代,我亦希望你能长成嫉恶如仇,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宋若翡揉了揉虞念卿的后脑勺。
虞念卿拍开了宋若翡的手,面无表情地道:“别碰我,我还在生气你勾引了爹爹。”
不管宋若翡如何解释,宋若翡几乎日日都要提及爹爹,让他甚是不快。
他陡然想起了一句诗——“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他曾看过一册话本,讲的便是“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的故事,当时,他看了一夜,看哭了,还被宋若翡取笑了。
未料想,他亦尝到了与话本中的主人公们一样的苦涩,不一样的是他们是真心相爱,只是造化弄人,才不得相守,而他却是一厢情愿,咎由自取。
他如若与宋若翡一般年纪,他如若先于爹爹遇见宋若翡,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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