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货郎(1 / 1)

熬糖的时候是大晚上,即便味道随着热气传出去,也没有人上门看热闹,倒是省了应付的气力。

熬的差不多的时候,陈氏和姜氏开始做字糖,李青宏和李青风接管屋里头两口锅,李青文要指导贴字,没法分心。

做字糖不难,但是在昏暗的油灯下想要看真切,确实有点费眼睛。

李青文暗下决心,下次一定不能在晚上熬糖。

也不知道字糖卖的好不好,暂时只做了十斤,还剩下两斤芝麻面,这并不是多的,等会有别的用处。

这次做的多,熬糖的时间就久,待第一锅糖液熬好时,都能听到村子里的鸡叫声了。

特意把没口锅中的糖水弄的不一样多,陆续出锅,错开时间才好拉糖。

这次糖多,不能用双手拉扯,糖一头挂在木楔子上面,一头用干净的木棍穿过,李茂贤手抓着木棍,将糖拉长后再套在木楔上,不停的重复。

与此同时,李青文也舀了糖汁把剩下的芝麻面给和好。

待糖拉成白色的时候,用麻绳绞掉一段,李青文不顾烫手,赶紧把白色的糖和黑色的芝麻面搓几条圆,再擀几片宽窄不一样的面片,按照顺序叠放好,最后再包裹上黑白的面皮。

越热,糖越容易拉伸,如果凉下来,不容易塑形,没有手套,李青文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还是像做字糖那般将糖团拉扯开,到差不多宽窄,用刀切开。

昨晚李正亮被娘亲赶去和弟弟睡觉,早早的就爬起来,在桌边围半天了,伸手拿起一片切好的糖块,“哇”了一声,“黑色的耳朵,黑色的鼻子,黑色的眼睛,这上面好像有一条狗!”

姜氏盯着糖块半天,道:“仔儿,这不是字?”

李青文点头,道:“嫂子,这是个熊猫头。”

“啥是熊猫?”好几个人问道。

李青文想了想,道:“天底下最招人喜欢的一种熊……”

“哎,还真挺像的。”陈氏一脸纳罕,“瞧瞧,这双黑眼睛可真大,看上去是挺稀罕人的。”

李青文:“……”大的不是眼睛,而是黑眼圈。

“仔儿可真厉害了,竟然能在糖里画画。”姜氏将那熊猫糖果两面翻看,一脸的不可思议。

“小叔,这熊为啥跟狗这么像?”李正亮一本正经的道:“七奶奶他们家的狗就长这样。”

“狗脸没这么圆。”李青宏看的仔细,“耳朵也不是这样的。”

李正亮立刻把糖扔到嘴里,大声道:“我把狗熊吃了!”

大家一阵哄笑,笑过赶紧去替换李茂贤,拉糖也不是轻省的活。

等三锅糖拉好,天都大亮了,全家人熬了一个晚上,切好麦芽糖后,赶紧躺回去补觉。

李青文昨天多睡了半天,还没有那么困,他做熊猫糖的时候手心被烫的不轻,现在疼的厉害,躺了一会儿也没睡着。

陈氏回屋没有立刻睡觉,先是在柜子里翻寻了半天,找到一个小盒子。她拿着盒子到西屋,见小儿子弯着身子躺着,知道他没睡,小声道:“仔儿,手疼不?”

李青文闻声翻身起来,陈氏把他手拉过来一看,两个手心通红,倒是没有起泡。

心疼的不行,陈氏把手里的盒子打开,沾着里面白色的油膏给李青文抹在手心上,“这是獾子油,管烫伤的,这两天注意别沾水……”

抹了油膏后的手心不那么干巴巴的疼了,李青文连连点头。

“这事教给娘,以后仔儿就不用受这个罪了。”陈氏说道。

李青文摇头,“娘,以后干活多了,手糙了就不怕了。”

看到他这么乖巧,陈氏不由得想起从前小儿子不明白事时的那些风言风语,鼻子一酸,拍着李青文的手臂,“油膏我放在旁边,疼了你就抹点。”

怕油膏沾到炕上,李青文正琢磨这手咋放能舒服点,就看到他三哥的手摸索到他身下,没摸到湿,就自觉的缩了回去。

李青宏看了弟弟近十年,李青文知道习惯一时半会改不了,他和他们都需要时间来适应。

柳山县周边有通向不同方向的十几条路,每一条路向周边延伸,连通着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村子。

离县城近的村子通常比山沟里的村子要富裕,村民们种地也不耽误把家里种的菜啊,山上捡的柴啊,家里养的鸡鸭什么的拿去县城卖。

这样的进项乍一看不多,但架不住日积月累,几年,十几年,几十年下来,家底可不是一点点丰厚起来。因着有这样的好位置,县城附近的村子娶媳妇都很容易,媒婆说亲都一个劲的说,抬脚几步就进城了,县城赚钱可比土里刨食儿容易的多,嫁过来就是好日子。

那些窝在山沟里的村子可就没有这么风光了,那里的人大都只种庄稼,吃多少全看老天爷的脸色,有些人甚至从出生到死都没有到过县城。

偏远闭塞的村子也不是完全不通外事,每年都有人到村子来收税粮,壮丁被官差拉去服役,这些人村民不会靠近,他们知晓外面的事情大都靠的是货郎。

每隔一段日子,山间的小路传来铃铛的声音,这个时候村子里的孩子耳朵比狗还厉害,向村口的小路上疯跑过去。

挑着担子的货郎才露头,就被一群孩子围住了,担子前后的两个箩筐,是孩子们盯着的地方,这里装着很多东西,有花花的纸片,也有甜到心坎的点心。

货郎到了村里的大树底下,好心的大娘舀了一碗水,货郎喝完,给了大娘小孙子一块手指肚那么的白色硬物,道:“乖伢,吃吧,甜的。”

四五岁的小娃娃用舌头舔了一口,眼睛兀然亮了,“好甜!”

他一下一下舔的高兴,旁边一圈的孩子看的直流口水,叽叽喳喳的问这是啥。

“这是麦芽糖,上好的粮食做的。”货郎用衣衫扇着风,虽然现在最热的时候过去了,可几十里山路走下来,还是汗流不止。

馋的受不了孩子便跑去家央求大人,大人的衣角被攥住,有心软的一会儿就被说动了,到大树下问货郎这糖怎么卖的。

货郎说用粮食山货换都行,一斤谷子或者干蘑菇半斤糖,高粱要多些,二斤高粱半斤糖。

小村庄在山里头,没有成片的地,都是在山坡上,一块块的,大的也就一两亩,小的就半个院子那么大。只是他们这边山都是土的,犄角旮旯都种上了庄稼,一年下来,收成还不少。

今年年景还好,算起来可能会多收几斗粮食,日子不那么难的人家便爽快的换个一斤半斤的糖,拿几块给孩子甜嘴,剩下的过年过节招待客人用。

不过,村民们大都用小米来换糖,这东西比高粱味道是好些,但一斤小米顶不二斤高粱能填饱肚子。

看有人换了糖,其他孩子就更眼馋了,拍着胸脯跟爹娘说,以后少吃多干活,不乱跑,上山多摘点蘑菇云云,软磨硬泡,最后也都如愿了。

大树下,除了孩子就数女人最多,用糖把自己家孩子嘴巴堵上,女人们便开始换自己想要的针头线脑和油盐酱醋,能用东西换的一定不会花钱。

村里人出去卖粮,独轮车走了那么远的山路,到了县城,粮食铺子的人挑三拣四,又晒又过筛,还要分个上中下三等,最后唉声叹气的拿回来几十上百个钱。

钱难挣这事情像是烙印,深深的烙在每个人的脑子里。

针线和过日子用的东西是必不可少,这个能换的东西就多了,可以用鸡蛋,兔子皮,马的鬃毛,人的头发等等,头发当然不是剪下来的,平时梳头掉下来的不要扔掉,搓一搓缠在一起,家里人多的,一个月能攒一大团。

铃铛随着风响个不停,越来越多的人过来换东西,货郎担子里的东西换成了粮食和杂七杂八的东西,天黑后找相熟的人家借宿,晚上和家里的老人说半天话,明日便挑着担子离开村子。

走时村子的孩子还跟出去老远,问他啥时候再来,货郎笑眯眯的回应,接下来孩子们就有了甜甜的盼头。

七十斤的麦芽糖邱货郎和邱老爹几天就换完了,字糖和熊猫糖被邱货郎拿到县城的铺子,因为新鲜讨巧,卖的很顺利,字糖吉祥,熊猫糖得小孩子喜欢,就算不是很甜,也不愁卖。

邱家父子推了二百多斤粮食过来,李家做糖卖钱的事情很快就在杨树村传遍了。

村子里的土墙还没有李青文高,各家各户都挨着,谁家有点啥事都瞒不住。前后左右住着,谁家一天三顿饭吃啥都门清,李青文家熬糖动静不小,村里人一开始只知道是做什么吃食,见邱家父子上门,便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有人问起,李青文家也不避讳,大方的说了。

村里头人怎么说李青文不在意,有了钱和粮食,他先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次做糖的盈亏,最后发现,七十斤麦芽糖才赚三五十斤粮食,字糖和熊猫糖卖的钱折算成粮食更多。

其实两种糖用的粮食都差不太多,不过因为买的人不一样,价格才有这么大的差别。

换麦芽糖的都是普通的百姓,为了给孩子弄一口甜的,买字糖和熊猫糖的更多的瞧着稀罕,家里不差那么一口糖,贵个一两个铜板也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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