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孟寒的网球练习，沈暮央照旧又去刷卡。
露天的网球场，风很大,沈暮央都没进场,只是隔着绿色的铁网护栏趴在那远远看着。
天空遍布乌云,却又不像是要下雨,最近都是这种天气,暗而灰茫,凛风刮地人脸颊都生疼。
孟寒打球时好几次分心,目光不自觉地往沈暮央那边儿扫,她分明看见小姑娘缩着个脖子,手插兜里,能露出的地方只剩了一张白净小脸,但也在拼命往衣领里缩，明显是冻得狠了
也不知道抽什么风,跟人赌气呢还是要证明什么,冷成这样了就是赖这儿不走。
中场休息的时候,孟寒下了场一边儿拿毛巾往自己身上盖，一边儿就拿手机给沈暮央发微信。
天这么冷,别看了回去吧。
小姑娘远远地抖抖嗦嗦从口袋摸出手机,看了眼开始敲字。
我想看,学姐你别撵我好不好？无辜.jpg
这要搁别的事儿上孟寒肯定就答应了，小姑娘每次跟她撒娇她都招架不住，可这个不一样。
她那身子骨一吹风就病倒的，能由着这样胡来吗？
孟寒拧了拧眉，听话。
哭哭jpg
“......”
孟寒怀疑她是不是给小姑娘塑造了一种自己特好说话的形象。
明明几个月前，沈暮央还怕她怕得跟什么似的,动不动就对不起，现在倒好，不光不听话，还会掐她软肋了？
孟寒脸冷了冷，把手机熄屏，远远地看了过去。
小姑娘跟她对视上，脑袋立马低了下去，大概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对，但很犯倔地依旧没走。
“阿水，下面的你替我吧。”
“就走啊，行，没问题。”
孟寒跟人打了招呼，把包一收拾甩肩上，就往外走，经过沈暮央的时候，一个余光都没给她。
真是，气得她头疼。
走了几步后，却没听见跟上来的脚步，最近女孩黏她黏得很紧，不应该啊，孟寒纳闷，回头。更新最快电脑端:
得，人还跟那儿杵着呢，湿漉漉的鹿眼就看着她，一对视上，又把脑袋垂下去了。
怎么，还跟她玩深沉，吹着冷风默默在她身后看背影呢？
要不要她再给整个音响过来为她弄个背景音乐为你我受冷风吹？
别说，还挺应景。
孟寒深呼吸了几口气，都没脾气了。
小姑娘最近是叛逆期呢还是怎么的，这么爱气她？
“沈暮央。”孟寒喊她名字。
女孩抬头看她。
“过来。”孟寒叹气。
小姑娘磨磨蹭蹭跑过来了，孟寒把拎在手里的校服外套一挥手，兜头罩人脑袋上了。
“自己穿好。”
“哦。”
这回老实了，自己把外套拉下来，套袖子又拉好了拉链，还拉到了最顶层，最二的位置。
女孩本身里面就穿了毛衣跟自己的校服，这样一来，整个人鼓鼓囊囊，膨胀地跟块儿面包似的了。
孟寒没忍住，唇角翘了翘，被女孩看见了，她立马又强行把唇线给绷直，做出一副不大高兴的表情。
“学姐。”沈暮央抿了抿唇，“你是因为我才不打球了的吗？”
“你说呢。”孟寒没好气。
“我不知道啊。”女孩表情很无辜。
沈暮央是真的心里没什么底，她也没想到怎么孟寒球打了一半突然就不打了。
然后自己默默推了一下事情的前后发展线，很容易就得出是她赖着不走把孟寒给逼下来了的结论。
但她也不好这么自恋吧。
而且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觉得自己这次挺不懂事儿的。
这么死缠烂打算给孟寒造成困扰了吧？
她也有一天会成为这种因为自己的喜欢而给别人制造麻烦的人吗？
沈暮央有点儿难过自责，同时也产生了小小的挫折感。
唉，追人真的好难啊。
追一个受万千少男少女同学喜欢的校花就更难了，黏糊过头不行，不黏糊人又感受不到你的心意。
这其中的分寸真是太难把握了。
母胎solo了两辈子，没有一点儿恋爱经历的沈小学妹蔫头蔫脑地叹了口气。
“？？？”
正准备趁着冷脸的局势好好教育小学妹一番的孟寒懵了。
她刚刚叹气了？
这是知错了还是......对自己冷脸的态度不开心了？
孟寒有点儿拿捏不准，她发现只要这女孩有那么儿一点的不开心，她的心就软的不行，没法再冷着脸拿腔拿调了。
“小央。”
“啊？”
“陪我吃饭吧，我饿了。”
女孩笑弯了眉眼，记着孟寒的喜好，“好啊，我请学姐喝牛奶吧。”
孟寒斟酌了一下，觉得不能这个时候扫了她兴，大不了一会儿拿瓶便宜的，“好。”
孟寒的担心还是成了真，扛了两天的功夫，周六，沈暮央又光荣地躺进了医院。
冬天，沈暮央总是医院的常客。
关沫冉跟祝雨过来探病，还带了水果跟鲜花。
沈暮央看见好友来了，乐呵呵地坐了起来靠在床头。
祝雨则黑着脸一言不发走进来把果篮放在她床头柜上，又额外拖了把椅子过来，这才和关沫冉两人坐到了她的床边。
“小央，不是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我之前还觉得你升初三那会儿一下子成熟了很多，现在看来我是真想多了。”
沈暮央讪讪笑了笑，知道祝雨是带着火儿来的。
关沫冉坐在椅子上，上身就趴到了沈暮央床边儿沿，“你凶什么凶，小央还病着呢！”
祝雨没搭理她，继续训沈暮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我听说你是因为看孟寒学姐打网球才搞成这副鬼样子的，你说说，你智商是被这傻子给传染了吗？”
祝雨瞥了眼关沫冉，“你说你这追人追的都是什么鬼，非要把自己弄得个半死不活的，你是追人还是演苦肉计呢？”
关沫冉也火儿了，身子一挺，转而扑祝雨身上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了，骂我就算了，不准骂小央！”
祝雨眼睛都没抬，在冉冉扑过来的瞬间无比自然地抬了抬手，方便人撞她怀里，完了一把按住，不让关沫冉钻出来了。
小姑娘脑袋被迫埋她胸口，手脚开始扑腾，祝雨也没管，径自扮演三人小组最强大脑的身份职责，誓要骂醒沈暮央。
“你为了看个球把自己都整医院来了你让孟寒学姐怎么想，心里压力得多大，完了就因为你病了估计还不好朝你发火儿，我要是她得憋屈死。”
确实啊。
好像那天孟寒学姐突然从球场下来的时候就憋着火呢，后来也没朝她发出来，她插科打诨就这么过去了。
现在搞得真住了院，自己遭罪，学姐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可不是她作的吗？
“啊。”沈暮央脑袋点了点，笑得不是一般的难看，“也是。”
祝雨看着她的表情，心软了点，手下松了，叹了口气，“小央，追人也得自爱，也得讲究方式方法懂吗？孟寒学姐已经够宠你的了。”
关沫冉扑腾了半天，趁着祝雨松手的功夫终于给窜了出来。
一朝重获自由，她呲着牙朝着祝雨狠狠磨了磨，然后又瘪着嘴非常知晓自身实力地趴回了沈暮央的被子上。
“我就是想让她能够经常看见我......”沈暮央垂着脑袋自言自语。
然后，慢慢地被感动也喜欢上自己。
可是，找不到合适的方法，她好像太笨了，于这方面没有半点儿的天赋可言。
祝雨说的对，要不是孟寒学姐脾气好，或者说是对她脾气好，不定该怎么反感她呢，骂她一顿都算轻的。
但感情这种东西，世间常事，如果能理智操控那就不叫感情了。
这次她自己做的不好，此时祝雨训她，她也挺服气的。
不过朋友终究是局外人，能出谋划策，能心疼你，能鼓励你，同样也能骂你，但就是没办法替你。
这事儿无论如何，都只是你一个人的战役，战场上刀光剑影，伤着碰着了，你都得受着，谁让你自己想呢，是你自个情愿。
最终能不能拿下这场战役，却全凭你喜欢的那个人一个人的意愿。
气氛愈发凝重起来。
关沫冉扯了扯被子，扬起笑脸安慰她，“小央，不想这些啦，下周学生会就年底聚会了，你要快点儿好起来啊，到时候才可以和孟寒学姐一起玩儿。”
“好啊。”沈暮央扯了扯唇角，这么大人了，怎么也不该拂了朋友的好意，她强撑起一副感兴趣的模样。
祝雨听了也跟着慢慢熄了火，加入讨论，“好像是寂杉学姐请客，去荣海路的那家山庄。”
聊了那么一会，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两人看她精神也不是很好，便离开放她好好休息了。
沈暮央不知道是又开始发热了还是药劲儿上来了，昏昏沉沉的，干脆又扯上被子睡回笼觉。
可是闭上眼睛又睡不着了。
脑子里跟被强行塞了一团棉花似的，嗡嗡的，沉沉的，又憋又闷。
完了更难受的是，她好像想孟寒了。
以前也没这毛病，大病小病的都习惯了，一个人也就这么挺过来了，也没觉得怎样。
可现在吧，心里装了个人，还喜欢她。
人心就开始变得脆弱而敏感，特别矫情。
想见到喜欢的那个人，想让那个人能陪着她，嘘寒问暖的，疼她哄她。
其实也没什么意义，多个人也不能让她就脑袋不晕了，身体不难受了，可就是见鬼地想要那个人在身边。
唉，真是没出息透了。
沈暮央心里吐槽着自己。
可没出息归没出息，她还是想见孟寒，想听听孟寒的声音。
如果能打个电话就好了，可现在吧，还真不能打。
太丢脸了这个时间，她没这个脸皮去给孟寒打电话。
因为死皮赖脸粘着人看球，把人生生从球场上给磨下来了，结果一回头自己因为作死让冷风刮病了，最后躺医院里了还不消停。
非要给人打电话，缠着跟人聊天。
真的，沈暮央觉得都服了自己了。
要是谁这样对她，她估计想直接把那人拉入手机通讯录黑名单。
这还不够的，得连三次元也拉黑，再也不想看见那人了。
正内心戏丰富着，沈暮央好像听见门口有什么轻微的动静。
这会儿她人不舒服，眼皮也重，费了老大力气才好不容易撑开了眼睛。
这么小小的一耽搁，那人已经走到了她的床前。
浅蓝色的粗线套头毛衣，漆黑的长发顺从地垂至腰侧，一双桃花眼漆黑漂亮。
亭亭玉立，面容清秀，美好得像梦境中的人。
“吵醒你了？”
沈暮央喉咙滚了滚，“学姐。”
“嗯。”孟寒看着她，轻轻笑了下，“抱歉，你再接着睡吧，我看你会儿就走了。”
沈暮央脑袋幅度极小地摇了摇，“我想你了。”
孟寒似乎愣了下，眸色一下子深沉了许多，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是不是太烦人了，学姐你生气了吗？”小姑娘眼睛水润，嗓音因为病着略带沙哑，胆怯又固执地盯着她。
“没有。”
“骗人。”这下，还拖上了隐约的哭腔。
孟寒感觉自己胸腔里的那处柔软被人给撒上了一杯浓郁的柠檬汁，酸得厉害。
她又重复了一遍，“没骗你，学姐不生气。”
顿了顿，“就是心疼。”
小姑娘眸子都湿了，却在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亮了亮，有些受宠若惊，有些不敢置信，“心疼我吗？”
“嗯，心疼你，心疼小央。”
“那学姐明天还能再来看我吗？”
孟寒眼睛有点儿疼，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外面风太大了刮的，明明她都没开过车窗啊。
“好，明天也来看小央。”孟寒矮下了身子，半蹲在女孩床前，看着她，嗓音也跟着哑了下来，克制又隐忍，“小央，你再想看球你跟我说，我不去那个球场打了，你想看我带你去室内看。”
“以后，你再想要怎么你跟我说成吗？”
你别折腾自己成吗？
孟寒喉咙发涩，矮下身子，蹲在了沈暮央床边，她张了张嘴，“学姐什么都答应你。”
沈暮央感觉脑袋又开始昏得厉害了，全身都冷。
“什么都答应我吗？”
“嗯。”孟寒蹙了下眉应了，两人离得只有三十公分不到的距离了她才发现女孩的气息好像有点儿重，面色也不大自然地轻微泛红。
沈暮央觉得自己真的是糟糕透了，借着自己生病来要求孟寒，跟道德绑架有什么区别。
可她忍不住啊，孟寒那么温柔，说想怎么样都答应她。
“那学姐能不能......”
能不能抱抱我？
沈暮央觉得医院的空调还是不行，比她房里的差远了，越躺越冷，想要学姐抱抱她，暖暖她。
孟寒眉头锁地更紧，看着她抬起了手，“能不能什么？”
一只温软的手贴上了额头，很舒服，沈暮央眯上了眼，蹭了蹭，太累了，不想睁开了。
她想说......
能不能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孟寒，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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