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楼下有一颗两层楼高的树做了缓冲。
苏若柳没有死,但她作为omega娇弱的身体让她连缓冲过的坠落也无法承受,最终只堪堪保住了性命,高位截瘫,众生卧床。
或许在之后的日子里,她能通过复建恢复双手的知觉,但她却再也无法站起来跳舞。
关霖在电话里喃喃:“如果我当初能抓住她……”
“关霖。”
路域淡声开口,他鲜少说话时不带笑意,唇角拉直,神色隐没在角落的黑暗里,看不分明。
关霖被他这一声名字喊得一怔,毕竟路域一般不会喊他的名字,总是将学神同桌之类的挂在嘴边,一旦叫了,就代表他的态度很严肃。
路域对着手机,问:“她是你推的?”
关霖哑然,片刻后:“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把所有责任都揽在你自己身上?”路域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人不是你推的,天台也不是你让她上的,她摔成现在这个样子说到底,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
“人作死,就会死。”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让你在那个家里好好过下去,却还想让你跟她道歉。徐媛媛怂恿你去跳楼赔她……你还真就去了。”
路域的声音逐渐有点哑。
“关霖,你跳下去的时候,我是真想着,如果抓不到你,就跟你一块跳下去得了。”
虽然不知道这种冲动从何而来,但那一刻,他是真真切切这么想的。
“……路域!”关霖的声音罕见地带了一丝慌乱,“我没事,真的。”
路域单手撕开一颗薄荷糖,凉意从舌尖迸发开,带着微涩的依稀甜意。
寡淡得很。
丝毫比不上那雪松冷香的信息素。
他把糖粗暴碾碎,磨着犬齿:“我一会儿,去医院找你。”
“你最好先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稍微消点气,而不是一心把不该属于你的责任一个劲儿往身上揽。”
末了,路域看了眼墙上的温度计,冷着脸补了一句:
“盖好被子,降温了。”
路域挂了电话后,没有立即走,而是跟警方提了个要求,他要与徐媛媛见一面。
得到应允后,他被一个beta警察领去了暂时关押嫌疑犯的房间。正巧一个beta女警从房间里出来,对同事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显然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路域进屋后,警察关上了门,站在角落守着徐媛媛。
路域懒散地往戴着手铐的徐媛媛面前一坐,手指在两人中间隔着的桌子上轻点:“恭喜你啊,徐同学。”
徐媛媛冷冷看了他一眼,但眼底依稀闪过一丝疑惑,显然不知道他在恭喜什么。
路域皮笑肉不笑:“恭喜你已经年满十八,能够承担刑事责任了。”
徐媛媛:“……”
“非法使用信息素致幻剂,三年起步上不封顶,也就是说,你在未来至少三年内,都将拥有国家安排的铁饭碗。”
“更何况,”路域与她对视,眨了眨眼睛,“你的用途是,谋杀啊。”
徐媛媛一声不吭,移开了眼睛。
路域也不管她到底说不说话,自顾自地单向输出:“你一直认为是关霖导致了苏若柳的现状,苏若柳之所以会掉下天台,都是因为关霖没有救她。”
“所以你想帮苏若柳复仇,你先是叫人去学校企图‘教训’关霖,又自己亲自下场百般示好,现在还用了违法物品,企图引诱关霖自己去跳楼,并想假装是他自己不慎坠落。”
“致幻剂只需要半个小时就可以完全消散,只要你死咬着不放,就没有人能够发现这些问题。”
“但是徐媛媛,”路域收起了笑,深邃锋利的眉眼仿佛利刃出鞘,“苏若柳知道你为了她,变成杀人犯了吗。”
“她当然不知道。她肯定还以为,你只会继续当她的好朋友,跟她友爱一辈子呢。”
徐媛媛霍然抬头。
路域哂笑一声:“你还真以为你能瞒一辈子?”
他把手机里的照片摆在徐媛媛面前,是蒋子婕偶然发现,刚刚微信发给他的。
徐媛媛校服外套的袖口内侧,有一小枝精心缝制的杨柳。
拇指大的小绣样,若不是蒋子婕细心,压根就不可能被发现。
就像是徐媛媛深藏在心里的秘密,如果不被人揭露,大抵永远都见不得光。
“你别告诉她!”
徐媛媛终于开口。
她咬着牙,“所有事情都是我干的……与她无关。”
路域点头:“也确实都是你干的,那你就好好承担。”
他施施然起身,又道:“我不会告诉她的。”
徐媛媛盯着他:“真的?”
路域嗤笑一声:“你俩又没有可能,我为什么要让她平添烦恼?已经够可怜了,倒也不必要被你这种拉胯队友牵扯,让生活更糟心。”
他漫不经心地往外走,就在他要跨出房间时,身后的徐媛媛突然尖声问:
“那两个alpha就有可能了?”
路域的步伐一僵。
徐媛媛注意到他的动作,忍不住带了几分讥笑: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跟我是一样的。”
一样的,都喜欢上了没有可能的人。
东赐祥还在警察局忙着,路域随手打了个车,先去了医院。
路上,他脑子里一直环绕着徐媛媛的那句,“我们是一样的。”
哪儿一样?一个a一个o,生理心理千差万别,他也不是会为了别人复仇的而谋杀他人的反社会人格。
亦或是说,性取向。
徐媛媛喜欢omega。
路域觉得自己也应该喜欢omega,他一向只拿关霖当很好很亲近的朋友,而且同性是无法留下终身标记的,这也是为什么非ao配的情侣间会引发无数矛盾,并不为主流所接受。
那他喜欢什么样的omega?
路域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几个词,白,干净,冷冽,高岭之花。
……好像哪个词用来形容关霖都没毛病。
雪松冷香依稀在脑海里徘徊,路域神色沉重,下车时,司机甚至没敢问他要钱,还以为他是要去面对什么绝症的审判。
医院斜对面就是一所学校,现在正巧是清晨上学的点儿,两个alpha男生闲聊着地从他身边经过。
“你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她的?”
“这还用问……老子除了她,谁的脖子都不想咬。”
路域正上下磨着的犬齿顿住了。
他本来的想法是,见了关霖,必须先咬一口解气。
可除了关霖,他确实对谁都没有想咬脖子的欲望。
难道他……
真的喜欢上了他的好兄弟?
路域后知后觉,仿佛天打雷劈。
他十八年来没喜欢过什么人,那种名为恋爱的情感仿佛一直被刻意封陈,第一次开窍,却这么惊世骇俗。
而且最离谱的是,他居然还隐隐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好像他本来就该喜欢关霖。
好像他已经喜欢了很久,久到他自己都不记得。
路域推开病房的门。
关霖坐在床上,肤色白得透明,清清冷冷仿佛孤山松枝上的雪,沉积了不知多少日夜。
可当关霖看向他时,路域却觉得那双寒冰一般的眸子豁然解冻,水天一色,清波万里,甚至染上一丝融融暖意。
是了。
路域依稀听见了自己乱了的心跳。
什么好兄弟,什么同桌情。
他就是喜欢,从一开始就是。
……那么关霖呢?
“我……”
关霖突然开口,路域回过神,立即看向他:“嗯?”
关霖轻咳一声:“我有好好盖被子。”
“我也想了一下,我确实不应该忽视自己的安危,不该总是将一切都揽责。”
“医生说致幻剂剂量不大,明天就能出院。总之,你……别担心。”
路域边听边点头,直到关霖说完,他顿时反应过来——
对哦,之前打电话的时候,他还是生着气的。
虽然路霸霸自己生气生忘了,但关霖一直惦记着,并且酝酿出了这么多句话,诚恳地承认错误,都是为了让他消气。
路域拼命忍着想勾起的唇角,绷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道歉只动嘴皮子,这也太容易了吧。”
关霖迷茫了一下。
路域循循善诱:“你至少得做点什么实际的事情,让我高兴起来,这才算是有诚意的道歉。”
最好肩并肩挨着,拉拉小手谈谈心,再叫上几声路域哥哥……
关霖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我应该做点让你高兴的事情?”
路域欣然点头。
关霖似乎犹豫了一下,他的耳畔泛起薄红,低着头想了几秒,又像是下定决心,道:“那你……把病房门反锁。”
路域不明所以,把单人病房的门上了锁。
他刚刚赶来的时候,医生已经查完房出来了,这会儿应该不会过来人。
他回到关霖床边坐下,等着看学神悟出来了什么大招。
却听关霖低声道:“这是你之前易感期的时候说的。”
路域没听明白:“什么?”
关霖耳根发红,声音很轻:
“你说,你这样会高兴。”
路域不明所以,下一秒,他睁大了眼睛。
安静的病房里,寂静蔓延。不久后,传来几声低低的喘息。
关霖的手指微凉,却让路域浑身都变得滚烫。
他忍不住低下头,一口咬在关霖的锁骨上,鼻梁埋在他的颈窝里,贪婪地嗅着蔓延开来的雪松香。
龙舌兰酒的甘冽与雪松的冷意混合,明明毫不相干的存在,却意外融洽,仿佛天生就该相合。
情到深处,路域忍不住咬了一口关霖的喉结。
他眼底发红,忍着喉间的渴意,盯着关霖同样泛着意乱情迷的眼睛。
额头相抵,路域一手抚摸上关霖的后颈,温热气息缭绕。
他哑声问:
“接个吻么,同桌?”
作者有话要说:腺体都咬了好几次了,手动挡都开了。
结果还没接过吻。
指指点点.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