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婠仰着头，她那双早已麻木的眼睛中，终于第一次那么堂堂正正，毫无遮掩地将眼底的痛楚，展露在陆栖祎的面前。
她说，她的眼泪早已经流干。无数的声音讨伐着顾婠，无数的东西朝着顾婠砸过来，有扔纸团的，有扔早餐的，三明治。五香蛋。煎饼果子。
一时之间，东西漫天飞舞。藤光反应迅速，立刻就将顾婠护住，但依然还是难以幸免于难。
“滚出唯媛！”
“你不配成为唯媛的掌权人？”
“下贱的女人！你会拖累唯媛！”
一声更比一声高，顾婠脸色惨白惨白，维维她们此时也匆匆赶到了楼下.
“顾总！”
“你们都做什么！你们对顾总这么不敬！”
“不要扔了！”
维维她们加入了乱局，不断地喝道，但效果甚微。
“不敬？对她那样的下贱的女人，还想得到别人的尊敬？”
顾婠面色惨白，忽然伸手推开藤光，维维她们要把顾婠护在身后，也被顾婠推开。
她往前走一步，突然一杯咖啡就朝着顾婠的脑袋砸过来，藤光想要阻拦，却没来得极，咖啡砸在顾婠的头上，一瞬间，褐色的液体，淋了一头，顺着头发，又湿了一身。
她抬手，擦了一把额发，视线恰好落在最近的一台工作电脑屏幕上，那上面的画面入了眼，一瞬间，她的心，七上八下！
抬脚匆匆靠近，点开视频，重新播放，视频一播放，她的脸色更白，等到播放结束，她此刻已经面无人色。
是那日肖容雪带她去拿个宴会时候，在那个房间里发生的事情！
但这里怎么会有视频？
是谁！等一下！那个角度！心口倏然疼地快要窒息！看着视频一遍又一遍的播放，女人的目光渐渐麻木。
“顾总！小心！”
看到女人的背影晃了晃，维维脸上顿时紧张，跑上去即使扶住顾婠：“顾总，您没事吧？”
那个视频她也看了，维维此刻神色也有些复杂，在她的心目中，顾婠永远是自信张扬骄傲无比的女人，无法与视频里那样卑贱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顾婠神情麻木，双眼依旧盯在视频上，眼珠子动也没动，谁也看不出她此刻在想什么。
“顾总，你干什么去？”
维维手下一松，没有抓住顾婠，女人就惊慌失措地跑出去了。
藤光追了上去。
“不要跟过来！”
顾婠一转身，粗嘎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喝道。
外面下着雨，她跑出去，一跟头摔在了台阶下，大雨倾盆，她飞奔到马路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你没事吧，小姐？”
出租车司机看后座的女人脸色惨白如鬼：
“小姐，你是不是病了？不然我送你去医院吧？”
后车座上，顾婠紧紧抱住自己，脸上雪白如纸，她能够强忍住恐惧装模作样地在人前演出自信，但今日那段视频曝光后，那一双双鄙夷的眼睛……
如坠恶梦之中，曾几何时拽头发，毒打，吐口水，一点一点将她身为人的尊严，从她身上摘除。
曾几何时，同一个监牢里的犯人，却能用着鄙夷冷笑的眼神对着自己，曾经那些目光，和今日那一双双鄙夷的目光重叠了起来。
给了钱，下了车，她从没有一刻如此迫切地想要赶紧进到那个她一直反感的地方。
多么可笑，曾反感的这个屋子，竟然有朝一日成了她的避难所。
环视四周，心里涌现出一丝讽刺。
……
陆栖祎接到电话，飞奔回来。厚重的窗帘都被拉上了，没有开灯，屋子里黑暗暗的，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最后在储物室的柜子里，找到她。
拉开柜门的一刻，男人心口一阵揪痛，这么小一团，瑟缩在柜子里，他十分确定，在拉开柜门的那一刻，柜子里那个人那一刻转身就想要逃，柜子就这么大，怎么可能让她如愿。
但她那样的动作，却很可疑。
后来有一天他看到了那段被人刻意隐藏起来的监控视频，才知道，顾婠她，为什么仿佛就像是在柜子那种窄小的地方生活惯了一样。
那段视频，诠释了一切，一个女人是怎么被关在狗笼子里戏弄的。
那时候，也才明白，为什么一个骄傲如斯的女人，短短一年，变成那样让人看不起的模样。
那时候，他恨不得将欺负她毁了她的人全部一个一个撕碎，但最恨的，却是他自己！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顾婠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嘴角牵扯出一抹惨笑：
“陆总，您看到了，您一定很高兴吧，我越惨，您越高兴不是吗？”
哈哈，她越惨，才越能够让他有报复的快感啊。
就算不是为了乔曼，却也是为了当年他父母的那场车祸。
他们彼此之间不提起，却不能妨碍烙印在他心里的仇恨。
“陆总，其实您，根本不需要做这么多的事情，您之前做的那些事情，都不像您了，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您会突然改变对我的态度，原来，原来是这样。”
陆栖祎漆黑的眸子缩了缩，呼吸一窒，用一种无比痛惜的目光，垂眼望着柜子里抱作一团的女人。
低沉的声音，陡然响起：“原来是这样，这样是哪样？”
声音低沉，却字字入了女人的耳，女人狠狠抱紧自己。
心里胸潮澎湃，他怎么还能够理直气壮的问出来：这样是哪样？
“呵呵，这样是哪样？陆总，您是在问我吗？这样是哪样吗？”
她仰着脑袋，仰望着站在她面前的男人，那张如玉冰冷俊美的过分的脸，陡然，狠狠指向自己：“陆总，您自己不会看吗？这样是哪样？不都在您眼皮子底下吗！我知道，在您的眼中，是我们顾家制造了车祸现场，是我们顾家杀害了你父母兄长，又是我，伤害了乔曼，差点放火烧死了她。
现在，我爸爸死了，所以你只能恨我，您报复，但我是人！是人啊！我会痛的，我有心的，我不是一个提线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