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光芒纪!
顾成殊点点头,神情依然有点呆滞,开了桌上的水喝了足有大半瓶,才像是清醒了一点,转头看她,目光也终于开始聚焦:“为什么要回国?”
叶深深才知道他已经听到了自己刚刚说的,想要回去的事情。
她迟疑着,一时不知如何说才好。
他抬手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皱起眉头,那双疲惫的眼睛紧盯着她:“不是说好了,你再也不会畏惧面前所遇到的事情,再也不会动摇,要一起将深叶打造成世界最顶尖的品牌吗?”
叶深深轻吸了一口气,低声说:“成殊……”
“你不是要超越所有的设计师,扫除所有挡在面前的障碍,要站在巅峰王座,做那颗最明亮的永恒星辰吗?”
顾成殊的声音,已经略带怒气,甚至隐隐有质问的倾向。
厨房里煮意大利面的沈暨转头望见他风雨欲来的脸色,不自觉缩了缩头,紧张地看着叶深深。
叶深深一动不动地望着顾成殊,许久,然后忽然微抿嘴角,朝着他露出一个清浅而温柔的笑容。她在他身边坐下,挽住他的手臂,轻轻地将自己的脸靠在他的肩上。
她问:“所以,在你的心中,难道我依然是那个遇见了什么事情就只想逃避的叶深深?”
顾成殊的身体略微一僵,还没回答她,却觉得手背微痒。他低头一看,原来是她散落的发丝拂过了自己的手背。
所以他不自觉地抬起手,轻轻握住了她滑到自己手边的发丝,一时没有说话。
“我……没有达到你的期望。我努力了,但更上一层楼的契机可遇而不可求,我陷入了绝境。”叶深深的声音轻轻的,却清晰无比,她望着他的目光澄澈坚定,并未有任何动摇的情绪,“成殊,我羡慕薇拉的天分才华,我也想有那种肆意挥洒的力量。我去找了努曼先生,渴望挣脱目前的困境,进入新的境界……然而我并没有突破。”
她说着,贴在他肩上的脸颊微微侧了侧,抬起睫毛看他。
顾成殊看见她的眼中,有疲惫,也有困扰,但更多的是坚毅与决绝。她说:“努曼先生告诉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根,那上面长出来的花与叶,全都是属于独一无二的那个人。而法国虽然好,可我的根不在这里,我的文化植根之处在中国,我的思维方式最初的起点,就是中国。我想或许我回到国内,能离我想要的境界更近一点,或许也更能挖掘自己潜在的,你觉得呢?”
顾成殊凝望着她近在咫尺的憔悴面容,点了点头,抬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更靠近自己一点。他在她的额头轻吻,低声在她耳边说:“等这边的事情尘埃落定,我们一起回去。”
叶深深点点头,抬手正要回抱住顾成殊,沈暨那边却很没有眼色地从厨房端出了意大利面,放在桌子上:“来来,尝尝我独家秘制番茄肉酱意大利面,来深深,双份鸡肉是你的,双份鸡蛋是成殊的,双份生菜是我的。”
沈暨的意面做得确实不错,何况顾成殊和叶深深都又饿又累,三个人吃得连汤都没剩下。
见他们精神好一点了,沈暨便问顾成殊:“那边局势怎么样?你都回来了,应该已经基本结束了吧?”
“嗯,hdi如今焦头烂额,虽然企图力挽狂澜,也只能救得pulitzer这样的基础行业一二,对于的失控根本无法把握。”顾成殊捏着叉子,沉吟说,“已经回天无力了,各机构和散户大肆抛售的股票,因此又引发恐慌性抛售,这种情况下,除了我们,不可能有奇迹了。”
沈暨开心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跟你们八个卦,今天上午,总裁前往hdi要求增持股票救市,但自身难保的hdi搁置了这项提案,将优先权放在了更为重要的pulitzer上。”
叶深深若有所思问:“这么说,等于已经被放弃了?”
“对,安诺特内部也在考虑,是否要抛售掉手中必死无疑的股权。所以现在,它真的是无主之地了,一块价格不到原价五分之一的无主之地!”沈暨兴奋地说,“唯一的活雷锋就是我们深叶掌控的那几个账户,简直是活雷锋般默默吸纳他家股票,让它们绝处逢生,不至于立即崩盘,估计布尔勒瓦要感激死我们这位救世主了!”
顾成殊冷笑道:“不,他绝对不会感谢我们的,到时候深深进入的时候,就会是战斗开始的时刻。”
叶深深抿唇想了想,说:“没事,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需要准备,有我们在,你又有第一大股东的身份加持,谁有办法对你下手?”顾成殊左手托腮,望着坐在自己右边的叶深深,不容置疑地说道,“目前深叶和其他几个账户在这段时间吸纳的,已经超过了37%,hdi和安诺特即使不抛售股份,在股东中也已经居于第二、第三位。我近日会让他们召集股东大会,到时候你代表第一大股东深叶到任职。”
沈暨忽然想到一件事,暗暗吸了一口冷气。
他想起来了,路微现在正在担任实习设计师。叶深深这一去,必定会与她正面相遇。
不过,他看看顾成殊和叶深深,见两人都没有任何提及路微的迹象,在心里又放下了一块石头,心想,深深是去当领导层的,路微一个实习设计师能对她做什么才怪呢。
顾成殊站起身走到浴室去,准备洗澡睡觉,想想又回头对沈暨说:“既然布尔勒瓦会去hdi,这么说市场上应该还有剩余的股票,你关注一下,看我们现在账户上的情况,扫扫尾,不然这一波时机过去,很快就要恢复正常了。”
沈暨立即应了,叶深深虽然不管账目,但还是问:“买了这么多,从伊文姐那里借的钱还够吗?”
“你说抵押云杉的那一笔?”顾成殊一边去柜子中拿浴巾,一边随口说,“那笔钱是拿来操作的,在这场风暴开始之前,我们就以多个户头借了hdi下属各产业共计几百万股各类股票卖掉了。”
叶深深不太明白,有点紧张:“可按hdi现在股票每天跌10%左右的架势,跌这么狠,那我们不是亏了很多钱?”
“不是这样算的。”顾成殊见叶深深一脸茫然,便重新坐回她身边,解释道,“虽然我们没有hdi下属各家的股票,但料定它会跌,所以以昨天的市场价抛售了几百万股,先把卖股票的这个钱拿到手,但因此我们也欠了券商几百万股票,并约定在半月内偿还。然后我在股票价格基本见底时,以最低价再重新买进了预先抛售的那些股票,将欠券商的数额还上。可这个时候,股票比我们当初卖出的时候要便宜很多,所以中间的差价就被我们赚到了,这也就是我们现在拿来买的钱。”
叶深深感觉大开眼界:“原来股票不是涨了就赚钱,跌了也可以啊?”
“对,理论上是这样,实际操作中还有些小细节。”
“金融太可怕了,这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叶深深呆了片刻,心有余悸地问,“那……如果之前你预估错误,对方要下手的对象并不是hdi的话……”
“那我们就完蛋了。”顾成殊笑了笑,抬手拍了拍她的头,说,“连云杉也没有了,我只能靠你养一辈子。”
叶深深看着他的笑容,在心里想,虽然知道大概不可能有这一天,可心里莫名有点想入非非怎么办啊顾先生……
艾戈在股市那一波狂澜平息后,才知道最后大肆吸纳股权的几个账户,最终都卖给了一家名叫深叶的新公司。而这个深叶,是属于叶深深、顾成殊、沈暨三人的。
他的目光穿透三层防弹玻璃,看向坐在外面的,自己的特别助理沈暨,一言不发地盯了好久。
原本坐在外面有一下没一下地翻文件的沈暨,忽然之间觉得后脊背一种异样的寒气渐渐冒了上来,空气不对劲,全身的肌肉和神经也不对劲,仿佛……
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鼓起最大的勇气,看向艾戈。
两人的目光,隔着三层玻璃相接。
此时此刻,沈暨特别恨这个玻璃,为什么要这样异常明净,以至于明明有东西阻隔着他们,却又空若无物,让他直面冲击,毫无躲避之力。
沈暨借口去工厂督察进展,逃也似的出了办公室。
他穿过街道,抚摸着身上密密匝匝的鸡皮疙瘩,感受着后背的冷汗和胸口的抽搐,依然心有余悸。
哀怨地打开手机,电话一接通,沈暨就夸张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一副快要窒息的样子:“深深,不行了,我受到了一万点伤害,目前已经是残血状态……”
叶深深那边声音飘忽,显然正在开车:“怎么啦?早上你不是没和顾成殊一起去开股东会吗?”
“所以艾戈发现深叶成为的第一大股东了。”
“这个……反正他迟早会发现的,也没办法啊。”
“他还发现了我们三人就是深叶的三大股东。”
叶深深觉得牙齿有点酸:“随便啦……我和努曼先生也提过自己创业的事情了,他很赞成,答应会减轻我在bastian的工作,你那边呢……能不能和艾戈商量一下?”
沈暨泪流满面:“恐怕没有折腾死我之前,艾戈不会放过我的。”
“别担心,你要是太忙的话,我们会帮你分担一点的。”叶深深说着,觉得沈暨的血泪控诉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对劲,折腾死什么的,听起来总觉得好像有点……
还没等叶深深琢磨出什么来,沈暨已经问:“深深,你在外面?要去哪儿?”
叶深深叹了一口气:“老哈利的厂子要倒闭了,做完这一单就关门,让我立即去把最近那一批样品弄出来,所以我得立即赶过去。”
沈暨立即说:“带我带我,我刚好也要去厂区。”
幸好叶深深开出去不远,很快就返回街口把他接上了。
沈暨坐在副驾座上,满意地把自己那长脚伸了伸,说:“幸好你买了suv,我最怕小车子了,脚都放不开。”
叶深深说:“对呀,这个空间很棒,我上次塞进了七匹布外加四个木头模特,还有两箱辅料呢。”
“难怪你当时想买卡车,幸好被我拦住了。”沈暨随口说,“下次买辆悍马也行,亮橙色或者粉红色……”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薇拉开的就是亮橙色悍马,愣了一下,立即岔开了话题:“对了,上个月老哈利那里出样的时候,我还去看过呢,他还兴奋地跟我说儿子要从服装学院毕业了,以后就有人能帮助自己,可以不用再这么辛苦了——怎么现在忽然说要关门了?”
叶深深默然说:“他家今年的单子主要靠pulitzer那边,如今这场风波中,pulitzer受损严重,已经宣布要裁员超过三分之一,而对外订单也会大大减少。老哈利这边今年若是少了主要支柱,只靠零星单子,肯定撑不下去只会亏损,所以他只能关闭厂子,等行情好转再说。”
沈暨微微皱眉问:“影响这么大吗?”
叶深深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去看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