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辦主任和他說了幾句客氣話,便帶隊回返。李睿在他們離開之前,將他們所做的簡單筆記要到了手裏。
等眾人走後,沈元珠苦著臉問道:“接下來怎麽辦?”李睿苦歎一聲,道:“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辦,如果這條路也走不通的話,那咱們就無路可走了,我將兩手空空回去麵見黃老,真要是那樣了,不用他說什麽,我自己都會笑話自己無能。”沈元珠吧嗒吧嗒嘴,落寞的道:“這條路倒是還沒走完,不是又多了一條線索嘛,胡同第一家姓孫的,咱們找到他家主人,向他詢問,房子的上家主人是誰。這樣一層層找上去,或許可以定位到蘇家也說不定。”
李睿苦笑著搖搖頭,道:“這想法我也想到了,不過我們最多可以上溯一層,也就是孫家這一層,再往上去,年代就太久遠了,估計那一層知情的老人家早都離世了。”沈元珠滿不在乎的道:“那就先找到孫家再說,現在不是沒有更好的辦法嗎?又不甘心放棄,那就隻能這樣了唄。”李睿看看手裏的十來頁字跡潦草的筆跡,點點頭,道:“好吧,那就繼續!”
之前問出孫家的那個幫手還挺細心,特意向知情人多問了一嘴,把孫家一個人的名字問出來,記在了紙上,方便李睿查找聯係。於是李睿與沈元珠現在也就有了線索可依,隻需在市南區範圍內查找一個名叫“孫振宇”的男子就行了,甚至可以再次縮小戶籍範圍到“市電力局家屬樓”內。
如何操作,李睿與沈元珠各有主見。李睿是想直接趕去市電力局家屬樓,向物業打聽有沒有這麽一個人;沈元珠則是想回市局戶籍處,從戶籍管理係統上查找孫振宇的住宅地址,再順藤摸瓜的找過去。比較起來,李睿的快捷,但是有找不到的風險;沈元珠的雖然稍嫌麻煩,卻能準確定位目標人物。最後李睿聽取了沈元珠的意見,直接駕車回市局,進入內網係統查詢。
路上,沈元珠忽然冒出一個腦洞大開的想法:“你說,孫振宇這一係,會不會是蘇雲的外孫甚至外曾孫?”李睿愣了下,猛地一拍大腿,叫道:“哎呀,我怎麽沒想到這種可能性?蘇雲等不來黃老,自然會嫁人,可能就嫁給了一個姓孫的,而蘇家祖屋也就留給了她老公這一脈繼承下來。哎呀,最好是這樣,如果是這樣,咱們可就省事了。”沈元珠看著他嗤笑道:“可就省事了?怎麽著,嫌麻煩了還是嫌累了?”
李睿聽她這麽說,想起黃老待自己的真誠大方,心頭暗暗慚愧,再也沒說什麽,暗暗發誓,此番就是累斷了腿,也要幫黃老找到蘇雲的下落。
接下來的時間,又是好一通忙活,外加東奔西跑,直到晚上六點,天色擦黑時,李睿與沈元珠終於在市電力局辦公室內找到了“傳說中”的孫振宇。
按現在的年齡段劃分,孫振宇勉強還能說是青年,比李睿要大個五六歲,三十五六歲的年紀,身形粗壯,膚色黝黑,比較特別的是長著一對又黑又重的眉毛,看上去非常穩重與嚴肅,此人現在是市電力局辦公室的副主任,也是個副科級幹部呢。
聽李睿道明來意後,孫振宇皺眉道:“哎呀,你問我們老家(即大槐樹胡同第一家)上一戶主人是誰,我可不知道了,當年我們搬到那住的時候,我才六七歲,你說我能記得什麽?再說我也沒見過上一戶住家,我爸也沒跟我說過。我是真想幫你們,可我是實在幫不了,啊……對了,要不你們跟我回家,問問我爸,他應該知道,嗯,他肯定知道,房子是他買下來的,他肯定知道。”
李睿與沈元珠對視一眼,都想,看來孫家不可能是蘇雲老公一脈的後代了,沒聽見嘛,孫振宇說的是“房子是買下來的”。
李睿道:“好,那就隻好跟你回家,請教一下令尊了,真是給你添麻煩了。”
孫振宇陪笑道;“不麻煩不麻煩,那就走吧,我給你們帶路,你們開車了吧……”
二十分鍾後,李睿、沈元珠二人與孫振宇趕到了位於市電力局家屬樓的家裏,見到了孫家老爺子。
孫振宇將李睿的來意和父親仔仔細細講了一遍,孫家老爺子聞言,皺眉仰頭的回憶了半響,最後說道:“我記得,上家主人姓……姓王……”
李睿與沈元珠聽到這話,死的心都有了,對視一眼,都是悲痛欲絕。這意味著,分岔路又多了一條,而且很可能也是通向了死路。
李睿道:“孫叔叔,您還記得王家的詳細情況嗎?譬如王家子女的姓名,又譬如他家之前在大槐樹胡同裏住了多少年?”
孫家老爺子皺眉想了想,搖頭道:“王家子女沒見過,住了多少年也不清楚……”
李睿心裏長歎口氣,知道這條路已經走到了盡頭,再也沒有希望了,心頭沉甸甸的,非常難受。
這天晚上,李睿從孫家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滿心失落的與沈元珠離開孫家,在外麵隨便找了家飯店吃飯,吃完後便各自回家休息。奔波了一整天,累得都跟狗一樣,必須要好好休息,否則明天就沒精氣神了。
回到家裏,李睿左右也是無事,便把今天的行程與發現和青曼講了講,本意是跟她發發牢騷,排解下鬱悶,然後收拾心情,明天繼續尋找新的可能,誰知青曼聽後卻有了新的見解。
她蹙眉說道:“我覺得你們尋找大槐樹胡同原住民的想法是沒有錯誤的,但你們忽略了一點,就是一定要尋找祖祖輩輩都居住在大槐樹胡同,並且一定要是老人的原住民才行。隻有祖祖輩輩居住在胡同裏的人,才知道蘇家的變遷曆史;也隻有老人,才可能與蘇家有過交集,並且能將曆史展現到你麵前來。”
李睿聽得就此愣住,心裏默默思考她這話的重點。
青曼續道:“這一點,你肯定沒強調給幫忙調查的那些幫手們,他們自然也不會注意,其結果很可能就是:他們在調查的時候,隻求對方曾經在大槐樹胡同裏居住過,不管對方年紀是老是小,年紀小的人,自然是什麽都不知道的,問了也白問……”
李睿聽她掰開揉碎的解釋說明,對她的話已經完全領悟,隻覺如同醍醐灌頂一般,腦中又開了一扇新窗,狂喜不已,撲過去將她抱在懷裏,在她臉上親了又親,讚道:“好老婆,你真是冰雪聰明到了極點,真是我的好賢妻,我愛死你了……嘖嘖,這麽簡單的道理,我竟然沒想到,枉我向來自負聰明謹細,哎呀,真是丟人……”
呂青曼忙用手推他,笑斥道:“哎呀別鬧,放開我,別碰了孩子!”
夜裏,李睿做了一個夢,夢中一個花白頭發的老太太,站在夜色下,隻留給他一個背影,語氣蒼老衰弱的吟道:“世人皆苦,有情皆孽,絕於情者,方可不墮……”
早上李睿醒來,回憶起這個夢,心頭一動,難道那位老太太就是蘇雲,她已經知道自己越來越接近她,所以托夢示警?
吃過飯,李睿打電話給沈元珠,約她去新苑小區門口匯合,隨後打車趕了過去。
見麵後,沈元珠奇道:“怎麽又來這兒了?你別告訴我,你打算挖地三尺,嗬嗬,就算挖地三尺,也找不回大槐樹胡同了。”李睿低頭看看腳下地麵,卻無意間瞥及她腳麵上裹著的肉色絲襪,盯著看了幾眼,抬頭對她微微一笑,道:“我發現昨天下午咱們忽略了一個非常重要的點,導致咱們的幫手們找到的求助目標不對。”沈元珠越發奇怪,道:“不對?怎麽不對了?”
李睿便將昨晚青曼的話講了出來。沈元珠聽後驚道:“哎呀,有道理,我怎麽沒想到。”李睿笑道:“所以啊,咱們今天上午,還得再走訪一遍。不過好在昨天那些幫手們已經把大槐樹胡同原住民的住址都記下來了,咱們按圖索驥,一一找過去就行了,一共也就六家,也費不了多少時間。”沈元珠欣然點頭:“那咱倆一起吧,也別分開了,分開我不適應,嗬嗬。”
於是二人結伴而行,尋訪那六戶大槐樹胡同的原住民。盡管隻有六家,但全部走完也費了將近一小時的時間。功夫不負有心人,二人還真就找到了一個符合條件的老人家:她今年已經九十高齡,自打十七歲嫁到大槐樹胡同夫家,就一直住在那,直到胡同拆遷,後遷入原址建設的新苑小區。她夫家則是祖祖輩輩住在大槐樹胡同的,算得上是最純粹的原住民。
老人身體很好,盡管已到鮐背之年,還是眼不花耳不聾,走路也沒問題,不需攙扶,就是走得慢一些。當然,耳不聾是不聾,聽力下降還是很厲害的。李睿向她詢問的時候,經常要很大聲的說話,還要重複兩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