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乐山回了无双派,没有邢涟在身边,本以为会轻松许多,没想到心里空落落的感觉死灰复燃,吉寿宫比从前更寂寥。
这心酸又无奈的苦恼成功困扰了唐乐山,他既想找邢涟,又怕面对邢涟。
邢涟变得格外粘人,他还没办法像上次那样躲,否则会显得他做贼心虚。
煎熬了半天后,唐乐山索性把心思放在落泉山的阵法上。修为高到能使用那么高阶阵法的,全修真界也没几个人,会是谁呢?目的是什么?
“老祖宗此行玩得如何?”
慕容凯听闻老祖宗回来,自然第一时间到吉寿宫请安。
“比我闭关之前繁华鼎盛,险些让我乐不思蜀。”唐乐山敷衍了两句,就问到正题,“灵石矿现在都在哪里开采?人界有矿田吗?”
“您何出此问?”慕容凯坐在客座上,摆弄无双派标志的小金勺,笑着道,“人界禁止采矿,这您放心,规矩没变过。”
要保护人界的人杰地灵,修真界从结界落下之后,就严令禁止在人界采矿。况且修真界的灵脉够用了,如果要去人界采,反而要解决一系列问题,诸如运输、人力等等。
“这样啊。”唐乐山完全没走心似的应和了一句。
慕容凯一看老祖宗有心事,立马体贴起来:“所以您为何有此一问?是在人界遇见了什么事吗?”
落泉山的经历没有藏着的必要,既然慕容凯执意要问,唐乐山就简明扼要地说:“倒是有一桩……”
慕容凯听唐乐山说完,悠闲自在的表情变得凝重,纳闷地说道:“按理不该有人偷矿,矿石若是要当货币,还要经过加工,从人界开采不划算。可若是为了修炼,那更不应该从人界采了,能暗度陈仓地偷这么大笔矿石,还能用那么高级的阵法,这位大能……嗯,已经掌握丰富的资源了,何必舍近求远呢。”
简而言之,就是脱裤子放屁。
跟唐乐山的想法一致,这样的大能,只能出在几大门派之中。
而且绝不是个人所为。
唐乐山在心里排除了凌云宗和无双派,凌云宗自不必说,上面的几位恨不得把“无情”写在脸上,整个门派都信奉“独自美丽”的原则,如此大费周章的动作,他在凌云宗那么久,不会毫无所觉;
无双派他虽然所在的时间短,可慕容凯的心思全花在经营赚钱上,况且他现在是无双派“自己人”,如果真有大动作,慕容凯也不会故意瞒着他。
“你也别偷懒了,”唐乐山说,“凌云宗在查,你也去查查,人界肯定不止一座‘落泉山’,这些掏空的山体都哪去了?顺便,修真界的矿山也得看看。”
“……是。”
慕容凯本想关心一下老祖宗的感情生活,万万没想到,竟摊上这么个无利可图的破事。
唐乐山这边刚给慕容凯安排了任务,当晚就接到了上官筝的邀请函,邀他去虞水城。
虞水城唐乐山知道,他跟宏焰就是在那里相认的,白千沫也是在那里大婚的。上官筝让他同去,估摸是因为他们一起去过落泉山,索性一起去查虞水城的矿。
毕竟虞水城附近有一座大型矿田,城主就是矿主。
白千沫的道侣还是个煤老板呢。
可上官筝没跟唐乐山说,此行有没有邢涟?两人才分开一日,这么快就见面,是不是有点仓促?
但他其实挺想邢涟的。
啊啊啊。
唐乐山自嘲地想,怪不得学校为什么禁止早恋,如果天天这么瞎琢磨,能好好学习才怪。
可他还是想邢涟。
纠结了一晚上,天光破晓之际,唐乐山给上官筝回了信。
唐乐山果然见到了邢涟。
雪鹰刚跟主人团聚,又惨遭“抛弃”,一只鸟守在长青宫。
邢涟在跟唐乐山四目相对时,平淡的面容瞬间浮起笑意。
只是密语符咒失效,没有跟唐乐山说话。
但唐乐山仿佛听见了似的。
“咳。”唐乐山欲盖弥彰地转移了视线,问上官筝,“就咱们三人?”
“是。”上官筝道,“落泉山的情况晚辈跟掌门汇报过了,掌门派遣晚辈去虞水城一查。”
“好。”唐乐山的目光虽然盯着上官筝,但余光却注意到邢涟一直在看他,长久的注视让他浑身发热,他赶紧转身,防止露出破绽。
“走吧。”他淡定道。
为了低调,唐乐山没坐无双派的豪华飞车,而是跟上官筝腾云驾雾,结果唐乐山刚起飞,邢涟就来了他的云团。
明明上官筝也可以带他的。
“您带我一程吧。”邢涟道,“师尊速度太快,我头晕。”
唐乐山:“……”
您还是个反派吗请问?
前天会害怕,今天会头晕。
有上官筝在场,唐乐山稳住了姿态,挺直腰板淡然道:“可以。”
而旁边的上官筝,表情差点变形。
白千沫听闻上官筝带客人去,早就在城主府准备妥当等着。
但她见到邢涟,还是颇感意外。
“你下山了?”她愣了一下就释然一笑,“好啊,出来走走好。”
“小白,这是无双派老祖宗。”上官筝及时给白千沫介绍,“最近刚刚出关。”
老祖宗的威名白千沫当然知晓,她神色一正,当即给唐乐山行大礼。
“拜见老祖宗!”
唐乐山急忙架住白千沫下跪的姿势:“夫人不要拘礼,我只是随便瞧瞧,夫人就随便招待吧。”
白千沫眉眼一弯,起身道:“听您的。”
婚宴一别,唐乐山这还是正式跟白千沫见面。与当年的一身肃杀不同,今日的白千沫穿着素雅的衣裙,举手投足多了几分柔情,神态由里到外散发着温润,看起来日子过得平和安宁。
不过她虽然嘴上说听老祖宗的,行动上,还是大张旗鼓地命人带老祖宗参观。
邢涟陪同。
上官筝借口有私事要跟白夫人聊,两人没跟着大部队走。
她们去了偏厅,等门外再没人声了,布了个结界。
“你看见了?”上官筝道。
白千沫谨慎地颔首。
“你说气不气?!”上官筝重重坐到椅子上,拿起茶杯就猛灌一口。
她来虞水城,调查灵矿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就是来找白千沫商量。
眼见着大漂亮的魂儿被勾走了,再不想想办法,唐乐山醒了她怎么交代?
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要交代。
“别急。”白千沫给上官筝续杯,淡定地坐到旁边,“也许只是相见恨晚,忘年之交呢?邢涟独守了三百年,再守下去恐怕人就废了,现在这样,至少鲜活。”
上官筝不肯苟同,立马反驳:“什么相见恨晚,你跟城主那才叫相见恨晚,他跟老祖宗是孽缘!”
白千沫失笑,摇了摇头。
沉默片刻,上官筝继续道:“其实我是开明的,他们若有一天结道侣,我都支持,找男人也行。可大漂亮跟老祖宗,不对啊!”
“怎么不对了?”白千沫还是笑。
“大漂亮对乐山……”上官筝再次停顿,斟酌道,“我总觉得不像一般兄弟,万一他们之间……到时候乐山醒了,我那长青宫还能保住吗?”
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分神修士而已,并不想卷入三角恋啊!
“好啦。”白千沫安慰上官筝,“说不准大漂亮过阵子就腻了呢。”
“不可能。”上官筝叹气,“你不知道我付出了很多。”
她把她之前的行动跟白千沫讲了讲,白千沫乐不可支,直接笑出了声。
“你还笑!”上官筝更气了。
“不笑不笑。”白千沫勉强板起脸,只是眼底仍旧翻滚笑意,挑眉问道,“邢涟心思那么重的人,怎会有如此突兀的转变?上官,你就没想过,老祖宗可能是……”
上官筝蹙起眉,待白千沫问完半晌,才摇头道:“老祖宗闭关的位置极其隐蔽,乐山就算要夺舍,应该不能……”
城主的府邸之大,当年的唐府也赶不上。唐乐山被人领着强行逛了一圈,观赏了不同的亭台水榭后,终于受不了了,要求去最近的赏月阁休息。
老祖宗都发话了,下人岂敢违抗。
于是唐乐山就成功坐进了赏月阁临窗的软塌上。
屏退下人,唐乐山安静地往窗台一趴。
“我们是来查灵矿的吧?”他随意吐槽道。
邢涟不接话,却默默绕到唐乐山背后,给唐乐山捏肩。
唐乐山一个激灵弹起来,怕自己显得敏感,又急忙放松肩膀,暗暗掐着手心道:“我不累。”
“师兄,你在跟我见外吗?”
邢涟却不停,力道轻柔地按压唐乐山的肌肉,从肩膀,到脖颈。
凉丝丝的手指在脖颈的肌肤上一触即离,细小的电流却势如破竹般窜到唐乐山心尖。
唐乐山要晕了。
他一边疯狂地想摆脱邢涟的触碰,让邢涟正常一点,不要动不动就贴他。可他如果真的这么说,倒显得他矫情,此地无银三百两。
而另一边,他又忍不住阴暗的想,阿涟是把他当兄长吗?会不会阿涟也……
等等,停!太龌龊了!
唐乐山深吸一口气,装作自然地挥开邢涟的手:“好了,我真的不累,不是跟你见外,你坐下我们聊聊天。”
聊什么,不知道。
邢涟倒是听话,果真走到他对面的椅子,撩袍坐下看着他,等他提起话题。
可唐乐山被邢涟“深情”的眼神一盯,更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说……”唐乐山刚要把话题拐到灵矿上,门外却突然响起上官筝的动静:“老祖宗在吗?”
唐乐山停住话头,看向门外道:“在,进来吧。”
门一开,上官筝独自出现。
邢涟随之起身,上官筝很不客气道:“邢涟,白夫人有事找你,你去一趟。”
“……”邢涟听出这话意图,抬眸看向唐乐山。
唐乐山迫不及待地拉开距离,当然点头示意邢涟去。
上官筝站在原地,等邢涟彻底出去并关了门,她才对老祖宗一礼。
“上官有什么事,坐下说吧。”唐乐山往旁边的椅子一指。
上官筝也不客气,大咧咧地坐下。
沉默少倾,上官筝直视唐乐山道:“老祖宗,您跟我说句实话,我那徒弟,是不是不会醒过来了?”
唐乐山:???
上官筝为何突然问这个。
“不可妄下定论,”他沉着道,“尽管唤醒他的方式暂时还未找到,但我始终相信,他会醒的。”
“您就是安慰我吧?”上官筝叹了口气,扭头看向窗外的莲花池。
“若是知道他醒不了也好,”她倏地说道,“从前他很喜欢在一个水池泡澡,如果确定他醒不了,我就把那水池填了种兰花,老祖宗,您觉得呢?”
最后几个字,上官筝目光流转,再次瞄上唐乐山。
唐乐山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明白了上官筝的画外音。
她在诈他!
她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