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对面那栋大楼只有一半映照着灿烂的阳光。三天前那场台风过后,漫长的夏天也完全过去,连日秋高气爽。
久木看完第四份报纸,靠在椅背上,视线投向溢满秋阳的窗外。差不多上午十一点,室内一片静寂,只有坐在门边的女性敲打电脑的声音轻轻入耳。
调查室在六楼电梯右手走廊最尽头,室中央六张桌子相向而对,再靠里边摆放着一套简易沙发。久木每天上午十点到这个房间上班。
此刻,调查室里有四名男性和一位兼任秘书的女性。表面上,大久木三岁的铃木在编公司史,大他一岁的横山在整理统计社内资料,小他两岁的村松负责开发新辞典,但这些工作都没有清楚的完成期限。久木编纂的昭和史也一样,至今仍没有具体的动作。每个人都是被摒除在公司主流之外的窗边族,上班只是不慌不忙地打发时间。
初时久木并不习惯这房间里的闲散气氛,经常浮躁不安,经过半年大致也习惯了,也不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了。
就是现在,久木也没有急于待办的事,看完报纸,完成这项例行公事,抽根烟,望向窗外。从映照着阳光的大楼看过去,能看见斜抹过二道白云,以及远处的井字形天线。看着那静寂的天空,久木脑海中浮现出凛子白皙的皮肤,耳畔响起她到达高·潮时欲压难禁的呻·吟。
在这明亮平稳的秋晴日子里想到女人肉体的,一定只有自己。
老实说,久木现在没什么工作,闲得有些懊恼。如果是在以前的职位,整天忙着开会商量整理资料,恐怕没有时间这样频繁地想起凛子吧。
久木望着飘在秋日晴空中的白云,过了好一会儿,突然若有所思地站起身来。旁边的三个同事各自看书或盯着电脑,没人对他的举动感兴趣。
久木环顾了一下四周,走出房间,径自经过电梯前,打开通往楼梯间的门。
刚才久木望着天空心中想的就是要给凛子打电话。平常这个时候,凛子应该一个人在家。
久木关上楼梯间与走廊之间的门,确定四处无人后拿出手机。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在以前部长任上忙于工作联络而用的手机,此刻却用来和凛子说悄悄话。
久木拉出短短的天线,按下号码,马上听到凛子接听电话的声音。
“是我。”
凛子像是已经知道电话是久木打来的。久木再一次确定身边没人后才小声对着话机。
“突然想听你的声音。”
“你现在在公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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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公司,想着你,感觉怪怪的……”
“怎么怪法?”
“把白云想成了你的身子……”
“别说这种话,才上午哩!”
“我想要。”
“别让我往歪处想。”
“再去镰仓好吗?”
距离两人上次到镰仓的饭店过夜,已经快半个月了。
从镰仓回来后,久木最担心的是凛子的家庭。太太连续两晚在外过夜,先生会怎么想?久木惦记这事,第二天就打电话问凛子:“怎么样?”凛子只说“没事”,没什么特别的表示。
如果真的什么事都没有,那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家庭,是先生太老实,还是凛子掩饰得当?总之,没有变成大问题,久木暂时放了心。
但是再要来趟过夜之旅,仍不得不在意凛子的家庭。
“星期四镰仓有薪能(夜间露天能剧)表演。”
久木听说每年秋天镰仓的大塔宫都举办薪能表演,以前他还不曾观赏过。
“你可以的话我来弄票,恐怕会看到很晚,最好能过夜。”
“我想去看。”
听她说得太干脆了,久木不禁反问:“没问题吗?”
“不知道,但是我想去。”
凛子这次的回答更明快,似乎离家过夜不是好坏的问题,而是想去就去。
“那……我立刻去弄票。”
“还有三天哩!”凛子这么说后,像是觉得有些过分,“不过我可以忍耐,你也能忍耐吧!”
当然,久木不会在家和妻子亲热,他在电话中向凛子保证后,凛子却语气微愠:“都是你把人家弄成这样,都怨你,是你不好。”
打完电话回到房间,秘书小姐说刚才有位姓衣川的先生打电话来找他。朋友中姓衣川的只有一个,一定是三鹰那个文化中心的所长。久木这次没用手机,直接用室内电话打过去。幸好衣川还在,说是今天傍晚有事来市中心,顺便想见个面。
久木约好六点在银座的小料理店见面便挂掉了电话。
房间里的气氛依旧闲散,铃木无聊地打个大呵欠,四个人互相望望。
“天气真好,不冷不热,是打高尔夫球的好天气。”
铃木一说,众人都表示赞同,不过这一阵子久木一直没去打高尔夫球。
任部长时每个礼拜都要打一次,闲下来以后打球次数也跟着减少。当然也是因为应酬球局少了,但最重要的还是没什么重要工作,去打球也觉得索然无味。似乎休闲只有在繁忙工作空档偶尔为之才有乐趣,当然也有像铃木这种闲了以后更会利用机会享受打球乐趣的人。
“人一闲,心绪也跟着消沉那可就麻烦了。”
铃木这样劝告久木,他并不知道久木和凛子正在热恋。
爱情比高尔夫球更容易让人返老还童,久木心里虽这么想,却不宜为人道也。
闲聊中已是正午,众人迫不及待地走出房间。他们多半到地下室的员工餐厅用餐,久木则常到距公司四五分钟路途的面馆去。其他公司职员偶尔也会去那里,有时候遇上以前部门的年轻同事,那时久木会觉得难堪,对方似乎也一样。
向被贬职的上司打招呼好像有些困难,起初多半只是四目交接点头示意,最近久木倒比较看得开了,偶尔主动问他们“近来如何了”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