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城市中的大部分人的生活已经终止,他们躺在家中床上,安然沉眠。而另有一小部分人,他们混迹歌厅舞厅,灯红酒绿五光十色的夜生活,方才刚刚开始。
莱茵正呆在一间地下酒吧之中,他的桌面上放着一杯血腥玛丽,鲜红色的鸡尾酒十分符合血族的审美,可惜对血族而言,血类之外的所有食物,他们都如同嚼蜡,顶多是口感不同的蜡。
变成血族的时间太久,都忘记正常食物的味道了。
就如同白天一样,因为阳光永远给血族带来困倦与疲惫,他也就慢慢忘记阳光曾经照耀在皮肤上的温暖了。
莱茵手持酒杯,轻轻摇晃。
瑰丽的红色晕染他苍白的手指,为冷淡得像是冰雪塑造的男人添上三分暖意与魅惑。
暗夜之中,诱惑如此勾人心弦。
无数靓丽的男女出现在莱茵身旁,试图引起银发男人的注意,可惜他们注定在做无用功,哪怕最执着的女人也在莱茵开口说了一句拉丁语之后默默离去。
莱茵继续等待,继续走神。
他莫名叹了一口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变成血族的无数岁月之后重新怀念起人类的食物和理应只属于生命的阳光。
也许是因为……他突然多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后裔吧。
红黄绿三色射灯将舞池照亮,台上的乐队忽然换了一首曲子,由激昂变为幽深神秘,似乎月夜之下森林深处的隐秘流水,潺潺流向未知的前方。
吧台之前的莱茵将目光转向舞池。
乐队演奏震撼但不吵杂,人们狂欢但不疯狂,人群密集但不拥挤。
热闹,颓废,隐秘,欢乐,最重要的是,这里给他一种源自黑暗的熟悉感。
但似乎并没有黑暗生物出没其中。
难道在这个神秘的区域,黑暗生物真的到了稀少不能碰见或者潜藏不敢出现的地步?
那这里还存在黑暗世界吗?一个独属于黑暗生物的聚集地?
他苦恼地叹上一口气,留下钱和一口没喝的血腥玛丽,转身走了。
从酒吧回到别墅,时间已经逼近一点,平常这个时候,席歌早已上床休息。但今天晚上,客厅居然灯火通明,他进去一看,席歌正坐在餐厅的餐桌前敲着笔记本,他手肘旁还堆积好几本砖头一样的厚书本,供他敲击过程中随时翻阅。
莱茵出现餐厅:“还没有休息?”
席歌的视线没有从屏幕上挪开,他正在写一篇论文:“唉,一些没做完的作业——”他随口问,“你晚上去哪里了?”
莱茵去橱柜拿了一个高脚杯,又打开冰箱,往杯中注入血族独有饮料:“去一些黑暗生物可能聚集的地方看了看,遗憾的是并没有见到他们,也没有发现这里的黑暗世界。”
席歌:“咦?‘黑暗生物’是我这边的还是你那边的?”
莱茵:“我那边的。”
席歌的语气就有点不可思议了:“全球信息化的时代,你们居然没有一点行之有效的现代化通讯手段?”
莱茵坐在了席歌对面。
他哭笑不得:“当然有,只是墙里墙外的交流比较复杂,我也不会直接同他们接触,所以不知道他们的具体据点而已。”
席歌纳闷:“墙?”
莱茵明白席歌在问什么。他斟酌一下,喝了一口血,慢慢说:“我们所在的这个国家在黑暗世界之中有点特殊,黑暗世界将这里称之为‘深渊’。在它的边界线上,存在着一堵看不见的墙……”
席歌好奇了:“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在历史也没来得及记录的时间里,在黑暗世界刚刚发现这个国家这时,这里就拥有一面无形的墙。这面无形的墙将这块地方独立世界之中,一切能力强大的黑暗生物被这面墙阻隔在外,只有剩下的那些能力弱小的黑暗生物才能进入。”
莱茵仔细向席歌介绍守护着这个国家的围墙。
“越接近普通人的黑暗生物越能自由进出,一旦稍有力量的黑暗生物接近围墙,就会感觉痛苦与恐惧,而当力量到达一定程度,比如血族的伯爵阶级,他们就会被这堵墙挡在外边……不过一切皆有可能。”
莱茵悠悠说:“在某一年中,有一位能力在伯爵以上的黑暗生物自墙内出来了。这一情况引发了黑暗世界中某几个人的好奇。他们将这位黑暗生物暗中控制,用种种方法询问研究,终于得知了一个小秘密。”
“这堵墙肉眼不可见却将深渊遮得密不透风的围墙上存在着一扇用于……”
他一时没有找到很好的形容词。
席歌机敏地帮皮皮挑选:“偷渡?”
莱茵采纳了:“一扇用于偷渡的门。能够供伯爵以上的黑暗生物进出,偷渡的方式掌握在墙内部的黑暗世界之中。”
“他们本想问出这扇门具体在哪里,要通过什么方法进出,但无论他们用什么手段,这位黑暗生物都不说出来,后来他们发现,掌握秘密的黑暗生物并非不想说,而是说不出。围墙以其独特能力,将方法隐藏。
“再后来,随着第二个、第三个伯爵以上的力量者自墙内出来,他们又给这种出来的机会取了一个固有名词——门票。”
席歌认真听完了:“皮皮,你可以自由进出吗?”
莱茵:“我现在可以。”
席歌纳闷:“现在可以?以后不可以?”
莱茵一笑,模棱两可:“以后也或许可以。”
席歌不再深究,他想起来了:“你醒来的第一天就向我提过私人飞机的要求,那时候你就准备赶紧离开这里了吧?”
莱茵:“没错。”
席歌:“那现在?”
莱茵的目光在席歌身上打了个转。
他说:“深渊之外有不太友善的人在找我。我会在这里多停留一段时间,做好更充足的准备之后再走。”
等到那个时候,你也差不多该顺利成年了。
虽然这并非我最初的计划,但是时间对血族确实没有太多的意义……而我不能如此不负责任,在你初生之际将你随意丢下。
莱茵暗暗想着。
席歌觉得莱茵那一眼暗藏非常丰富的含义。
他琢磨琢磨,拿手机给老萨发了一条信息:“老萨,你知道‘门’吗?”
老萨秒回:“不知道。”
席歌遗憾地对莱茵说:“老萨也不知道门是什么。”
这倒在莱茵的意料之中:“你的管家知道得已经很多了。他不知道不奇怪,知道才奇怪。上次你们见面,你问了他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有关黑暗世界的事情吗?”
席歌:“……”
莱茵:“……”
席歌一捶桌子,恍然大悟:“我就说我仿佛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莱茵:“……”你忘记得还真不是一般的久啊。
席歌突兀打个哈欠,感觉困了:“哈——好了,不聊了,我要继续写论文了……”
莱茵不理解席歌为什么非要写完作业:“你困了,直接去睡吧。”
席歌拒绝:“不行,我要保住我生命科学系第一名的不破金身。这东西只差一点了,我再写两个小时就完工,你先去休息吧。”
莱茵记起了昨天的战斗,席歌也是直到最后都不放弃。
这真是我近些年来见到的最努力的血族了。
他十分欣慰,上前一揉席歌的头顶,碎发扫过掌心,有点痒。
他含笑道:“等你拿第一,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
莱茵已经想好。
不论席歌到底能不能拿到第一,他都会送一栋莱茵河畔的古堡给孩子,拿到了就当奖励,拿不到就当安慰好了。
论文夜之后,时间已经进入了一年中的十一月份。
国内生物系的比赛连同几个社团的活动接连而来,席歌一下子陷入了忙碌的学生生活之中,他的首席工程师李立方同样如此,一连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两人都是上午七八点就到学校,晚上十一二点才从学校离开。
这天依旧如此。
从学校走出来的时候,月亮都躲到了云层之后,天地一片幽暗,整体排列的路灯散发着孤独的光。
一路走来,白天的喧嚣早已散去,除了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之外,就只有一家不知道为什么半夜还不关门的奶茶店亮着灯。
李立方刚刚忙完学业就十分敬业地惦记起给自己开工资的老板。
他正和老板商量全身抑制器的问题以及那双手套的改进方向,席歌已经向奶茶店一指:“行了,我们进去说,说完分头走。”
李立方没有疑问。
莱茵也没有。
三人一同进入奶茶店中,将近十二点的时间,奶茶店空无一人,连老板都不在收银机之后,倒是厨房里传来了一点声音,依稀有人呆在里头。
等待的过程中,李立方随意张望,突然看见柜台之下有一叠散落的资料。这些资料大小不一,新旧不同,有些从报纸上剪下来,有些从杂志上剪下来。
他下意识将上面的标题文字念出来:“《女子见十八年前逝世母亲》、《一男子将女友一家残忍分尸,半数尸块不翼而飞》、《某医院爆出惊人诡事,尸体竟死而复生》……这家奶茶店老板的口味很独特啊,该不会有喜欢关注尸体的独特癖好吧?”
李立方一句说完,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看看天色,窗户外面乌七八黑。
他看看时间,马上就午夜十二点了。
空气就很安静。
李立方背脊有点发凉,胆子有点长毛,呵呵干笑:“半夜不该说这些,我们还是……”
话没说完,一道人影突兀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