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钟岐云打詹城回来后,杭州城里便慢慢传开:如今城中有位行海的钟老爷,年纪轻轻、面目俊朗,却胆识过人,行海之经验颇丰,他多次出海均未曾出事一次事,年前甚至还带着他的船队替泸州张家平稳送了货物至詹城,又从詹城带来宝贝无数。
挣得钵满盆盈!
“要说这钟生啊,实在不一般,”茶馆、水肆各路地方,说书先生惊堂木一响,将近月来,在坊间谈的最多的钟生故事娓娓道来。
“话说他带船队往詹城去时,那一路上可谓是险象环生,各位可能都不知,在那海上啊,若是遇到暴雨,那就如身处阿鼻地狱,前一刻还风平浪静,霎时间变成了无边无际的荒野战场,海风尖厉,海浪就是百万个地狱鬼差,向飘飘荡荡地船只猛烈地进攻着,隆隆呼喊,那般景象,就算是岸上千斤重的巨石,只要被潮水轻轻一拂,就仿佛一下子“沉”到“海底”去了......”
“但这位钟生懂得识天看风,更是临危不惧,在暴雨来前便先命队靠岸,躲过了这场浩劫,啧啧啧,可算是我大晸朝这些年来少有的航海奇才了......”
“更甚至,这琼洋过去,离了我大晸朝,海上更是海寇横行,种种种种,这支船队都遇上了,若换做旁人哪,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哪能这般安然?说来,能在这短短半年间挣下这等家业者,在如今青年才俊里已算是那头一份!据说他不单单与泸州张家、茂江朱家等等签订了近十年的运输生意,咱杭州城胡岩章胡大老爷也对这钟生青睐有加,前些时日,钟生至胡家谈运输丝绸之事时,胡老爷更是亲自去与他见了面,其前程不可限量!”
太吓人听得津津有味,有人听到此处还出声道:“你说年前胡家小姐便过了十六生辰,说来半月以后就会传出她与何人家订了亲才是,可如今竟是一点信儿也没曾听到过。”
“是了,原本我还未多想,但如今听先生说来......我在杭州多年,可从未听过胡老爷对哪个青年才俊这般青睐的,你说会不会这胡老爷是想要招赘......”
那说书先生望着跟前丝绸红布中白花花的银两,一双小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儿,满意的端起跟前茶水喝了几口,他故作高深地应道:“这可说不准呢,我家中有人在胡家做活,便传出一个信儿,说是这个钟岐云可是拿下了胡家往北幽州、青州、彭城等多个州城的单子呢......”
这话一出,大伙儿更是哗然,谁人不知,这几大州府向来都是胡家自己将货物运送过去的?虽是走陆路,但说到底从未让旁人碰过一次,这次居然让这钟岐云给拿下了......不就代表有将他当做一家人的打算吗?
楼上雅间钟岐云听得哭笑不得,虽说许多信息确实是他故意让人向四处散播开,借着这股风刻意打了广告推广船队,广告作用有多大,从现代到大晸朝的钟岐云,自然是深有体会。但是,与胡家商讨这事着实不似这些人传言这般。
何敏清听了楼下的说辞,也不由得笑着向钟岐云打趣道:“看来钟兄做那胡大老爷乘龙快婿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何哥说笑了,你也不是不知道那胡大老爷是甚么狠角色。”
想起前日与胡岩章商讨的画面,钟岐云摇头,那个老狐狸哪里是这般容易对付的?面上慈祥和善,但商讨之中处处是坑,就等着你往里跳。
要不是钟岐云谨而慎之,处处留心,真真是玩不过这位在商场之中摸爬滚打数十载的人了。
而且拿下北方几州的单子也并不若楼下听客和说书先生提及的那般。
海运只要平稳安全,比之陆运,本就是能够顺风而上,节约太多时间与成本之事,胡家原本走的陆运,换做走海,以钟岐云拿出的价格来说,比之以往都节约了近三分之一运输成本。
钟岐云本来与胡岩章谈的就是运输之事,而非那几州的丝绸生意,丝绸利润,他分毫不碰,只收取运输钱财而已。
若非他用海运替胡岩章运输能节约时间和成本,胡岩章也不可能同意。
想到那日胡岩章有一次次提及对他船队颇感兴趣,话里间皆是想将其纳入胡家羽翼之下的意思。
钟岐云皱眉,当时他佯装没有听懂,只与胡岩章敬酒祝贺两家谈拢了生意,避开了那个话题,但躲了一次,下一次又该如何?胡家如今在商场上权势体量,他如今虽小有成就,但比之胡家实在只是凤毛棱角,自然得罪不起,那今后......
钟岐云想,船队要想壮大,就不能只单单限于杭州丝绸,船运虽好,沿海城市他都能靠船队到达,但稍微内陆的地方就没了法子......海陆结合只会是将来的必须,这样扩散生意网,才能避开胡家锋芒。
而且还有河运......但是河运需要朝廷颁发行江令才行.......行江令......
更何况,如今知道他靠海挣了大钱的人越发的多了,自然会有不少人动了走海的心思......心思白装,钟岐云嘴角一勾。
兴许也不算坏事......
何敏清见眼前钟岐云不知想到何处竟独自笑了起来,便说道:“岐云兄弟看着心情不错?如今也算有了一番作为,就不知今后打算怎么办?”
钟岐云回神,望向何敏清,“自然准备再次出海的,如今正是缺钱时候,我也拖不得,”说到这里,钟岐云顿了顿,才缓缓试探性地道:“说来何兄今后又准备怎么做?可还愿意做海路生意?”
何敏清闻言笑了起来:“咱们兄弟认识许久,也不用这样试探来试探去了,岐云的意思,是想问我要不要今后一道做生意吧?”
何敏清说到这处,钟岐云也不再藏着,放下手上杯子,正色道:“是了,不过有些话我也犹豫许久,只怕说出来会让何哥不喜,会伤了咱兄弟间的情谊。”
“你想吞下我的商队?”
钟岐云点头。
刚到杭州听见街头巷尾说着这位钟生时,何敏清便知道,钟岐云志向不单单在这沿海方寸之间,见钟岐云主动约人一叙,他大约也猜得到为了何事。
何敏清毫不介意地笑了起来,微微仰靠着座椅后背:“岐云可知,年前你替我带两艘船货物去茂江,让我挣了多少?”
钟岐云不答。
何敏清继续道:“将近往常半年的收益,所以说,有钱挣的事,我何乐而不为?说来,往年我也曾跟着陆晃跑商,这次换做跟着岐云兄,你愿拉着我挣钱,又伤甚么感情?”
钟岐云一听,也笑了起来,不知说甚,便举杯与他碰了碰,“那......咱们兄弟往后合作愉快?”
何敏清有出声打趣道:“何某往后也仰仗东家照拂了!”
何敏清的商队说来算不得多大,钟岐云看重的是何敏清这人,他虽年轻,但也陆上跑商多年,是个秀才公却又没什么酸腐气,三教九流、正人君子、官员富豪什么人他都打交道,人脉极广。
钟岐云便想借他的帮扶把陆上的运输打通。
“就不知岐云的船队命个什么名?”何敏清心头有数,望着眼前的青年,问道。
“杭州府衙前日已经批了下来,就叫各地门铺就叫‘乘风’驿,海上船队叫‘破浪’。”
“乘风破浪,势如破竹,好名字。”
钟岐云笑了笑。
与何敏清碰面的第二日,钟岐云便不愿再多歇,梅雨天已过,西南季风吹起时,他便带装满胡家的丝绸的三十艘船一路北上。
海上平稳之时,钟岐云闲暇便抱着无数本描述天象、气候的书籍研究,还从蔡老那边拿来十几本几十年前的航海日志研读。
杭州、台州、金陵、姑苏新开张刚挂上牌匾的乘风驿接了些顺路的生意,钟岐云也一并拿了下来。
余周海、杨香冬、蔡老那位孙儿以及几个钟岐云信得过且签下长工契约的掌舵一路随行,皆被钟岐云压者学了不少航海技巧。
所过一州,皆留下钟家船队乘风破浪之名号,一月后回程时,顺道接了不少生意,空余的船只也装载了各地特别的货物带到各地乘风驿中售卖。琳琅满目、各具特色,皆是当地难得见到的物件,极其惹人眼。
售卖之好,门外来往看客、客户之多,让人瞠目。
那之后,船队再未曾歇下过,传遍钟家船队的‘美事’的州城中,‘乘风驿’也一个接着一个的开张。
短途长路的生意一单单地送上门来,船队船只扩张速度之快,短短两月就增至百艘,南南北北各地游荡,钟岐云自然不会都管,规划好出航时日,他便将运输之事分交由余周海和其余几位掌舵。
杨香冬虽是女孩,说来对航海的领悟在所有人中却是最高的,几月来,学得最多,但是船工皆是男子,她又太过于内心害羞压不住那些船工,钟岐云便没有放心让她带船,一直是跟着他身边。
时间长了,虽说钟岐云总说杨香冬是他小徒弟,但有些新进的船工却不由想歪。
八月初,朝中传来预备与回鹘谈和的消息时,钟岐云带着十五艘船一路向南去了建州。
杨香冬也如往常一样跟从,平稳了几个月的风,终究还是在出了玉环港时乱了起来,钟岐云不过去船舱中看了看货物,甲板之人就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钟岐云微微喟叹一口气,而后走了上去。
果不其然是那些个新进的船工闹了事。
“如今风往北吹了,你怎地还不让回玉环?是想咱们都死在这海中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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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会儿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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