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收拾残局这件事,提姆已经做得相当熟练了。
换房间入住—————打电话给专业家政团队—————让管家将备用的衣服送来,不出十五分钟,房间里狼狈得仿佛和熊搏斗过的两位男士就会恢复往日的模样。
但是………与往日不同,这次希斯莉也在其中。
而且她看起来相当不高兴。
虽然说除了她以外,世界上没有人会一边生气一边送温奶茶,一边生气一边给人包扎伤口的小傻向阳花,红罗宾还是为这样软绵绵的生气方式,感到了一阵比面对常规生气更加严重的心虚。
这是一种相当奇怪的感受,仿佛他辜负了小向阳花给予他的慷慨信任,让她看到了她最不想见到的画面,让她伤心、让她失望了。
布鲁斯大概也是这样想的。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提姆只能看见蝙蝠侠紧绷的下颚—————他只有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才会这样做。
至于格雷伯爵,他已经缩在沙发角落,神似一张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包,直勾勾望着希斯莉。
希斯莉:……………
她哭过一场后就不生气了,再加上格雷伯爵的眼神一直黏在她脸上,让希斯莉格外想笑。
她的贝齿轻轻咬了一下舌尖,提醒自己不能这么快就做出原谅的表情。
房间就这样陷入诡异的沉默中,直到提姆接到电话,房间已经可以成功更换。
格雷伯爵除了一个行李箱以外就没有过多东西了,他换掉那身带着黑血的衣服,布鲁斯则点燃了房间里唯一能用的壁炉,把两人的衣服扔进去燃烧。
至于地毯角落的血液,他只字不提,仿佛已经遗忘了那里的存在。
希斯莉一猜就知道老父亲又有奇怪的心思,但她和格雷伯爵在半空中对视一眼,就知道彼此都没有要去阻止的意思。
房间换好后,哥谭首富从沙发里站了起来,轻描淡写提出将这间房间赠送给自己的房间惨遭毁坏的格雷伯爵,后者推辞了三两次后便选择了接受,提着那个巨大的行李箱就向前走去。
等格雷伯爵换好房间,手里也握好了崭新的房卡,希斯莉转过身来,对着陷入沉思的老父亲说了第一句话。
“爸爸,你们先回去吧,我要带着叔叔在哥谭转上一圈。”
从沉思中惊醒的布鲁斯:“………?”
刹那间,老父亲的心上经历了万千种猜测,关于他的小女儿是不是还在生气,到底有多生气,以及什么时候才能哄好。
希斯莉仿佛看穿了他在想什么。
她叹了口气,示意布鲁斯低下头,这才踮起脚尖,在他有点淤青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小手指也抓住他宽大的手掌,用力勾了勾。
“我过一段时间就回去,爸爸。”他的小女儿声音柔和得像蜜糖,“不要担心我,你看,我们约定好了。”
蝙蝠侠:“……………”
蝙蝠侠被超级直球击中,失去了阻止能力.jpg
搞定了布鲁斯,希斯莉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全程被无辜波及的二哥。
提姆·德雷克还在走神,希斯莉忽然凑了过来,靠近他的侧脸。
红罗宾:“……!”
继膝枕以后,这是他享受到的第二个拥有妹妹的最高待遇。
女孩子的吻带着香草的甜美,柔软、温热、搽过润唇膏的双唇轻轻落在脸颊上,像猫猫粉红色的小肉垫。
“谢谢你今天带我过来,哥哥。”她声音柔和道,“辛苦你啦。”
红罗宾被超级直球击中,失去了思考能力.jpg
不。
提姆想。
他之前为什么会觉得新来的家庭成员是个麻烦呢?女孩子一点也不麻烦,希斯莉这样就刚刚好。
“………”
在目睹韦恩庄园的车逐渐远去后,希斯莉转过身来。
她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一曲,比出一个手势。
——————六。
从列车来到人间的亡者摇了摇头,不出声地比了一个七。
七个监听器?
在希斯莉皱眉的功夫,格雷伯爵修长的指尖已经一处一处点过自己的全身。
衬衫的领子下面、口袋之中、纽扣上、腕扣、内袋、腰带里、以及鞋底夹层。
而希斯莉正是漏掉了鞋底夹层。
她看了看格雷伯爵,打开了能量屏蔽罩。
在确保老父亲不会听到他们的谈话后,希斯莉抬起头来,小声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因为这双鞋从外观看起来,底子并没有触感这样厚。”
格雷伯爵笑着回答说,“而且它偏重,就像我的衬衫领子、口袋和腰带里的监听器一样,我能感觉到那种特殊的重量。”
说着说着,他就从衬衫口袋中摸出了那粒小小的黑色圆形,将它递给希斯莉,示意她放在手臂上感受一下重量变化。
在接过它的时候,希斯莉觉得自己接到了一片比羽毛还要轻飘飘的重量。
“………”
她费解地将监听器还了回去,看着格雷伯爵小心地将它装回口袋,又走到客厅里,将这间房的灯光纷纷调暗。
希斯莉自己则调出了光屏,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切换到那个她常常访问的页面。
小王子的头像周围依旧绕着一圈爱心,虽然系统显示的好感上限度是1000,但希斯莉没有一天断过和他聊天以及赠送礼物。
她看了那个通话摁钮几秒钟,相当干脆地点了下去。
电话那头“咔嗒”一声,接通了。
“优格尔?”
希斯莉从肩头摸出一缕乌发,在手指上绕了几圈,一边绕一边小声说,“晚上好。”
“小月亮。”电话那头,小王子柔和的声音传来,“早上好,我很想念你。”
优格尔话音刚落,希斯莉就感觉到了旁边格雷伯爵停滞在调灯光的动作,转而把视线落在她的电话上。
“我也是。”她乖乖地说,“优格尔,你现在忙吗?”
透过系统出品的无延迟通话,希斯莉可以听见优格尔那边黄沙被卷得漫天飞舞的声音,风凄厉地号哭着,划过嶙峋的怪石堆,夜晚的戈壁滩露出了其极为恐怖的样貌,仅仅是声音就足够出演一整部恐怖片。
然而优格尔的呼吸声依旧清晰,说出口的话也温柔又坚定。
“小月亮,我对你永远有多余的时间。”
“那我就说了哦?”
“请说吧,”优格尔被她的语气逗得笑起来,“不必担心。”
“我好像把我领域里的亡者带出来了。”
从她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电话那头的优格尔就陷入了沉默。
希斯莉体贴地等了一小会,小王子柔和的声音才慢慢从听筒传来。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他似乎忍着极大的震惊,语调也在尽力维持着平静,然而希斯莉还是听出了小王子柔和声音下的些许颤抖,“是你的领域…你的领域吗?”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但我总觉得电话里很难解释清楚……”
希斯莉停止了卷头发的动作,转而盯着落地窗倒影里的自己。
“老天。”
优格尔感叹了一句,希斯莉随即听到了一连串模糊的祷告词,像是在和逝去的亲人们祈求某种赐福。
黄沙被吹拂的声音似乎也渐渐变得和缓下去,那片可怖的诅咒之地终于收敛了身上的尖刺,转而给在戈壁滩上行走的旅人一个静思的机会。
“我们要先在酒店大堂的餐厅里吃早餐,”在优格尔的声音终于停止时,希斯莉问他,“你要现在过来吗?”
十分钟后,月见草混合着玫瑰的香气忽然出现在希斯莉鼻端,也让格雷伯爵警觉地眯起眼睛。
清脆而急促的高跟鞋音响起,细跟不断敲击着地砖,最终停在希斯莉身旁。
来者低下头,温柔地替希斯莉挽过耳鬓滑落的黑发。
“好久不见,小月亮。”
形象为“莎丽”的小王子对着希斯莉张开双臂,后者高高兴兴地扑了上去,首当其冲被两个肉球捂得窒息。
希斯莉:#%^*+!
趁着优格尔还没察觉到这巨大的占便宜时,她轻手轻脚把自己的脑袋从柔软的温床里拔了出来,转而望着眼前人时隔几月,又变得不甚相同的打扮。
比起从前,“莎丽”,或者说是优格尔,看上去更加地融入了这个世界。
少女乌黑的发辫已经换成了更加属于现代的艺术编发,纱裙上的金铃藏到了手腕上,那些闪闪发光的宝石们也几乎都消失不见,只有她眉心的那一块红宝石还在闪来晃去,叙说着莎丽的身份。
她今日穿着一件漂亮的石榴石红礼服,裙摆像盛开的火焰花。
希斯莉:…………
透过这身活泼美艳得不可方物的皮囊,她看见优格尔露出了那种熟悉的“和蔼老爷爷”的表情。
“莎丽”拉着她坐下,希斯莉甚至能从她的指缝里摸到些许戈壁滩上的沙粒,对方先是在她的眉心吻了一下以示祝福,随即把菜单拉给她看,让希斯莉自己先点菜。
随后,优格尔这才把目光落在那边安静的亡者身上。
“你好,先生。”
出乎希斯莉意料地,从小王子口中吐出的话语,即使略带一丝口音,那也是英语无疑。
在“莎丽”伸出手时,格雷伯爵同样站起来,和这只手郑重地握过,也被这位年轻姑娘眼睛里慈父光芒闪了一闪。
“您就是那位———”优格尔问。
“是的。”
格雷伯爵低声回答。
他看上去又想吸烟了,但事实上,他只是挽起了袖子,露出被划伤的小臂,给小王子看了一眼紫黑色、在缓慢愈合中的伤口。
“相当神奇。”
小王子喃喃道,“我的直觉告诉我,过多的恩赐也许会带来等价的灾祸,但………”
希斯莉乖乖坐在美少女旁边,挽着她的胳膊,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优格尔自己慢慢平复下来。
—————她看见小王子悄悄低下头,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玫瑰瘢痕存在的地方。,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