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吵架(1 / 1)

来开门的是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满脸皱纹遍布,最先落入阮秋色眼中的,却是她脸上那双半睁不睁的灰眼睛。

蒙着一层翳,浑浊得像死鱼的眼睛一般,却射出了两道警惕的光。

“老……老人家,请问这里是罗府吗?”阮秋色见她半晌不出声,便扯出个笑脸来同她搭话。

眼看来人是个瘦瘦小小的姑娘,那老妇面上的神色缓和了许多:“我家主人姓罗,你们是何人,来干什么?”

“是这样的,”阮秋色敛了笑容,捏造出带着些哀愁的神情,“我与相公是云州人氏,前阵子家里生意垮了,公公也病逝了,临终前交代我们来青州投奔叔父。我相公家里姓罗,他叔父听说是青州城东有名的富裕人家,便一路打听着找来了。”

那老妇人沉吟片刻才道:“小娘子说的叔父叫什么名字?我家主人世代居于青州,并没有远在云州的亲戚;即便是有,以眼下的境况……”

阮秋色原也没想让罗瑞安家人相信他们真是亲戚,便随口胡诌了个名字道:“是叫罗永泰。”

老妇人果断地摇了摇头:“恐怕你们找错地方了。”

她正要关门,却被阮秋色伸手挡了一挡,小姑娘脸上笑盈盈的,让人不忍心拒绝:“那请问这位婆婆,方便让我们讨碗水喝吗?我相公身体虚得很,我们天一亮就从客栈出来,找了足有两个时辰了……”

卫珩听她这样说,立刻弯着腰,配合地咳了两声。

阮秋色赶忙接着道:“婆婆您看,我家相公白日里也戴着帷帽,就是因为见不得一点风吹日晒,要再不喝点水,我怕他身子撑不住呢……”

那老妇人原本还在迟疑,门里却传来了另一道声音:“李嬷嬷,外头是什么人呀?”

老妇人忙将门打开了些,让里面的人看到外面的景况。阮秋色定睛一看,门里站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妇人,手里携着个八九岁的男孩子,神情有些发怯地瞧着他们。

老妇人走过去低声告知了原委,那妇人似是松了口气,又细细打量了阮秋色与卫珩一眼,温和地说了句:“那就请他们进来喝杯茶吧。”

“可是……府里就只有夫人您一个,不好随便让外男进来……”李嬷嬷面色迟疑。

罗夫人安抚地拍拍她的手道:“他们看上去不像坏人,况且,眼下这种境况,多做些好事为夫君积点福气也是好的。”

这罗府从外面看着还算阔气,可刚一进门,便有一股颓败之气扑面而来。不仅院内的草木凋敝,还是隆冬时萧索的样子,正厅里也空空荡荡,只有待客的桌椅而已。

那老妇人在柜子里翻翻找找,不知从哪里摸索出一盒茶叶,转个身又说要去伙房烧水。等她出了房门,阮秋色才迟疑地看着那妇人道:“罗夫人,这整个府里就只有李嬷嬷一个下人吗?”

她那么大年级还忙里忙外的,颤巍巍的身子看着叫人有些过意不去。

罗夫人苦笑了一下才道:“让娘子见笑了。自从去年我夫君的生意遇上点困难,家里的下人便陆陆续续地裁减了许多,想不到境况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就只剩这李嬷嬷一个了。”

“嗨呀,”阮秋色沉痛地一拍大腿,露出了心有戚戚焉的表情,“生意场上人算不如天算的,我家相公也是,非要把钱投在狐朋狗友的买卖里,家底都赔了个干净不说,连我娘家带来的陪嫁首饰都……”

她脸上痛心疾首的模样装得活灵活现,借着偏头擦眼泪的功夫,还悄悄向卫珩挤了挤眼。

卫珩会意,也做出不自在的样子轻咳一声道:“男人在外头挣钱养家,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阮秋色杏眼一瞪:“那你挣的钱呢?我自从嫁了你,金簪子换成银簪子,最后干脆换成个草标了,你软饭吃得挺利索啊!”

卫珩的神情隐匿在帷帽后看不分明,说话的声音也像是动了怒气:“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在外头议论丈夫的泼妇!”

“你要是个有本事的,我肯定每天好声好气地伺候,可你自己不争气,还不让别人说了么?”阮秋色横眉冷对,毫不相让。

眼看他们二人就这样剑拔弩张地吵起来,好脾气的罗夫人赶紧拉着阮秋色劝她:“娘子可少说两句吧,好歹你夫君还在你身边陪着,真遇上什么事也是过得去的。哪像我……”

她此言一出,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顿住了方才的话头,只低声说了句:“在外面多给男人些面子,也是做妻子的本分。”

阮秋色与卫珩对视一眼,知道她方才说了一半的,应该就是关于自己夫君突然发疯的事情。

“娘子的夫君不在身边么?”阮秋色顺势试探道。

那妇人眼中闪过些凄惶之色,却没有立刻回答。这一会儿的功夫,李嬷嬷已经提了一小壶刚烧好的热水过来,给阮秋色他们倒上了两杯茶水。

这茶味道涩口,阮秋色皱了皱眉头,被心细的罗夫人一眼看见了,不好意思道:“眼下家里的茶叶只有这个,实在是委屈客人了……”

这茶叶原本就是家里下人们喝的。

阮秋色摆摆手:“哪里哪里,有口热茶已经让我们非常感激了。”

罗夫人对自家夫君的疯病讳莫如深,想来是受到了知府大人的指示。阮秋色不好再直接去问,便低头思量着该怎么旁敲侧击。

卫珩却在一旁淡淡地开口道:“敢问夫人,罗公子的生意是遇上了什么困难,您知道吗?”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今后也有在青州重头再来的打算,这生意场上明明暗暗的阴沟陷阱多得很,想求夫人一句指点。”

罗夫人的神色有些为难:“夫君在外头的事情,我平日里是从不过问的,只知道去年年底时,夫君店里的资金周转不开,从府里支了不少银子。往后每过上几日,便要从府里弄出些钱去补店里的窟窿。家里境况一日不如一日,只好裁减下人,变卖器物。再后来……”

她没再说下去,再后来,罗瑞安就疯了。

李嬷嬷也在一旁叹道:“也不知是遇上了什么样的困难。老奴这一辈子,见识过府上多少次起起落落,哪有像少爷这次一般,掏空了家里不说,还欠下那一笔高利贷……”

“高利贷?”阮秋色想起方才李嬷嬷开门时警惕的眼神,顿时明白了,这罗家近来应是三不五时地被人上门讨债,才如此草木皆兵。

罗夫人抚了抚怀里男孩子的头,叹了口气道:“我去了信给母家,看能不能送些钱过来,解了燃眉之急。要不然,恐怕就只能卖了这家宅还债了。”

“可是夫人,”阮秋色皱着眉头道,“我母家也是做生意的,爹爹曾说起过,高利贷是生意人的底线,往往只有赌徒才去碰那个,罗相公会不会是在外面染上什么恶习了?”

“啊?”罗夫人眼皮跳了跳,显然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我家相公不是这样的人,平日里虽然也因为生意往来去跟人喝几回花酒,但从不外宿,像赌博这样的事,他定是不会沾的吧。”

阮秋色便点点头:“我也只是胡乱猜猜而已,夫人别往心里去。”

从罗家出来,阮秋色还在感慨:“这罗夫人也是够可怜的,被丈夫坑成这样,半句怨言都没有,还一心只想着为他积福。”

卫珩瞟她一眼,低笑一声道:“她是不如你牙尖嘴利,吵起架来气势如虹的。”

“王爷可不要误会我。”阮秋色笑眯眯道,“我以后不会同你吵架的。”

卫珩挑眉:“你就这么自信?”

“你想啊,夫妻吵架无非这几个原因:一是为钱,可我又不缺钱,多画几张画,没准可以连你一起养活;二是因为婆媳关系,可咱们俩都算是孑然一身;三是因为丈夫出去花天酒地,这个我就更不担心了,毕竟,我比你更有花天酒地的本事。”阮秋色扳着手指说得有条有理。

卫珩抬眼撇过去:“你似乎还很得意?”

阮秋色讪讪地避开了他的视线:“俗话说,艺多不压身嘛……”

她顿了顿,又扬起了个狡黠的笑容道:“而且我爹说过,美人儿就是用来宠的,便是你真要同我吵架,我也会让着你的。”

卫珩得了她这句承诺,却没觉出一丝欢喜来。他在心里回味了两遍,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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