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钟粹宫西偏殿,一片杂草丛生的荒芜已被填上泥土,种上了整齐的花花草草,一个个宫女太监们搬着皇上赐下的大件小件儿往里边搬。
舒棠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指尖不由自主碰到了手腕上的划痕,陷入沉思。
君凛什么意思,她没侍寝,也没立功,怎么就升了贵人?
但,现在或许容不下她想这些。君凛之前将她从浣衣局捞出来,又头一次主动把她纳入后宫,这些举动已经足够扎眼,虽然被后来发生的种种盖过了风头,但联系上今天的事,她或许又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
就算她现在掐掉直播,今天的人气平均值也一定在万以上了,绝对是第一。其他主播会不会因此联想到她,她也不敢确定。
“小主!”清儿听到她成了贵人,比她还高兴,一脸喜色的跑了过来,“皇上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呢,就连咱们那个木榻也换成了暖玉的,睡起来可舒服了……小主怎么了?不高兴?”
“喜忧参半吧。”她的计划里,没这么快就引人注意。
不过既然已经发生了,她也不畏事,总归这几天多加注意,别被人钻了空子。
……
升为贵人之后,有事没事她就喜欢四处走走。以前走几步路遇到位分高的就弯腰行礼,现如今那些常来御花园逛的熟面孔倒是对她点头哈腰的勤。除非遇到怡妃、贵妃和敬嫔,不然这后宫里她似乎是能横着走的。
这就让她放心在荷池边转悠,逗逗猫儿喂喂鱼儿,活生生把宫斗实况直播成了老年养生节目。
【播主:无敌是真的真的寂寞.jpg】
【感觉播主又在酝酿什么大阴谋,具体参考上次画画事件,我的天哪】
【按照定律,看起来最无害的那个往往是最终boss】
【讲道理,播主的实力本身就很挂比了,如果再加上君凛的庇护的话,那是真的无敌好吗,现在后宫里谁能干掉她?】
【不是谁能干掉她的问题,是她藏得太好了,那群女人连自己真正的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舒棠:……别盲目乐观。
舒棠:论地位,我上头还有三个人压着,这还是珍妃起不来的情况。再论出身,我一定是排最末的,这种出身也注定爬不到高位,君凛可不是傻子,知道怎么衡量利益。他这次升我贵人,很大可能是看见了我手臂的划伤,恻隐之心罢了,至于君王的宠爱——我劝你们还是别想太多。
手头上的权力是实实在在的,而宠爱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既然靠不住,那就别多想。
即便她不排斥他的接触,甚至在他为她诊脉时有些异样的心动,她也仍然清醒。
不奢求,不投入,就是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方式,与其坠入一段不可能的恋情,倒不如把湖边那只小黑猫拎回去养着,每天撸撸毛儿,等她忙几天,有了新的寄托,或许连君凛这个人儿都想不起来。
往后的几天里,各宫都派人时不时往钟粹宫跑,要么就是借着送礼来打探消息的,要么就是看个热闹,想知道皇上会不会来临幸。可过了几天,皇上都没来留宿,有的人松了口气,暗地里免不得说几句闲话,无非是指她交了好运,皇上出于怜悯,看不得这档子事,才给她升了位分。
没有圣宠,钟粹宫便一样的门庭冷落,倒是贵妃的凤仪宫到处是巴结的人儿,看起来似乎大局已定,珍妃肚子里的孩子定然是给贵妃娘娘抚养,到时候的太后之位显然就落在了她手中,其余人都得靠边站。
舒棠来来回回撸着猫毛儿,对这些事一概不理。她巴不得自己越不显眼越好,因为就算再小心的人,一旦腹背受敌,就有被算计的可能,只要不牵扯到她,她就懒得蹚浑水。
一日傍晚,她照常手痒想撸猫,唤了几回却没听见动静,才知道自家猫儿走丢了,免不得拉着清儿去各处寻找,走着走着走进了御花园。
“今儿忘了喂食,会不会是去荷池边抓鱼了?”她自言自语,“清儿,你去那边找找看,分头走,别走回头路,这样最快。”
走着走着,夜幕便笼罩下来,
黑灯瞎火的,她打着灯笼往草丛里找,边走边喊着小黑的名字。忽然,头顶上有什么东西一晃,一道冷冽的男声不耐烦地低吼了句“闪开”。
随即,一道劲风扑面,杀气顿至。
“什么人?”她看不清人在何方,对方显然是个夜里也懒得打灯笼的任性主儿,只能闭着眼睛凭风的感知大致判断位置。大脑一旦判断,身体就立刻做出反应,飞快侧身半步闪开。
只听哗啦一下,她面前的一棵两人环抱粗的大树应声而倒,一记掌风擦过她方才所站之处,险险落空。
她听到那个男声咦了一句,随即,身边的影子映入灯光下,半是疑惑半是好奇的看了她一眼:“竟然躲得开……你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与你有关系吗?”舒棠后退一步,打量着这人。
灯笼的光线很暗,但他身上显然是上好的锦衣,那种布料在月下也泛着特有的光泽……和青阳的侍卫服装显然不同,但深夜还能留在宫里的,除了侍卫以外,又会是什么人?
等等,刚才那么一下……他不会是被皇上抓来的陪练吧??!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那一掌,放眼整个华朝,能接住它的,目前只有皇上一人。”他的目光一寸寸仔细扫过她的衣着,最后落在她的脸上,忽然带着几分探究的靠近,盯着她的眼睛,“而你……武功不赖嘛。”
能看清他的落掌点意味着什么?那就是说,她在黑夜里,甚至不用眼睛看,光凭风声就能听出他这掌法的破绽,那小小一步移动,既是看破他掌法的证明,也是最不费周章避开的方式,除了皇上以外,她是他这辈子见过的唯一一个,想不到竟还是个女子。
而且,看她猫儿一样柔若无害的模样,当真看不出她竟身怀此等武功。
舒棠面不改色心不跳,说起胡话已经信手拈来:“你想多了。武功什么的我从未学过,刚才只是本能反应,恰好往边上躲了躲而已。”
“当真有这么凑巧的事儿?”他明摆着不信,还真不客气,招呼也不提前打一声,抬手便扬起一掌,“深更半夜,形迹可疑,非要我逼你才肯说?”
“住手。”
那掌风还未来得及打出,就被另一道劲气横截阻去。舒棠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君凛冷着脸站在她身侧,甚至看不清他甩袖间做了什么,眼前的男子就突然被甩飞老远。
君凛这才站住,宛若无事发生般淡淡将双手背负身后,斜睨了他一眼,像是不经意问:“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舒棠愣了一下,暗道不好,给不给皇帝戴绿帽是一回事,被他以为绿了又是另一回事。
鬼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哪位嫔妃故意以小黑猫为饵设计的圈套。反正多个心眼没错,如果是后者,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特意把她引到这里来,挑拨她和君凛的关系?
她立刻一步退到君凛身后,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袖子,想到自己的猫儿,真情实感的露出委屈的神情,用他才能听见的声音嗫嚅道:“我的猫儿走丢了,这才一路寻到了御花园,结果刚走没两步,就、就听见他叫我闪开,慌乱之下就躲了一步,谁知道他说我形迹可疑……”
君凛面上淡淡,没说话。
她不由多了几分不确定,正绞尽脑汁猜着君凛会怎么想。
谁知,他的脊背其实是僵硬的。她站在他身后那么近的位置,他便不自觉的分散了些注意力,见她委屈巴巴的低着头,心都软了,刚才的一腔震怒更是无影无踪。
正想着如何安慰她两句,忽然她就搂着他的手臂,靠了上来,他甚至能感觉到她剧烈跳动的心脏:“皇上替我做主吗,我怕……”
舒棠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君凛的神色,知道他不近女色,甚至做好了被他一掌挥开的准备。
这么做完全是铤而走险。
不知道是谁想害她,暗地里派人挑拨她和君凛的关系……遇上这种事,她决不能表现出冷静理智的样子,那样更容易让君凛觉得她早有准备,作为一个好欺负的老实人,假装受惊就够了。
只要你表现得够无辜可怜,只要收起攻击欲,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受害者,再出言打乱对方原有思路,对方就有很大可能照着你的思路走下去。即便不然,疑虑也一定打消了大半。
君凛他虽说对女人不感冒,但至少会护着他的人吧?
就在她心怀忐忑的冒出脑袋盯着他侧脸时,他忽然干咳了两声,有些不自然的握上了她的手。
舒棠:?
“别怕。”他似乎是从未做过这种宽慰女孩子的事,低声说了一句便移开视线,装作无事发生的淡淡道,“朕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中秋节快乐鸭!给你们甜馅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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