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人赶得巧,每年两次的打油高峰期他们一个都没错过,开张时正值秋收结束,再过不久又会迎来收入的顶峰:年前年后。再加上阳春镇上打油坊只此一个,相当于是独家买卖,因此开张以后生意是肉眼可见的火爆。
尤其是前三天开业优惠的时候,每天屋子里站满了人不说,屋外还有一长串排队的,这都要归功于加工费九折的功劳。
有人可能会好奇不就是便宜一块钱嘛,千万不要小看这一块钱,它足以吸引那些每日为柴米油盐操劳的乡村主妇,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那就是囤货,主囤耐久放不易变质的日用品。
就像以往抢购低价盐那样,明知道家里的油还能吃半年甚至更久,依旧毅然决然的推着几袋子花生过来打油,省下的一块钱、两块钱甚至更多块钱可以给孩子截布做一件新衣裳,让全家吃一顿肉亦或是攒起来将来解决大难题,过日子不就是讲究积少成多、细水长流嘛,这是她们的生活节流小智慧。
除此之外,还有恰好去年秋收前后打油的人家,过去一年正好吃完,今年就拎着新下的花生过来排队。
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想着占这一块钱的便宜,但普通人嘛,傻子才会和钱过不去。既然能少花一块钱,那谁又会说不呢?是以才会形成了“长龙”局面。
见客人这么多,为了提高打油效率,孟家人开始明确分工:四个男人主要负责抬、倒花生这种体力活,赵秀美和周雪两个人在家带孩子,现在三个小人儿都大了,不止开口说话,个个还能跑会跳的,一错眼儿的功夫就不见人了,确实得多个长辈看着才行。
至于许若君,则带着田明丽过来油坊里帮忙排队登记。以防有人插队引起不必要的矛盾,她们用纸牌制作了号码牌,穿上绳子,按照先来后到每人从1号开始发,这样队伍就和谐多了。
忙得脚打后脑勺的三天结束时,因为不停的拎袋子举高往机器里倒花生,孟大山和成晖庭三兄弟累得胳膊险些没抬起来。
知道他们辛苦,在送走最后一个打油的人之后,趁着大家都在忙着打扫卫生的时候,许若君给田明丽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去附近的饭馆打包了十个菜,准备晚上给家里的男人们加餐。
回到油坊的时候孟大山正在门口张望呢,看到媳妇儿远远走来的身影时脸色一松,上前帮着提东西,鼻子耸.云力了两下,“你去买菜了?说一声我去买就是了。”
“你都累得不想抬胳膊了,我叫你干什么,再说了,买菜不就是为了犒劳你们嘛。”
“嘿嘿嘿。”听出媳妇儿在关心自己,孟达山挠着头忍不住傻笑,有心想和她说几句贴心话吧,又碍于大儿媳妇在不方便开口,只好继续傻笑。
“爹,你咋啦?”这是听到说话声出来的孟京成,一抬眼就见到亲爹目视前方笑得一脸痴相,没错,真的是一脸痴相,乍一看,他还以为是怎么了呢。
见儿子叫他,孟大山迅速恢复正经脸,“没什么,屋里都收拾好了吗?好了就关灯锁门回家吧。”
“嗯,这就走。”
孟家人这三天累得回家沾枕头就睡,根本没有精力数算白天赚了多少钱,每次都是在油坊临回家了,把抽屉里的零钱用底下垫着的布一裹,卷巴卷吧就整包带走,加上今天的,正好三小包。
今晚也算是忙碌暂时告一段落,想着明天早上不用早起加班,吃饱喝足的孟家人准备数钱了。等饭桌上的碗筷一撤,许若君回屋把三个布包里拿出来,别看它们看起来都不大,其实就是裹得紧,把钱倒在桌子上跟堆小山似的,光看着就让人不由心情大好。
孟繁意更是惊呼一声,“哇~”也不管大人们都在瞅她,兴奋的直拍小手,看得孟大山忍不住戏她,“看来我们繁繁也知道这是好东西。”说着一张张捋平放在手里数起来。
他负责10块的,孟京成负责5块的,孟京晖负责2块的,孟京庭负责1块的,剩下的五毛、两毛和一毛的毛票,因为量少,许若君自己就包办了。
最后五个人加起来一算,竟然有554块8毛钱之多,要知道这才三天呀,利润竟然比原先孟大山和袁方伟合伙做生意还高。
虽然知道有新店开张、打折、打油旺季种种因素夹杂在里面,等恢复原价热度很快会降下来,孟家人还是激动到不行。
见孙子孙女也在跟着大人一起乐,孟大山一人给发了一张大团结,“拿着,爷爷发的零花钱。”
剩下的520来块钱许若君是这样安排的,“因为打油坊人人都有出力,都是一家人我也不做排序,这样,赚到的钱呢,每月月底结算一次,刨除当月电费后四家平分。”
然而这个提议除了她和孟大山两个人以外,遭到了全员反对,他们的理由也很充足。
孟京成,“买打油坊的钱是爹娘你们出的。”
孟京晖,“榨油机的钱也是爹辛苦挣来的。”
孟京庭,“你们还管着我们三家的吃喝。”
三兄弟一致认为他们本钱一分没出,只出了把子力气,分这么多钱受之有愧,坚决不同意。
见儿子们坚持,许若君想了想,“你们非要这么介意的话,那当那钱是我们借给你们的,慢慢把本金还给我们就是,还完以后再平分,这总没有意见吧?”
哥仨对视一眼,由大哥孟京成提出意见,“还钱可以,平分就不用了,最多我们一家两成,剩下的四成给你和爹,就当我们交伙食费了。”
“对呀,当伙食费吧。”孟京晖和孟京庭紧跟着表态。
许若君和孟大山仔细看了一下儿子儿媳们的脸色,发现都是一脸赞同且没有一丝勉强后,心中满意。这个满意不是满意多分钱,而是觉得自己的付出被孩子们看在眼里且没有当成理所应当很欣慰。
两人不再推辞,“那行,就按你们说的意思分。”
加工费恢复原价后,打油坊的生意果然没有前三天那么红火了,由之前的每天打2000斤的花生降到了1000斤,偶尔7、800斤,最少的一次只有300斤,不过孟家人已经相当知足了,因为哪怕生意最惨淡的300斤/天,他们也能赚30块钱,30块钱在当时是什么概念呢,大概是一个普通工人半个月的工资,
就这,还是打油坊生意最差一天的营业额呢,要是按照日常来算,平均下来怎么着也得在70~80之间浮动。
因此,别看打油坊面上简陋,整日和黏腻的油料打交道,实则回报相当高,孟家是真的选对路子闷声发财了。
等打油坊的生意稳定下来,维持在日600斤的水平线上时,冬天悄无声息的到来了。
随着时间跨进到12月份、天气越来越冷,孟家人开始进入备战状态,因为又一个打油高峰期要到了。
只是,他们还没等来新生意,先听到了菜市场那边新开了一家打油坊的消息,老板也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想要强买胡记面馆失败的周丰强。
原本这没有什么,毕竟没有人规定不能做同类买卖啊,不然集市上卖衣服、卖水果的岂不是只有一家。生意场上有竞争是难免的事,关于这一点孟家人想得很清楚,他们只要做好自己就够了。
然而孟家人无意生事,有人却是迫不及待的将矛头对准了他们。
周丰强的周记打油坊直接开出了每百斤7块钱的低价招揽生意,隔空和孟大山他们打起了价格擂台,一时间,孟家的打油坊生意一落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