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衡认真地看着宜青:“不如离开秀水村。”
宜青诧异道:“离开秀水村?”他只想过兔子精打算一走了之,难不成兔子精打算把他也一起带到普罗山上?想到此后可能就要在一窝兔子中度过余生,宜青觉得……也挺好的。
落衡道:“云哥儿,你自小上过私塾,是吗?”
“……上过。”
宜青摸不清楚兔子精为什么要提起私塾,原主确实曾在先父的一力主张下,跟着落第秀才读过几年经。但从兔子精认识他这日起,他就是个庄稼汉,如今做农活的手艺都很娴熟了。
落衡道:“那不如离了秀水村,去考科举罢?”
宜青大惊失色:“科举?”
落衡郑重地点了点头,搭着宜青的手背,柔声道:“秀水村中的人都这样看你我,住着难受,可离开秀水村便无田可种,我又不愿看着云哥儿去做工、跑商。”
“云哥儿若是考了秀才进士,也算了结了先父的心愿呢。”
“再有便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兔子精的大道理说得一套又一套,宜青这才想起来这只兔子精他不是普通的精怪,他自小就爱听凡间的经书哇。经书可不就是那些读书人不离手的么,只怕兔子精不是想让他去考科举,是想自个儿去试试吧?
“云哥儿?”落衡看着宜青的脸色有些古怪,小声问道,“你觉得不妥么?”
宜青当然觉得不妥!非常不妥!
科举考试有多无趣,不试上一试他也能猜到了。虽说红袖/添香夜读书听上去很美好,可那书是话本小说还则罢了,《尧典》、《禹贡》还是免了罢。
“不妥。”宜青道。
落衡还试着想劝他:“为何这么说?云哥儿这般聪慧,即便一试不中,多考两次也就能金榜题名了。”
宜青听着头皮发麻:“你高看我了。”
兔子精倒是对他信心十足,宜青看着对方亮闪闪的眼睛,就知道拿这个借口没有办法搪塞过去。他转了转眼睛,握住兔子精搭在他手背上的手,有了主意。
“其实除去科举,还有旁的法子。”宜青缓缓道,“村中的人之所以如此看待你我,不过是因着你我都未嫁娶、又长住在一处的缘故……”
他故意顿了顿,觑了眼兔子精的神色。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倒是被他紧紧攥着的手心微微发凉。
落衡咬了咬下唇,道:“云哥儿是想……?”
宜青道:“嫁娶且不提,你我只要分开住,他们指不定便没那么多闲话可说了。”
兔子精洁白的齿尖在唇瓣上磨了又磨,似乎很想说些什么,又忍着没有说出口。
宜青趁热打铁:“如今拿回了田产,家中也有些闲钱,趁着冬日农闲的时候,正好再另起一间屋子。到时我便搬过去一一”
“不许搬。”
宜青笑道:“不许?”
兔子精点了点头,眼睛红得好似跟看见了萝卜似的:“不许。”两人还站在村中,他不能发作,手上一用力便把宜青拉得一个踉跄,几乎是连拖带拽的将人朝来路走去。
兔子精越是生气,宜青嘴角的笑意就越明显。他认识对方那么久,对方的脾气就好像是只真的兔子一般又乖顺又温和,连脸色都不曾与他甩过,更别说这样急切暴躁了。
仅仅是和他分开住,就这么难以忍受吗?
兔子精将他一路拖回了草屋中,徒手掰断门栓,回身用双手压合上了木门。与木门一道被他压在身下的还有宜青。
宜青听着兔子精吭哧吭哧喘着粗气,那可能是因为一路疾行又用了大力气后的喘息,但他更愿意相信这是对方当真生气了,又气又急,以至于暴躁的神情藏都藏不住。
“这么生气吗?”宜青想伸手摸一摸兔子精的耳朵,给他顺顺气,对方却不许他动弹分毫。
“云哥儿。”落衡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不许盖新房,不许搬出去,不许……”更不许娶别人。
宜青问:“为何不许?”
“因为……因为……”
兔子精想说因为他心中酸酸胀胀的难受。其实这感觉早就有过了,村中年轻的姑娘多看云哥儿两眼的时候,他就浑身上下不得劲。
迎着对方探寻的目光,落衡抿唇道:“盖新屋是笔不小的花费,不若多拿些银子买种子,来年多种几亩田的好。嗯……搬了出去,也是不便,得两个灶子开火,又浪费柴……”
他想方设法地找着借口,说完一个便觉得站不住脚,又急着再辩解两句。
宜青被他制住不得动弹,但眼睛还能眨上一眨,有理有据地反驳道:“瓜果种子我与王大壮商量过,来年两家合买,价钱能便宜不少,用不着担心。至于生火做饭,新屋不开火便是了,我来你这儿蹭一顿饭,总没人说闲话罢?”
“那、那……”
落衡将一口白牙咬得嘎嘎作响,宜青有些担心他将牙口咬碎了。看着对方急红了脸的模样,他心中也舍不得,要是把他家兔子精给急坏了怎么办?
宜青眨了眨眼,笑道:“那我还是去考科举好了。”
落衡一喜:“啊一一”
“那样也好呢。你听过凡间的曲儿不成?但凡高中状元,皇帝总是要钦点个驸马的,到时候又是春风得意披锦袍,又能娶个公主洞房花烛……”
“不、不许!”兔子精这回当真给逼急了。他连和云哥儿分开住都不愿,要是对方另娶一房美娇妻,他、他就……
宜青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兔子精的脸色。他看着那张脸涨得通红,及时收了声,但还是没能阻止暴跳如雷的兔子精扑将上来,在他脸颊上重重地咬了一口。
不只是脸颊,只要是对方能下口的、方便下口的地方,全都被啃了一遍。兔子精像是把他当作了一只巨大的萝卜,咯嘣咯嘣咬得起劲。双唇这样柔软又湿润的地方,自然是重灾区,他都尝到被咬破皮之后在舌尖泛起的血腥味了,对方还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兔子精在糟蹋完他的脖颈后,顺势扒开了他的衣襟,张口朝下一咬一一
“嘶一一”宜青红肿的双唇总算得了空,“你咬哪儿呢!”
兔子精也不知道自己咬的是哪儿,他只想着把身前的人连皮带肉都吃到腹中才好,免得叫什么娇滴滴的公主给拐走了。云哥儿、云哥儿只能是他的!别人想都别想!
他怒冲冲地龇起牙,在含入口中的软肉上磨了一磨。
宜青可算是知道什么叫自作自受了,要不是他先起了意,想逗逗这只兔子精,哪能把人逗红了眼,遭如今的罪呢?
“你有没有想过,”宜青亡羊补牢道,“为什么不许我搬出去住,也不许我去考科举了?啊……”末了是没忍住那酥麻又涩胀的痛感,低呼了一声。
落衡没想过。所以这话成功让他松了口。
宜青松了口气,赶忙道:“你只不过是想和我在一起罢了!”
不管是不想云哥儿搬出去住,还是不想云哥儿另娶他人,都是因为不愿意看着两人之间被隔开了距离。他还是想着能在云哥儿醒来时就给对方煮好热乎的早饭,想在变天的时节给他添上几件合身的衣裳,想灭了灯之后悄悄依偎在他身边,趁着他睡着时偷偷与他亲嘴儿……
兔子精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愣愣道:“我是想同云哥儿在一块。”即便是要离开秀水村,去县城、去州府,考科举、跑商、打些散工,他都想待在对方身边。
“什么人能一直待在一块儿呢?”宜青循循善诱道。
兔子精沉默了,显然他猜不到答案。
宜青只得对着这只脑筋笔直得转不过弯来的兔子精直说:“除非你愿意嫁了我,夫妻方能白首偕老。”
兔子精愣了好一会儿,才道:“可那样,他们不是更要说闲话了?”
“那就不叫闲话了。”宜青笑道,“那就是实话。”
“你愿意……让它变成实话吗?”
兔子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伸手把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按了回去,然后定定地看着被他生啃了半天的人。他还在普罗山上的时候,就想着要等到一个人。他想他可能、大概、兴许、肯定是等到了。
宜青耐着性子等兔子精的回答,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就不信对方还不明白。
他等了半晌,等来的是狂风骤雨般的亲吻。
对方羞红着脸,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蹭,小声说出了让他如闻惊雷的话:“云哥儿,我好像、好像能发情……生崽子了……你要、你要帮我……”
宜青:“?!”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兔子精俯趴在他心口,说话的声响轻不可闻,但微弱的震动好似能穿透胸前,麻痒一直蔓延到心尖儿。
“愿意陪着云哥儿。”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