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呦!】
就在季鸫以为这个所谓的“捉迷藏”游戏不会变得更糟糕的时候,那青稚柔软的少年声音,忽然在他的耳边低低叫了一声,仿若这才想起什么似的,笑嘻嘻地补充道:
【唯有仅余最后一人,这局游戏才能终结……嘻嘻嘻,诸君,切记、切记啊!】
——还敢再坑一点吗!?
——这忒么的竟然还是个逃杀类游戏!?
要不是现在正身处妖怪堆里,哪怕露出一点儿破绽都有可能暴露身份,季鸫是真的很想全方位问候“桃花源”的祖宗一百八十代了。
即使季小鸟同学的观影经验算不得太丰富,也是看过经典的《大逃x》和《饥○游戏》的啊!
现在他们不止要躲避外敌,还要自相残杀至最后一人,“桃花源”安排的这个“世界”,是当真不想给他留下活路啊!
……
“哎哎哎,后面的小子,别发呆了!”
一个束着碎花头巾的女佣将一盘清炒虾仁塞进季鸫手里,口中连连催促道:
“快端出去,端出去!”
季鸫连忙捧好盘子,排在一众小厮与侍女之中,稳了稳心神,朝外走去。
只可惜,他才刚刚迈出脚步,耳边就又传来了那软软糯糯的少年音:
【木甲将〖鬼〗之身份传与木乙。】
——卧槽,好快!
季小鸟心中大骇,好险没一个趔趄,来了个左脚绊右脚。
他低头飞快地在手腕上扫了一眼——00:01:32,只不过才过了一分半钟,被随机选做“鬼”的参演者,竟然已经将烫手山芋给丢出去了!?
在包括季鸫在内,大宅中的所有参演者都还处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懵圈状态的时候,唯有手中拿着“木甲”这枚牌子的褐衣男子,是唯一一个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人。
拿到了“木甲”这个牌号的参演者,诨号蚂蚱,在进入“桃花源”前,是个二十三岁的艺大学生。
虽然说不上是富二代,但作为一个家境不错,有钱有闲的学生党,蚂蚱有一批志同道合的小伙伴——他们是一群驴友,并且热衷于花式作死。
其中的作死行为包括并不限于不按常规路线进山、开着越野车在育林区硬生生碾出一条路、擅闯明令不得进入的军事禁区等等等等。
人作死作得多了,就迟早会死,这是铁律。
于是去年夏天,蚂蚱一行人在汛期冒险进山,然后毫无悬念地被暴雨困住,他们车队里的其中一辆车子,在渡河时被忽然溃堤的湍流冲走,等蚂蚱再睁开眼时,就已经和车上的另外三个同学一起,进入了“桃花源”中。
后来蚂蚱一路摸爬滚打,好不容易撑过了三个“世界”,原本同生共“死”的小伙伴也只剩一个了。
在获得了异能之后,他和他的同学一块儿加入了一个名叫“天龙帮”的小帮会,然后和另外两名新同伴一起,抽中了这个名叫“画壁换魂”的世界。
这是蚂蚱第一次进入b级难度的“世界”,不过根据帮会里另外两名同伴的说法,只要足够小心,存活率还是有七八成的。
于是蚂蚱下定决心,一定要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改掉所有作死的坏习惯,绝对不再出一丝纰漏。
而他也算颇为幸运,在大宅里醒来并获得了这个“世界”的基本信息的同时,蚂蚱发现自己的同学,同寝室的好哥们大山,竟然跟他分配了同样的身份,就在旁边。
然而,好的开端才刚刚让蚂蚱松了口气,现实却当场抽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因为,他竟然被随机选中,成为了第一个当“鬼”的人!
蚂蚱和他的同学大山两人被“桃花源”安排了个粗使仆役的角色,所以在捉迷藏开始时,他们正呆在一个小院里,装模作样地除草剪枝,与另外三个同样身份的妖怪距离足有十米远。
当时,蚂蚱和大山两人听完了游戏的规则说明,面面相觑,皆是满腹疑惑,茫然非常。
他们甚至还没有半分“游戏”已经开始了的实感。
但就在下一秒,蚂蚱听到耳边传来了男孩儿软糯而满含笑意的声音:
【木甲,你是〖鬼〗。】
“什、什么?”
蚂蚱完全愣住了,连自己竟然把心中的震惊说出口了都没有察觉。
紧接着,他感到手心骤然生出一阵炙痛感。
蚂蚱连忙摊手一看,竟然发现掌心正中多出了个蓝黑色的印记,活像是他在古装剧里看到的黥面纹一般。
他整个人呆住了,全身僵直,如坠冰窟。
就在蚂蚱茫然无措的时候,他耳边又响起了那把软糯的少年音。
这一回,男孩儿告诉他,这个游戏进行到最后,只能活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
——十五分钟……
——不把“鬼”传给其他人,就会死……
——会死……
——会死……
蚂蚱的脑中一片空白。
“喂,你听到了吗?”
这时,猫在他旁边的大山把脸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
“我们连这里还有几个参演者都不知道,怎么玩啊?”
蚂蚱木愣愣地扭头,看向自己的室友,目光发直,表情凝滞。
大山:“喂,你怎……”
他的话只说了半截,就看到蚂蚱忽然动了。
他的好友伸出手,在他的肩头飞快地一拍,口中含含糊糊地说了几个字:“抓住你了……”
大山瞪圆了双眼,完全不敢相信上一秒钟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伴随着手心传来的炙热感,柔软的少年音告诉大山,“鬼”这个身份,已经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大山勃然大怒。
他只觉得难以置信。
就在刚才,他的好室友、好兄弟竟然坑了他!
而他却毫不设防,根本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做!
大山一跃而起,朝着蚂蚱扑了过去,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当场就将手上的“鬼”还给对方。
只不过蚂蚱的速度却比他更快。
蚂蚱已经跟一只兔子似的蹿了出去,专门朝着草木扶苏的地方跑,又仗着自己身材瘦小、行动轻捷的便利,跳下篱笆,一头钻进了矮树从里,甩开了紧随其后的大山。
季鸫端着一大盘子清炒虾仁,再次回到正堂时,宴会已经开始了。
就如同他在预告片中看到的那样,偌大的正堂左右对称地摆上了二十八桌宴席,一群穿着破破烂烂的男人,一人一桌坐在席上,每个人身侧都簇拥着三五名衣裙轻薄的美貌侍女。
这些被奉为座上宾的男子,人人皆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好些人根本连鞋都没有,就这么赤着脚盘腿坐在席上,似乎都对自己的境遇表现得格外迷茫,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们原本都只是一群背井离乡逃荒的农民,后跟了个自号“赤水将军”的山匪头子,就此落草为寇,日日里做那拦路劫道、打家劫舍的勾当,终于惊动了官府,被一队守兵剿了山寨,他们这二十多人沿着寨子后面一条隐秘的兽径一路逃出,盲头苍蝇一般钻进了大山里……
……那……那之后呢?
山匪们面面相觑,却谁都想不起来了。
他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座大宅里的,只觉得仿若是做了一场美梦,闭眼睁眼,就进入了仙境之中。
只是此时此刻,这群妖怪也不会让他们的贵客有足够的余裕去琢磨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的。
妖娆的女妖纷纷使出浑身解数,端着酒杯向客人们劝酒。
这群山匪全都只是泥地里刨食的糙汉子,一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也就年景还好时在集市上卖炊饼的小寡妇,一时间看到身边环绕了如此多的美人儿,已觉震撼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更何况这些美貌女子个个巧笑嫣然、举止亲密,只着薄纱的玲珑娇躯跟没有腰骨似地贴上来……山匪们有一个算一个,哪里还能仔细思考,只以为自己是真到了人间仙境。
一盘盘佳肴摆到席上,那白面美髯的管事双手背在身后,笑呵呵地招呼宾客不必客气,只管尽情享用。
季鸫趁着摆放菜肴的机会,偷眼撇了撇席上的客人,只见那瘦得皮包骨头的男人根本不用身边的美貌侍女帮他布菜,就已经抄起筷子,径直伸向了桌子正中那盘浓油赤酱的红烧肉。
——果然如此……
回想起自己看过的预告片,还有刚才“土甲”吃了米花糖后的结局,季鸫心说这一整个大堂里的客人,约莫都没救了。
这时,他看到包着头巾作力士打扮的莫天根。
大根老师这会儿正手持一根扎了红绸缎的大锤,站在门厅一角,作目不斜视状,连个眼尾余光都没分给季小鸟同学,看起来相当严肃、十分敬业。
搁好菜肴之后,季鸫趁着起身的机会,故意从大根老师面前经过。
果不其然,借着袖子的遮挡,一小件硬物被莫天根塞进了他的手中。
——没办法,谁叫这个时代不能用手机呢!
季鸫连忙将大根老师交给他的联络信息揣进袖管里,然后趁乱甩开鸭子精等一干小妖,从偏门出去,溜进了花园。
就在季小鸟离开客厅的同时,一队身穿浅粉罗裙的舞娘,连同七八个手持丝竹的乐工,结队走进了宴会厅。
其中一个戴着纱帽的高挑乐师从面巾的缝隙中,快速地瞥了季鸫的背影一眼,又移开了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