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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青王子冲使团中一招手,一位妙龄女郎移步到他身边。她有着和铁青王子像极了的湛蓝眼眸,鼻梁挺翘,殷红的薄唇下,是蜜色的肌肤。她一身孔雀蓝对襟薄衫,内着湖绿色抹胸,摇曳的裙摆下,及膝的红靴夺人眼目。
“陛下,这是舍妹,阿史那·楚伊莲。她是父汗最看中的女儿,是亚力舍的蔷薇,更是亚力舍汗国的骄傲。”铁青王子拉起楚伊莲的纤纤玉指,含笑道:“今次我出使大唐,楚伊莲想一睹大唐盛世风光,缠着我说了许久。父汗让我自行决定,我又如何耐得住草原蔷薇的请求?是以擅自做主,带了楚伊莲来到大唐。”
楚伊莲翩翩一礼,道:“楚伊莲见过大唐皇帝陛下,从北方一路南来,本以为大唐不过如此。孰料长安城矗立关中,大明宫真乃千宫之宫,是楚伊莲眼拙了。”
李倜目光在楚伊莲身上逡巡片刻,才道:“大唐广拥四海,楚伊莲公主愿来,是我大唐荣幸。大唐不光有长安,亦有东都,有益州城,有平江府。公主若有机会,何不亲去?”
“那便看陛下肯留楚伊莲多久了。”楚伊莲微微仰起小脸,眼眸盯着李倜,丝毫不在意皇帝的尊贵,声音清脆,道:“在我亚力舍汗国,最为尊崇勇士。父汗与阿兄都同我说过,大唐猛将如云。我知晓过不了几日便是大唐御林军大比之际,楚伊莲恳请陛下垂怜,允我观战开眼。”
李倜道:“去岁御林军年末大比,朕也曾观战,当真跌宕起伏。楚伊莲公主既有兴趣,届时公主可随时观战,一览我大唐儿郎风采。”
楚伊莲流波暗转,道:“陛下,您知晓我亚力舍亦是尚武之邦。如此盛事,亚力舍不愿错过。楚伊莲斗胆,替远道而来的勇士,恳请陛下,允我亚力舍汗国也可参加。”
李倜故作为难,侧眼瞥向李依,却见她低头不语——看来李依是不愿与楚伊莲多话。好在前些日子大臣们商议,此事早有定论,当下便道:“不光亚力舍汗国,若毅侯有兴致,也可参与。”语罢,李倜看向殷公集、尉迟舒,道:“看来今次大比,须得另拟章程。两位爱卿,可要抓紧呐。”
“不过是添上两方,并无难度。”殷公集老神老在,冲铁青王子、大茂黎拱拱手,道:“待章程拟好,便差人送去四夷馆,这些日子便请两国稍安勿躁。”
此事既然敲定,楚伊莲只低了头,不再多。
李倜顺着讲了些冠冕堂皇之话,便令摆宴。方才因她侧目的各部官员在打量半晌后,也收回目光,专注与帝王的话语中。
宴席既毕,杜渝汇合付狭岩,在礼部、四夷馆官员相陪下,护送使团前往四夷馆。让杜渝庆幸的是,此次郑结并不在行列之中。
临别之际,大茂黎含笑道:“我听说杜统领曾征战安西,是大唐头一个女将军,真让我佩服。今次竟有如此缘分,不知大比之际,将军可会下场切磋较量?”
杜渝谨慎道:“毅侯谬赞,先帝遗泽,本将着实惭愧。至于大比,一切全听陛下安排。”
且不提四夷馆中诸事,宴席散后,李倜留了李依,一起往宣政殿去。
景秀在前护卫,李倜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想起楚伊莲来,笑道:“十三娘,我与你打个赌,铁青隐瞒了楚伊莲的到来,定有所谋。说不定,是想寻觅个如意郎君呢?”
李依神态自若,道:“圣人从哪里瞧出来的?本宫看她,只觉着挑衅十足。”
李倜指了指景秀,道:“她那么着急,不等我开口,便挑明了三国会武,无非是早有所衷。”
景秀虽有耳闻,但没瞧见李倜手下动作,仍在暗自盘算——杜渝虽勤奋有加,但一来年岁已大,二来天资不显,想有大的长进,无论如何也得三五年后。但有此傍身,北地之行,杜渝多了三分自保能力,李依的安全,也便多了三分。
李依垂眸,道:“圣人倒是看得仔细。”
“十三娘觉得如何?两国交好,这也是个不错的法子。”李倜意有所指——景秀作为长安城没定亲中最出名的青年才俊,算来也是近而立之年。大唐皇室本有突厥血统,关中、陇西世家多与西域、亚力舍各国通婚,在与异族婚姻一事,本就开放包容。何况单凭今日所见,楚伊莲公主是位出色的女子,可为景秀良配。
李依斟酌片刻,才道:“圣人,此事,您得去趟仙居宫。”她喉咙压得极低,李倜瞥了景秀一眼,猜测其中另有缘由,便暂且按下不提——方才他本打算先问问景秀的意思。
说话间,宣政殿已在眼前。李倜让了李依先进,内里景绍、殷公集、郑致淳、尉迟舒等一众朝臣早已等候多时。
君臣见礼后,李倜令英吉赐坐。李依按往常,仍在御座下东首垂帘,只这些日子以来,她是愈发寡了。
“圣人,亚力舍汗国楚伊莲公主主动请求会武,真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了。”殷公集哈哈一笑,道:“至于章程,是早先定过了,明日便可给他们。”
李倜颔首,道:“朕看大可不必更改,过两日再给,更稳妥些。”殷公集明白了李倜这是要摆摆谱,当下躬身应了。李倜话头一转,听不出喜怒:“只不过,前些日子送回邸报,可从不知会有个楚伊莲公主随行。”
这话便存了责怪的意思,尉迟舒忙躬身道:“此前州府行文、军中邸报、斥候消息,均不曾提及铁青王子带了这位妹妹。此为老臣疏忽,请圣人治罪。”
景绍道:“圣人,铁青有意隐瞒,也不能全是尚书责任。”
不等他说完,李倜便道:“景卿,朕心里有数。”他话头一转,道:“只朕不知,会武一事,咱们择了何人?”李倜并不恋权,很多事情交代下去,倒是不论过程,给了臣子极大的权限。
既是借着御林军大比的名头,殷公集起身道:“杜统领虽有要职,但为我军中唯一女将,自然在列。”
李倜唇边含笑,显是赞同的。
殷公集续道:“振香勇武之名扬威四海,自不能不去。只最后一位,还需在尉迟静和杜统领随从尔璞之间定夺。”
“尔璞?”李倜似有耳闻,李依低声提点几句,他便记了起来,皱眉道:“朕记着他年岁尚轻,此等场合,还是罢了。”
殷公集一笑,道:“全凭圣人圣裁。”
景秀立在一旁,他早先便知晓这些,是以面上殊无半分喜怒。直到尉迟舒说起亚力舍汗国汗位之争,他才竖起耳朵细听。
“术卜儿可汗年事已高,按斥候回报,去岁北疆冰封三月,他有两月都在病榻上渡过。蜜绯王子衣不解带随侍汗驾,但铁青手握亚力舍三分之二的军力,术卜儿可汗也不能强行废了他。”尉迟舒简单讲了情形,便道:“按理,铁青王子合该守在汗国,但他却来到长安,看来是其中有旁的变故,逼迫他必须来大唐,寻求旁的帮助。”
“圣人,景将军东征之际,同铁青王子里应外合连破数城,对他是了解颇深。此人暂且不必理会,等到拖不下去,他定会主动寻来。这些日子,便请景将军多加留意。至于当初许下的牛羊粮草,郑卿,可能兑现?”
郑致淳起身道:“回圣人,给不满十成,但七成是稳妥的。只……若能少花些,臣以为,不妨使些小手段。”
李倜哈哈一笑,大手一挥,道:“这些个,朕在明面上为你们撑腰,但能给我大唐省下多少银钱,便靠诸位了!”
议事便在顺风顺水中渡过,自始至终李依只是个旁观者,并无一字多。经过快一年,李倜龙威愈盛,语间仍是微风和煦,但行事愈发深沉。
如今,茂公郑氏,已渐渐偏向新帝了。
离了宣政殿,李依登上步辇,还未走多远,便有人从后小跑着追上。
“殿下,是茂公。”郑函在李依耳边提醒,李依道:“停。”
郑致淳略带气喘,随意一礼,道:“殿下大忙人,但老臣有几句话,不知殿下可否移步?”
李依令人放下步辇,起身行至石灯旁,冲郑函挥挥手,等他们走远了,才道:“茂公请。”
郑致淳有些尴尬,道:“小池如今住在殿下府上,我连见她一面都难。崇梵那孩子死心眼儿,便是如今谣满天飞,也只认准了小池。殿下与她交好,能否烦请殿下,在小池身边,替崇梵美几句。崇梵虽伤了手,但假以时日,定能痊愈。他二人又是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我觉着,犯不着为这些琐事,伤了彼此情分。”显然做郑结的和事佬,只让这位户部尚书显得羞窘难当。
李依道:“茂公原是为此?令郎宫中受伤,一直未能查出真凶,想必莱公也对您歉疚得紧。如今风风语的,茂公仍肯信杜统领,真是信人也。只杜统领虽住在本宫府中,不过是碍着俗礼。她兄妹像极,本宫并不愿时常见着她,总令本宫伤怀。”话至此,李依便有些黯然。
郑致淳想说些宽慰的话,却不知如何开口。
李依自顾自道:“茂公的话,本宫会令人转达。但莱公素喜杜统领,茂公若有意撮合,不若请莱公出面。本宫瞧着,杜统领是个豁达坦荡之人,只要令郎诚心相待,三年孝期转瞬便至,何愁美人不归?”
如此一来,倒是将烫手的山药踢给殷公集了。郑致淳腹中暗诽,口中却道:“还是殿下思虑周全,老臣是豁然开朗。左右话给小池带到,他们小儿女的事,老臣是断不肯再理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等忙完了这段,老臣便要告老,回山里逍遥快活。”
“茂公正值壮年,何出此?此事本宫定要阻拦。”李依道:“何况圣人那里,如何肯放了您这位大掌柜?”
说了些许客套话,郑致淳送了李依重上步辇,原地候着李依一行走远,和煦的面容一变,低声啐道:“想替杜渝扛了?那便废她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