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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等烟花之地的人,你平白无故为何要见?”杜渝不假思索,及至说出,才觉得自己有些微恼。
果然李依含着笑意,道:“本宫不过好奇那人相貌,看你倒是鄙夷的。”说罢,不等杜渝回答,便道:“她人品如何,与本宫有何干系?只现今到底国丧期间,你身为御林军女将,今后那些地方的邀约,还是要谨慎些。”
“我知道了。”杜渝低了头,道:“说起来,我大半月没见过世子。他是回安西了么?”
“他素喜热闹,前些日子与圣人撒娇,这段时间去了东都玩耍。等过两日,也该回来了。届时他定会观看会武。”李依提及李伬,面容多了几分温和,道:“十二郎性子焦躁,若有些许纰漏,还请你帮着周全。”
“这是自然。”杜渝应了,又道:“天色已晚,十三娘今夜是留下?”
“嗯。”李依道:“只得在你这叨扰了。”
“我令簪娘给你准备。”杜渝正欲起身出去,李依道:“且慢。”
“怎么了?”杜渝望着她的眉梢,不太敢看李依眼眸。
“头一场你便对上马托斯这等悍勇之辈。”李依道:“好在马托斯为人忠耿,颇有君子之风,你才侥幸得胜。”
杜渝颔首,道:“当真侥幸。”
“午后,渤海国另外一位勇士陆尔迎战亚力舍汗国的臣只果。”李依顿了顿,道:“陆尔被打断了右腿落败。”
杜渝皱紧眉头,道:“亚力舍与渤海国素来交好,出手如此狠辣……”
李依静静听她自顾自说了许多,道:“十七娘,你可有胜负之心?”
杜渝一愣,诚恳道:“说不想赢,那是虚。但我自问尽力便好,夺魁与否,当真不甚挂怀。”
“如此,本宫与你一样东西。”李依话毕,击掌唤来崔桃。崔桃从袖袋中取出薄薄一页纸来,李依看了眼杜渝,示意她直接递过去。
崔桃躬身退了出去,杜渝疑惑着双手展看,只看了几个字,便知晓李依打算。她皱眉道:“十三娘,你为何不早点与我?”
“早点与你,岂不是演不好今日的戏码?何况,本宫如何知晓,你会否有那份实力。”李依说得轻描淡写,杜渝也只能无奈一笑,道:“谁能想到,渤海国最强的会是马托斯。谁又能想到,铁青竟然会请了武林中人。”
“其余诸人,可与一战的,唯有景将军。”李依道:“可他武艺虽强,毕竟不是江湖中人。是以,铁青是何居心,本宫暂且也捉摸不透。”
“十三娘,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杜渝将纸撕碎了,抬眼望着李依,道:“你来此,不就是为这些么?”
李依起身行至窗边,淡道:“若本宫推测不错,你下来会遇上臣只果。你,一定要胜了臣只果。”
杜渝深深呼吸,道:“十三娘,我定不失手。”她没多问李依为何有此安排,也不问李依为何知晓接下来的对手,只是起身也来到窗边,道:“夜深了,只能委屈你在我卧房安置。待明日天亮,你打算如何回去?”
“本宫自有安排。”李依本想着在烟台随意寻间住下,但杜渝已开口相留,便没回绝。
洗漱之后,杜渝在前,带着李依回了房。因着李依的缘故,本随身侍候的簪娘只得安了帐后,请安退了出去。
到底是长公主,杜渝并没打算与她同榻而眠,只将窗前的矮榻拾掇后,铺好被褥。
“你夜里可须留灯?”杜渝立在素娟罩灯前,回首望向已然半靠着枕头的李依。
“留不留灯都无妨。”李依换过月白小衣,长发松散披在脑后,未染胭脂的唇有些苍白。
杜渝便熄了灯,又拿起一旁的陶豆,缓步回到矮榻旁,凑过去吹熄这最后一丝光明。
室内暗了下来,只窗外零星星月洒入,隔着帷幔看去,杜渝连李依的轮廓也看不清了。
耳听李依躺下后,呼吸均匀,不多时渐渐绵长,倒是安静入睡。杜渝侧卧矮榻,连翻身也不敢,及至将将天明,才浅淡睡了会子。
用罢早膳,杜渝正犹豫着怎么开口,便听李依道:“昨夜你应本宫的,莫要忘了——要赢,要赢的所有人都以为,你受了不轻的伤。”
不等杜渝有所回应,李依已然起身,道:“阿桃,走。”
崔桃为李依带上斗笠,主仆二人悄然离开。午后,洛川长公主乘画舫游览曲江池,绘了一幅《闲鸭图》,几日后令秦诚入宫,赠给仙居宫中的太后景程。
五日后,杜渝再次来到会武的擂台,隔着一丈多的距离,面对亚力舍汗国的臣只果,杜渝仍没揣摩出李依意在何处。
“杜统领,你的身手的确不错,但在我手下,走不来几招。”臣只果轻蔑笑着,道:“不要枉费力气,痛快认输吧。”
杜渝一笑,拱手道:“你的确厉害。但我大唐,没有不战而降的。还请赐教!”
臣只果冷哼一声,及至殷公集敲响铜锣,连客气都没有,便暴喝了一声,向杜渝出手。
杜渝险之又险避开臣只果的险恶招数,心中暗骂——此人在这等场合,居然没有半分礼数。接连避开几招后,她才有机会抽出长剑抵挡,可见臣只果了得,并非浪得虚名。
李依让她看的那页纸上,记下了九名会武者的优劣,连带杜渝,除却首阳功之秘,竟是详尽到杜渝都得叹服。臣只果虽刚猛,但也有要害。如今杜渝要做的,便是支撑到寻机破去他要害的那一刻。
臣只果手下不讲丝毫道理,猛攻之下,杜渝很快连滚带爬,可谓狼狈。但她紧咬牙关死不肯降,也让臣只果起了钦佩之心,誓要让杜渝心服口服。如此一来,臣只果自是使出看家本领,而杜渝苦苦支撑,眼看是支撑不住了。
今日李倜并未到场,李伬却是回京,赶着来凑热闹。他与景秀邻桌而坐,低声道:“景将军,你真知灼见,杜统领可有机会?”
景秀摇头,道:“世子,我看不出。若论武艺高低,杜统领自是敌不过那臣只果。但杜统领临战之际,心志之坚,远非常人可比。是以这一战孰胜孰负,便得看杜统领可能咬牙坚持下去。”
“此话怎讲?”李伬心知景秀眼光独到,干脆打破砂锅问到底。
“世子,臣只果之前胜了陆尔,只用盏茶功夫。他分明行刚猛一道,却不是持恒之派。即便臣只果乃外家高手,他这般打法,最后能撑三刻便了不得。”景秀一笑,道:“杜统领一直采取守势,便是等臣只果由盛转衰,再求破绽。”
“原是如此。”李伬悟性极佳。很快看出端倪,笑道:“看来我押杜统领胜,倒并非豪赌了!”
再看场中,臣只果力道仍旧,但动作间已有迟缓。杜渝右腿踉跄,显然已受了不轻的伤。她眯着眼,只咬牙避开臣只果的一砸,颇为不雅由他腿间穿过,长剑一荡,登时在臣只果两边膝弯处留下不深不浅的口子。
然而人在斗武中,血行极快,平日里容易止血的伤处,也会因此而变得难以包扎。何况臣只果不以为意,只一味猛攻。不多时,他膝盖下已尽是鲜血。行走间,也在擂台上踩下一双双血印来。
臣只果只觉着眼前发晕,继而更是两眼发黑。等恢复视线,两耳间轰鸣连片,烈日当空。他勉力撑起脖颈,只见杜渝半跪在擂台上——原来他已经摔了下来,输了这一场会武。
殷公集快速宣布了胜负,便令军医救治臣只果。他自己蹲在杜渝身边,扶着她肩头,道:“干嘛这般拼命?与那些个只知道斗狠逞勇的赢了,有什么意思?你也是执掌虞公府的,怎的心中这点思量都没有?”
杜渝喘着气,道:“莱公心疼小池,但我再无能,也不能在这长安城中,让一个外人讨了便宜。”说罢,便没了力气。
曲达几个扶着杜渝离开,景秀心中担忧,但碍着李伬,却不能立即前往询问伤情。
李伬道:“果真让将军料中,我真佩服你。诶,那不是楚伊莲公主么?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景秀抬眼看去,楚伊莲一身翠绿骑装,额间坠着黄金璎珞,身边跟着两个武士,正款款而来。他看了眼李伬,二人只得起身。
“久闻景将军威名,今日总算有缘再见。”楚伊莲笑容明媚,道:“将军要走?”
景秀微皱眉心,道:“今日,本将陪湘王世子前来观战,正打算同世子去军衙坐会。公主前来,可有事?”
楚伊莲这才看了眼李伬,却连话都不愿意多说,只目光灼灼盯着景秀,道:“我听说长安城景致深深,向往十多年了。不知将军可有空,带我领略一二?”
景秀笑道:“公主当知,本将乃金吾卫统领,负责大明宫等皇室宫苑的戍卫。公主若想游览长安风光,本将可令校尉相陪。”
“若我只想你来陪呢?”楚伊莲倾身,直直望着景秀,道:“将军仍要推辞?”
李伬操着难听的喉音,道:“公主,使团接待安置,有礼部同四夷馆官员;使团一应安全事务,也有千牛卫付副领。你若想游览长安,按礼制,也应由他们三方相陪。”说罢,李伬一笑,道:“我敢担保,这些人里,大多都比景将军更知长安景致的。”
景秀亦道:“世子所不虚,本将不喜游玩,平日里也是个闷葫芦,只怕会扰了公主兴致。”
楚伊莲也不恼,正眼看着李伬,道:“你便是湘王世子?”
李伬挺直了胸膛,道:“如假包换。”
“乳臭未干的孩子,”楚伊莲非但不执礼,反而轻蔑一笑,转而冲景秀道:“我本料到你不肯应,但总不曾死心。也罢,今后多的是机会,告辞。”
楚伊莲只一颔首,便转身离开。璎珞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璀璨光芒,只让李伬不由得微眯双眼。他被人当面侮辱,也不着恼,只与景秀道:“景将军,按我的理解,你惹上麻烦了。”
景秀道:“世子何出此?”
“听闻楚伊莲公主未曾许婚。”李伬望着伊人走远的方向,道:“大唐这般多的才俊,也就是你,让她处处关注。”
景秀皱眉,道:“我不曾……”
“但你身上没有婚约,这便是破绽。”李伬玩笑着道:“届时,圣人为了两国友好,面上也不能太狠。景将军若无此意,还得早做打算。”
景秀心知李伬所非虚,当下道了谢,又道:“我欲去看看杜统领伤势,世子可要同往?”方才同去军衙的话,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李伬笑着摆手,道:“我住福泽宫,待归家再去问候吧。”
二人执礼作别,李伬便往仙居宫去了。景秀行至千牛卫军衙,却见好几个医正在此,心头便是一紧。
“曲达,十七娘怎么样了?”景秀拉了正要行礼的曲达,道:“她腿怎么了?”
入夜,芙蓉园中静谧极了。
许未露面的岚栖跟着崔桃来到凉堂,躬身执礼道:“殿下。”
“说罢。”李依面对曲江池,手里的鱼食随意撒着,也不在意夜色深沉,根本无从观鱼。
岚栖道:“杜渝险胜臣只果,但伤了右腿,要养上些日子,只怕是没办法再上场参加下一场会武。”
“嗯。”李依没流露出分毫担忧来。
“今日之后,渤海国三人尽皆出局。但毅侯并无不满。”岚栖说罢,静候了许久,才等来李依一句:“一切照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