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剩十个人……
还剩六个人……
还剩三个……
白石转头,终于看见班长扣上了笔帽。
班长站起来走了出去,白石等了两分钟,也站了起来,他心跳很快,忘了带伞。
天暗未黑,夜灯未上,雨幕沉沉。
白石跟在班长后面。
为什么要跟?不知道。他只是跟在她后面,盯着班长露出的一段脖颈,脆弱地撑着一颗头颅,安静的人从来不多说话。
白石像一道影子,跟在她身后,班长没有发现,也许因为雨声声音太大,也许因为天色太暗。
白石跟在她后面,看班长背了个蓝色的书包,装着很多辅导书,胳膊上别了红色的袖章,穿着大校服,挽起了裤腿,踩在水里,小心地走。
这条路越来越偏僻,白石握了握拳,手指关节发出一阵啪啦声,他的眼睛在雨帘里也保持着神采奕奕,像盯一头羔羊的猎人,雨水浇得他浑身湿透了,但他行动迅速,步伐有力,稳稳地跟着。
只剩他们两人了。
班长小心地跳过水坑,红色的袜子上沾了泥点。白石一脚踩进水坑,白鞋顿时变得乌黑。
班长绕过一对打架的狗,在某只狗朝她汪汪的时候躲了躲。白石径直走过去,两条狗不得不分开,一条咬住了白石的脚腕,白石狠狠地踩了他的头,两条狗呜咽了几声逃跑了。
班长在路灯下调了下书包的位置,把书包背到了身前。白石的书包,甚至没有拉上。
太近了,剩三步。
白石伸出了手,马上就要握住她的脖子。
要做什么?
不知道。
总之,近在眼前。
“哎呀!快点!”
前面有女人的声音,班长一听就跑了起来,女人又说:“别跑别跑,我还准备去接你……”
前面原来是小区,小区门口站了个穿拖鞋的女人,伸着手接过了班长的书包:“你看看你……”
她停了下来,发现女儿的身后有个淋成落汤鸡的男生,吊着肩膀,目光炯炯地看过来。
女人出于本能,搂住了女儿,低头问她:“这小孩儿,你认识?”
“谁?”班长转过头,看见了湿透了的白石。
女人抓紧女儿:“走。”
班长顿了顿:“我认识。”
“走,先走。”
班长停了下来,转头跟妈妈说:“等一下,我跟他说几句话。”
妈妈不同意,拉着她的胳膊:“说什么,这么大的雨说什么……”
班长挣开她:“您等我一会儿,别过来啊,我就说几句话。”
妈妈没有动,紧张地盯着。
班长打着伞跑了过来,跑到白石面前。
白石平稳地喘着气,平静地看着她,在这么大的雨里,竟然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班长说:“我知道了。”
白石的手指疼了一下,他赶紧握住了手。
“你喜欢他。”
白石连呼吸都停了几秒。
班长又说:“也可能不喜欢。你知道,越年轻,人的情感越难以分清,友情中本就混有依恋,谁能说清呢。”
她往前走了走,把伞打在白石头顶:“我想了一天,本来想这么告诉裴苍玉的,但你似乎也有这种烦恼。”
白石往后退了退。
班长又说:“我觉得我们太年轻了,太急于判断是不是喜欢了。你不用紧张,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也不会因为你希望多和裴苍玉在一起觉得你是同性恋,我觉得人的事不该这么简单地划分好,在我们都还不是那么懂的时候。”
白石没有动,看着她。
班长往前走了走,把伞打在白石头顶:“没关系的,不用怕,你是或者不是都是你自己的事。我有个叔叔以前也有这种烦恼,不过他那时候没有得到支持,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所以我对这种事很敏感,倒不是说我觉得谁和谁是一类人,我只是觉得我们都应该有耐心一点,你也不用急着判断自己,就这么过,总有一天会明白的。”班长笑了笑,“我妈妈这么教我的。”
班长拉起白石的手:“伞给你,回家吧。天气预报说,明天不会下雨了。”
班长说完,转身跑了回去,跑进了妈妈的怀里,转头朝白石挥了挥手,两人相依着进了小区。
白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慢慢地转过了身。
妈妈拨开女儿的刘海,搂着她的肩:“要好好拒绝追求的男生啊,不要辜负别人的心意。”
班长想说妈妈猜错了,但答应了保守秘密,于是笑了起来:“嗯!”
第76章女祭司-1
“中午吃什么?”皮狗愁得要死,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昨天吃了大盘鸡,前天吃了盖浇饭……”
一听人问“吃什么”就烦的几人捂着自己的耳朵,趴到桌面上,看着裴苍玉:“吃什么?”
裴苍玉想了想:“随便。”
“……”
飞机扭头看见坐在旁边的白石:“你今天不回家吗?”
白石摇了摇头。
他家里有个厨师去世了,管家希望在他们安排好之前白石中午暂时不要回家吃饭,白石答应了。
他们一直走出了校门,也没决定吃什么,一边晃荡一边往外走,最后找了间炒面店,看人不太多就坐了进去。
他们找了张靠里的桌子,大家拉出凳子坐下来,白石盯着桌面上的油腻就坐不下去,裴苍玉瞟了他一眼,抽张纸擦了一下,然后自己坐下来。其实没擦干净,但白石不能不给个面子,也坐了下来。
这是条长桌,他坐在最外面,裴苍玉坐他旁边,因为裴苍玉对面有摞着的凳子,因此剩下的四人二对二,坐得更靠里,猛一看他们俩就有点偏,裴苍玉要探着身子才能跟那边的人说上话。
老板娘风风火火地递来菜单,又风风火火地记下离开,几个人一边擦桌子一边等饭,白石坐立难安,他想,照他这个对脏乱环境的厌恶,他说不定有强迫症。这样再加一条,他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少种病了。
裴苍玉擦完自己的桌子,顺手就给白石擦了,苹果在那边笑:“你把纸给他不行吗?”
几人都看过来,裴苍玉就把纸递给白石,白石没接。
苹果哼笑了一声。
服务生很快端上了饭,裴苍玉点了猪扒,送了包黑色的酱汁,裴苍玉拿起来晃了晃,问白石:“你猜,是酱油还是醋?”
白石想了想:“醋。”
那边皮狗喊起来:“酱油,绝逼是酱油。”
那几人互相争着,掏出钱要赌一把,裴苍玉被拉过去,笑着跟他们吵,白石烦躁地看着他们,明明是跟自己说话的裴苍玉,为什么又被人拉走了。
他们热热闹闹地赌了起来,裴苍玉撕开酱料口,是酱油,那些人互相递着钱,去猜下一个人,裴苍玉探着身子转过去,白石只能看到他的背。
白石低下头自己吃饭,呛了一下,想要水。他抬头看了看,水壶在皮狗那边,于是他叫了一声裴苍玉,让裴苍玉帮忙递一下水。
裴苍玉点点头,站起来去接水壶,可皮狗吃饭呛着了,米粒从鼻孔里喷出来,他们大笑起来,挤在一团,飞机搂着裴苍玉的肩膀晃,他们把东西都收起来,非要皮狗再表演一次。裴苍玉忘记了白石的水壶。
裴苍玉笑着看皮狗,一直在损他,说得太好了,飞机大笑,给裴苍玉让位置,让裴苍玉往皮狗那边去,裴苍玉讲到high处,就要换过去。
白石猛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欢笑顿时停了下来,望向那边的头一个个转了过来,诧异地看着他。苹果只愣了一下,就一脸“这位又怎么了”的表情不耐烦地看过来,裴苍玉才想起喝水的事:“啊啊水,等一下。”他朝皮狗招手,“哎,水呢,拿来。”
皮狗晃了晃:“没了,我喝完了。”
裴苍玉转身看老板,冲老板招手:“老板,来壶水。”
老板没听见,裴苍玉放下筷子,准备走过去找老板。
猴子抬头叫他:“哎哎,叫白石自己去吧。”
苹果也笑着附和:“让白少爷走两步。”
皮狗不吭声,看看裴苍玉,看看猴子。
飞机一看场面十分尴尬,笑了两声,低头吃饭。
裴苍玉看看白石,又看看两位朋友:“谁去都一样吧……”
白石抬头看裴苍玉:“你去吧。”
裴苍玉要去,猴子把筷子一放,看着裴苍玉:“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