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来一送一
樊渺还是要去卖包子的。
放弃了天上掉下来的财富,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不过包子铺多雇了人手,也改了开张时间,不再卖早上的场子、晚上也关得更早。毕竟不再是摆摊子,就算减了时间,卖的也比从前多。包子铺也不知是因为桃青宜去过一回,还是因为这场八卦味道浓重的婚事,有了名气。人们凑热闹专门去买过了,发现味道真的很好,也就常常去了,包子铺的生意于是越来越红火。
这样,樊渺不必凌晨起床,每天早上她可以陪桃青宜吃早餐。教好了几个学徒,樊渺这个老板旷工陪夫郎的时间也多了起来,不必每天都去店铺里。
桃青宜最开心的是,每天早上醒来,枕边不再空荡荡。有时候,他醒来发现在她的臂弯里,有时候他醒来发现埋在她的怀里。有时候,她明明已经醒了,他抬头会撞入她凝视的目光。
丝丝的蜜意弥漫在心,他总笑弯了眉眼。
可惜的时候,他……有时候,就像今天……会一大早被樊大灰狼吃干抹净。
樊渺紧贴着他的身子,感觉得到,他的某个地方在早晨很是精神。于是,大灰狼的手从他的腰间滑下……邪恶地、邪恶地去了不该去的地方,然后欺身上来……
一阵翻滚。
从前她不在的日子里,空对着院落,他晨起懒梳妆。现在他的生活总算有了家的感觉。家,首先要有的,从来不是房子,而是家人。无论多么忙碌,只要睡时有人提供温暖的臂弯,醒时有人在身侧陪伴,日子就是美满的。
她走时,他送她到门口。她回来时,他去门口迎接。只有几步路远,可这是他的幸福,他喜欢。人知足常乐,桃青宜的期盼就那么点,愿望就那么点,很容易装满。
樊渺在院子里搭建了葡萄的棚架,准备等到秋冬时候移栽些过来,到了明年夏天就能绿茵茵一片。现在棚架还空着,是来院子里捉迷藏的孩子们的天堂。
那只集市上买来的、黄绒绒的小鸡,还只能乖乖待在深深的篮子里吃小米粒儿。桃青宜喂它吃食逗它玩耍的时候,起了心思给它起个什么名儿。
往桌子上铺开一张白纸,蘸墨写了“樊渺”俩字在上面,桃青宜寻思着拆出几个字儿来做名儿,还不让她发现。最后,取了樊字里的两个部分,小黄鸡的名字霸气的很。
那只柔柔弱弱、机灵警觉、可爱非常的小公鸡,名曰“大木头”。
院子里常有一群小孩子来疯,小黄鸡的名字就叫得很响,几家邻居从孩子们的话里,都知道了樊家这只独一个儿、有名字的小黄鸡。小黄鸡如今的名气,盖过了巷子里最厉害的大母鸡。若是懂人话,说不定长到黄花小公鸡的年龄,它得把头埋沙子里为这个名字害臊半天的。好在它不懂,这埋沙子的活儿可以免了。
院子里也有意外的来客。
这天下大雨,院子里、家里都很安静。桃青宜挑了本书,点了灯静静看着,就听到了敲门声。
窗户里一看,正是桃青宜的旧时好友、如今的白彦文的正夫,梁云岫。
“云岫哥哥?”桃青宜第一反应是高兴。毕竟多时不见的好友能来,真是一大喜事。粱云岫性子直爽,外貌虽是一般,在一众公子里,却是桃青宜最愿意亲近的。只是他嫁人早,后来的男节聚会里难再相见。就算他嫁的人是彦文表姐,想起往日的称呼,桃青宜还是觉得一声“云岫哥哥”比“姐夫”还要亲近。
“快进来,外面雨大。”桃青宜拉着梁云岫进了屋子坐到桌边,接过他的伞放好,又泡好了茶水。
梁云岫看着他的一连串动作眼睛发直,赶忙接过茶壶自己倒水——
“青宜,别,我自己来。宛儿呢?没带过来?这些事怎么还要你做。”
“他也快嫁人了,我不能误了他。”桃青宜想起宛儿,也是想念得很。上次回门的时候,宛儿婚期已经定了。主仆多年,这么分别了以后再相见也机会不多。
不过知道宛儿离了他能过好,桃青宜也就释然了,倒是粱云岫冒着这么大的雨过来,他有些担心: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梁云岫一窘。他怎么到这儿来……还不是他嫁了个……粱云岫想起自家妻主来就没力气。
粱云岫不好意思直接回答桃青宜的问题,只能顾左右言它。看着这房子就打量。进来时小院里种的小花开得正好,倒也漂亮。房子里整洁利落,用度也算齐全。可这和从前的桃府比,简直是云泥之别。院子的大小就不说了,单单进了这房子,别说正经的名贵摆件,连赝品都没得一个——
“青宜,你过得也太苦了。”
桃青宜摇头:
“也没,就是宛儿不在无趣了些。云岫哥哥你来正好。外面雨这么大,怎么不等晴天再来。打了伞,衣服还是湿了些。”
梁云岫撇撇嘴:
“还不是让她给气的。”
桃青宜惊讶:
“谁气你了?”
粱云岫灌一口茶水,心一横,也不管不好意思了。一口气堵在胸口不吐不快:
“青宜,你那彦文表姐说是上次她喝醉,给你添乱了,酒一醒就要我代她来给你道歉。我没应,让她自己看着办,她就磨叽了我这么些时候。这一个月多了,后院那几个都轮流着睡了,就不睡我那儿。我本来一早就想来看看你,她那么一说,我都不好意思过来了。我今儿给她送伞,她又说……我就,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桃青宜皱眉:
“不用的,她喝醉了不是存心。我妻主也……也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云岫哥哥你别生气。”
桃青宜想起那天情况,表姐是被妻主拿着扫帚赶出去的,样子说不出的狼狈。连累云岫哥哥冒着这么大的雨来道歉实在不该。
这么一来有些尴尬。他如果依着爹爹的想法,就和云岫哥哥共侍一妻了。本来已经没了瓜葛,表姐又醉酒闹了笑话。桃青宜明白表姐是真想娶他,可他是真不能、也不想嫁的。桃青宜对着云岫哥哥很是愧疚。
“云岫哥哥先喝水。我的衣裳和你尺寸差不多,这外衣还是换了吧,衣摆有些淋湿了。”
粱云岫继续喝口茶水,看着桃青宜去找外衣——
“青宜,我原先不肯来不是因为吃醋,你别多想。这醋要吃起来,我这辈子也就别想舒坦了。我就是不好意思见你。如今也来了,我就道个歉,诚心诚意的。她做的不对,给你添麻烦了。”
“云岫哥哥,没事。妻主后来也没提过这事,我也忘了。表姐就是喝醉了,没添什么麻烦。”桃青宜找好了外衣拿过来,解释着。
粱云岫接过桃青宜的干净外套,脱下身上湿了的衣服换上。除了略紧些,其它地方都很合适。两人的身量和从前都没什么变化呢。当时他们几个公子在一处,每逢男节相聚,也是展才艺、说诗画,有时候再有那悄悄话说一说,亲密的很。桃青宜最随和,他性格最直,最后却是两人关系最好。
如今难得再见到桃青宜,粱云岫把烦心事说差不多了,重逢的喜悦便占了上风。这才想起,他那倒霉妻主有的话他还是半赞同的——
“青宜,你彦文表姐说,想请你和妻主一起去府里吃饭,当做赔罪。赔罪是她的意思,我就不多说了,生分。我也是很想你能过去的,去我那里坐坐。”
桃青宜点头:
“妻主回来我和她说,她同意了就去。云岫哥哥多留些时候吧,雨正大着呢。”
粱云岫本就是有些赌气出来的。白彦文重提道歉,其实没让他冒雨来,是两人争吵了几句他气不过,才说了句“好,你让我去,我现在就去”——这般来了的。这么快回去他也觉得怪没面子。
见到桃青宜,又有许多话想说,正好留下来叙旧谈天。
桃青宜从柜子里拿出许久没动过的围棋来。摆好了桌子和格板,两人边下棋边谈天。
外面的瓢泼大雨变得淅淅沥沥,最后渐渐停了。少年事说完,如梦一场。年少轻狂时候,对未来全是期待,他们都是有美梦的。到如今嫁人,粱云岫分不清究竟谁更好一些。桃青宜满身才艺,要对付柴米油盐;他毫无心机,要对付一众小侍。
桃青宜想留下粱云岫吃过晚饭,和樊渺一起送他回去的。可粱云岫还是在桃青宜做饭前走了——他一顿不回去吃饭,自己倒没什么,只是府中老小便都有了理由闹腾。小侍有理由告状,老主君有理由训话,这两样都是他最头疼的事。
樊渺回来的时候,桃青宜正做着饭,还没做好。她回来得越来越早了。
进了厨房,正看见他忙碌的身影。樊渺起了心思,趁着他低头洗菜,伸手从后面一抱——
“啊……”
“砰!哗啦……”
桃青宜一受惊吓,不知是樊渺,回身扣了菜盆过来,樊渺满头菜叶子。
桃青宜看她的样子,愣了愣,便扑哧笑了,露一口整齐的小白牙,样子要多得瑟有多得瑟。
樊渺也笑。
她把桃青宜抱起来转一圈放下,听着他的惊呼,作为惩罚。
晚上,折腾完了之后——
“渺。”
“嗯?”
“过两天能陪我去从前一个好朋友家做客吗?”绵软沙哑的嗓音,透着困倦。
“没问题。”
看吧,枕边风就是这么好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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