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锦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倒流。
餐桌旁的窗户大开着，冰寒的风吹进来，雍锦裹进了大衣，美人神色仓皇。
桌上的红玫瑰被风吹走了一片花瓣。
雍锦盯着那枚落下的花瓣，微颤着轻声道：“……所以，这是上将如此愚弄我的理由？这算是……报复么……”
姬泠狠下心来不去可怜他。
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陛下可以这么解释。不过我也……的确想要为自己报仇，不仅仅是您，也包括整个背叛我的帝国。”
她演技精湛，眸色中适时出现了对过往帝国利用完她，就置她生死于不顾的恨意。
以及死后还被放在枪口上口诛笔伐的不甘。
雍锦没再说话，整个人都失魂落魄。
像是一抹幽魂。
“那我……还有机会么……”
姬泠冷声转移话题，“之前说要去看看我的坟冢，既然今日有空，去看一眼吧，陛下去吗？”
雍锦哪里不知道她不愿意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他一面害怕听到否定的答案，一面又觉得失望得很。
但最终还是松了口气，倔强的眼睛看着她：“上将若是恨我，那便恨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罪过。”
姬泠嘲讽：“不敢。”
雍锦起身，乖顺地跟在她身旁，目光从她肩膀越过，落到她抿着的唇角上。
上将啊……他是真的栽了啊。
哪怕是之后姬泠要求他把帝国和联邦都拱手献上，他也不会有一丝犹豫。
……
根据糯米团子的调查结果，帝国给原主立的坟冢，在首都星广场南部。
原本是一块未开发的风水宝地，那一块埋葬了无数个英雄和曾经的皇室英雄。
寻常人就算是死了，也不可能在这里占一块地。
一开始，在姬泠omega身份被爆出来之前，帝国为了表示尊敬和哀悼，于是把姬泠的坟冢立在了这里。
并且立了一座宏伟雕像。
然而如今，伫立在姬泠面前的只有一座断壁残垣，雕像早就只剩下一个底座，还是一看就是被无数人、无数的器具乱砍乱敲，最后砸烂成了这模样的底座，坑坑洼洼，凹凸不平。
而另一部分的躯体，莫名其妙消失不见。
坟头草都快有三米高了。
姬泠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感受到了原主不甘和愤恨的强烈情绪。
这情绪极其复杂。
原主曾经只是个贫民窟里生活的可怜的omega，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只剩下脖子上挂着的属于帝国士兵的军徽告诉她，她或许是帝国军队某个军人的后代。她多想进入军队，找到自己的父亲或者母亲啊。
可惜，她是个omega，还是个长得过于好看的omega。
这注定她的生活不会太容易。
小时候，吃穿住就是问题，更不要说念书。她差点被坏蛋卖进红楼，成为别人身下求欢的omega，没有自我，贱如草芥。但是她拼命地逃了出来——那也是她第一次杀人。
第一次沾上鲜血之后，她就知道了只有自己强大，才有可能反抗命运。
否则没谁会在乎omega，政府只会在乎他们生育的后代，alpha只会在乎他们是否被人标记，并惦记着亲自标记他们。
多么可笑。
所以当发现可以通过黑市不正规的手术，割除掉那该死的omega的标志，好不容易靠着凶狠和无情，挣扎着活到了十几岁的原主，毫不犹豫地就踏进了那黑诊所。
在经历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之后，她终于新生。
那点苦痛于她而言，简直已经是命运的恩赐。
很快，她凭借着自己多年来摸爬滚打，出色的身体素质以及强大的机甲操控能力，临危不惧的勇气和毅力，天才般的聪明才智，顺利被选拔进入了帝国军队，并且没有谁发现她是个omega。
直到她屡战屡胜，成了帝国最负盛名的年轻上将。
然后在阴谋中死在了战场上，声名狼藉。
姬泠沉默地走到自己的碑前，因为没有尸体，所以帝国只为她立了一块碑。
现在这墓碑也被愤怒的帝国人民刻上了各种仇恨和诅咒的话语，原本的字迹全部看不清晰了。
她沉默地站着，最终原主的情绪逐渐平息，只剩下一片空茫。
雍锦看着女孩的背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自己这样的身份站在她的坟冢前，场面显得尤为讽刺和荒唐。
他没忘记自己手上也沾着上将的血，应该为她的结局负责。
风呼啸而过。
带来姬泠清冷的声音：“陛下，看到了么？这就是我守护的国度，对待我的方式——”
雍锦只觉得心口一紧。
姬泠回身，风扬起她的发丝，迷乱了她的眼睛。
她遥遥地和雍锦对视，“您问我我们之间有可能么？现在我要您回答，对着我的残冢，告诉我这个答案。”
雍锦张了张嘴，喉咙发干，像是风灌进去了一样，割得他整个气管都开始发疼。
他眼睛干涩，眨也不眨地看着姬泠。
他的上将就站在那儿，却好似隔了一道天堑，将他二人彻底隔断开来。
那个答案，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雍锦不禁自嘲地想，上将起码没有亲口说出那样残忍的话来，或许……这也是她的一种温柔和怜惜了吧……
曾经被她拥抱和亲吻过的身体开始逐渐发寒，雍锦脸色苍白地拢紧了大衣，抖着唇道：“……我明白了，上将……”
姬泠张张嘴，却听到了脑海里糯米团子惊喜的声音。
233：“咦！这里的磁场波动怎么这么奇怪！好像有什么别的东西在地底下！而且能量极其强大！”
姬泠皱眉，“查！”
糯米团子也不迟疑，立刻着手查了起来。
姬泠和雍锦则留在此处，等着糯米团子的查探结果。
雍锦逐渐从绝望中找到喘息的机会，他慢慢地靠近姬泠，长久地立在她身侧，像是坚定不变的守护者。
他轻声道：“上将，可我终究欲壑难填，愚蠢又自以为是。”
姬泠捏了捏手指，没有看他，也没有拒绝他。
她什么也不说。
雍锦轻声笑了下，满是悲凉，“如果可以，我以联邦和帝国的命运起势，从今往后，我是上将忠诚的骑士——再不会让您受命运的磨难。”
——既然无法做恋人，那就让他以谦卑的姿态，永远守护他的上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