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岚仿佛魔怔了一样,深沉的目光落在女人白皙的脸蛋上,她微低垂着头,浓密纤细的睫毛就像是两把漂亮的扇子,在夜风里一颤一颤的。
不知道为什么,慕岚看着她的面容,忽然想到了那振翅欲飞的蝴蝶。
他的心里好像被千万种复杂的情绪碾压而过,所有的情绪在一瞬间冲过脑海,他的五脏六腑和灵魂都像是失重了一样,不断的坠下空中。
江满月说完就笑了,眸光浅浅,闪烁着如同琉璃的光芒。
她的眼,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温柔织网,把他漂浮的心彻底的笼罩在一起。
四目相接那一瞬,慕岚倏地就意识到什么,或许这辈子他都逃不过她温柔而纯净的目光。
当她郑重的许下诺言,把生死都交付于他那时。
他就再也没有离开的勇气。
他渴望她的温暖啊。
曾经一人孤单永久的跋涉在黑暗的长河里,有这么一个人,翩然而至。
她,经历过伤害,却涅槃重生,破茧成蝶。
他舍不得,再松开她!
许久,慕岚终于扬起了一双狭长的眼,黑眸里掠过了万水千山,最终只剩下她冷艳的面庞。
他艰难嘶哑的道。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江满月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从未有过的好听。
她上前一步,在他诧异的目光之下握住了他的双手,手指尖抚过那个通红的血泡,她红着眼:“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不在乎我的生死,从你救起我的那一刻,我就想好要为你而死。如果你需要,我是愿意的。你不信是不是我?那我多说几次,你是不是就会信我了?”
被女人柔嫩白皙的手指触碰,他的指节和全身的筋脉在一瞬绷紧,脑海都绷成了一根弦,不敢妄想,不敢妄动。
“我已经失去了很多,留在我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我不想到最后……连你都失去。”她明明很悲伤,但望着他的眼睛,却挤出了最为明媚的笑容。
她在害怕。
是的,在害怕。
养母死了,傅庭凌不在了,她失去的人越来越多,她没办法再接受慕岚离开。
慕岚和其他人对于她的意义不一样。
他哪怕做过那些事情,可丝毫不影响他在她心里的真诚和地位。
慕岚就是慕岚,他有罪也好,无罪也罢,他都只是慕岚。
男人凝视着她的眼,漂亮的喉结上下滚动,音色喑哑到极致。
“傻不傻?”他僵硬的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他眼底是满天星斗,映照出倾世温柔。
江满月听到了他声音里的哽咽,她也欲要落泪,只是被他的指尾很快的拭去。
“我答应你,我们都不会有事的。”他执起她的手,低下头,薄唇吻过她的手背,动作是那般的轻柔,好像她是他掌心最珍贵的绝世珍宝。
他垂着眼,纤细的眼睫似有若无的扫过她的手背,他听到自己说:“谢谢你,还肯这么毫无保留的相信我。谢谢你,还肯对我好,还愿意给我这个一无所有的人一个拥抱。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我都答应你,此生不负!”
此生不负。
简洁明了的四个字,却代表着慕岚这漫长岁月里唯一的真心和温暖。
他此生唯一的一点善意,生而为人的良知,统统都给了她。
那个说,我信你的她。
她在他眼里,变得充满光辉,那么的圣洁。
“阿年。”她的眼如琉璃干净透彻,歪过头,笑了:“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你从来就不是一个人,你不是还有我么?”
慕岚眼底的凝重和悲凉并没有褪去,相反他唇边的笑蓦地僵住,好像一生所有的温暖都葬在这凛冽的寒冬。
他心底,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苦涩和悲哀。
“满月,你真好。”他笑得很勉强,眼角四周开始泛着刺眼的猩红。
可是这么好的你,我真的配吗?
你如此美好,站在阳光烂漫的地方。
而我,早就在过去那些年的仇恨里,堕落到深不见底的寒冰地狱。
如果我知道这辈子会遇见你,我一定不会创造这个邪恶的组织。
你知道吗?温润谦和不过是我的表面,我的骨头都坏透了,你要是知道我和南成天一样……罪恶滔天,丧尽天良,泯灭人性。
你……
还会这样义无反顾的给我拥抱吗?
长久的沉默里,慕岚眼中的纯净暖意瞬间被击碎,满地的残渣。
那些破碎,就像他那过去阴暗蚀骨的童年,他被人按在擂台上,砸碎的骨头,像条落水狗一样被人痛打。
他走到今天,脚下已经是遍地尸骨,血流成河。
他是没有心的人。
江满月整个人愣住,继而低下头,“你对我也很好。”
“夜太深了,我们回去吧。”他低眸,长睫遮掩住眼底的暗流涌动。
江满月丝毫不疑惑,“好,我们回去。”
慕岚点点头。
两人往医院外走去,新年的凌晨依旧格外的死寂。
慕岚有意走在她身侧,为她遮住凛冽的寒风。
从医院回到镜湖的路不算长,却叫慕岚有了一种错觉,如果能够一直这样走下去,那似乎也很好。
天上飘飘而落的白雪,落在他和江满月之间。
他们的头上都覆着一层淡漠的霜雪,偏便两人对视时,都笑了起来。
“我师姐真的不会有事吗?”走了一段路之后,江满月忍不住询问他。
可这一眼看过去,她顿了顿。
男人清俊的脸被橘黄色的灯光打亮,路灯照出了他冷漠的眼。
“霍之洲暂时不会动她,霍之洲现在忙着找找霍婧的下落。”他低沉缓慢的开腔。
江满月从他的眉眼间捕捉到一丝凝重的情绪,停下脚步。
“什么时候送我去境外?早点交换回霍婧也是好的,免得你被他们视为眼中钉。我都无所谓的,我怎么样都可以。”
慕岚看到她这么勉强的笑容,唇角扯了扯,失神地看着地下四处飞散的雪花。
他一字一顿。
“不送。”
“不换。”
“霍婧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听明白了吗?在我的眼里,你的命不比霍婧的低贱,霍家在乎她的生死,而我在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