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这接触太过亲密,而她心底竟然没有一点的反感,只是从未有过的紧张。
她僵在那里,被他指尖触碰过的脸,好像要烧起来了一样。
她一手拿着菜单,还保持着半蹲在他面前的姿态,眼前是他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裤。
她的眼神飘忽不定,有些结巴,“我自己就……好了。”
明明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她居然不争气的脸红了。
他的举动不让她觉得轻浮,好像是很自然的,而他就该那么做。
“你看不到。”男人一本正经的语气。
她窘,“那现在擦干净了吗?”
“还有一点。”傅庭凌的声音里带着隐约的笑声,从没发现江满月这只爆炸的刺猬,会有这么胆小乖顺的时候。
以前她像刺猬,冷漠倔强,现在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可爱得紧。
江满月正想让他指给自己看,她自己用手擦就好了。
但是傅庭凌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他抽出一张纸,擦了她的脸。
动作很轻,很柔。
“谢谢啊。”江满月紧张得不行,蹲得腿有些麻了。
“不用客气,你请我吃早饭,现在我们应该算是朋友了。”他轻轻点头,然后对着她伸出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江满月不懂,“嗯?”
“我扶你起来。”他静静地说。
她还在犹豫间,男人已经精准的扣住她的手腕,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他的手指扣着那一圈的肌肤,如被火烧,满是炽烈滚烫的温度。
“你的手……”她眼尖的发现他手背的烧伤,心里一个咯噔。
傅庭凌不自然的把手松开,斜睨了一眼手背上的烧伤,“小时候不听话,手被烧过,吓着你了?”
他尽量用很平静的语气去诉说,丝毫没有表现出一点异样。
江满月若有所思,“被火烧过?那……一定很疼。”
她垂下眼,眸子闪烁着复杂而深沉的情绪。
“不疼。”他回答。
“你都不疼,我怎么可能会被吓到。”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重新把菜单递给他,“真的不吓人,我见过比这更严重的烧伤。”
而那本人,就是她。
她很能够感同身受,所以一点都不害怕。
傅庭凌翻菜单的动作一顿,眼底浮现出一抹沉重无力的笑,“那你疼吗?”
他知道她整形的时候很痛,他已经彻底的经历过了。
而这一切,是他害的。
江满月沉默了一会,想到了那个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的自己。
她下意识的把纸巾攥成一团,像是发泄着某些不安的心情。
“我没你那么坚强,我以前觉得疼。”她捏了捏疲惫的眉,语气惆怅,“后来就不觉得疼了,也许是疼得麻木了,就不会感觉痛了。”
傅庭凌看她脸上露出那种柔弱的表情,他的心就像被什么凶戾的怪兽,一口咬住了。
钻心的疼。
痛得麻木了,那到底要有多痛呢?
“不说这个了,你快点早餐吧,我很饿了。”她抹了抹发红的眼,不愿意让自己的脆弱被陌生人发现。
傅庭凌知道她是在转移话题,他也没追问,点了点头,就唤来服务员点菜。
他说的什么,她不知道。
她单手撑着下颌,安静的看着他和服务员交谈,真他妈……是见鬼了。
她越看那冷硬的面庞线条,越觉得像傅庭凌。
她拍了自己的脸一下,让疼痛驱散那些不该有的思想。
他就算再像傅庭凌,也不会是他。
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两人随意的聊了几句,她记挂着江云谦所以胃口也不怎么好。
傅庭凌以为是她不喜欢吃,低声:“不合你的胃口吗?”
“没有,很好吃,我很喜欢。”她礼貌的笑了笑。
他一看就知道她是在说假话,沉声:“不喜欢就不要勉强自己。”
“我真的没有不喜欢你点的早餐,我只是很好奇。”她放在了手里的叉子,耐人寻味的看着他。
“好奇什么?”傅庭凌愉悦地笑出了声。
她说她没有不喜欢他点的早餐,他很欢喜,心底某个地方被填得满满当当的,哪怕是这样简单的温馨也让他笑了。
江满月思考了一下,最后认真的说:“我只是觉得你和霍之洲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你怎么会和他关系那么好呢?谢谢你救了我哥,真的谢谢。”
他眸光深不见底,犹如一汪深潭,“是吗?那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的人?”
她愣了愣,目光直直望到男人漆黑的瞳孔里,灯光把她的脸映到他瞳孔里,她的呼吸忽然有些沉闷。
“你比霍之洲更内敛稳重,霍之洲凶得像一头狼。”她很诚实。
傅庭凌拿着刀叉的手一顿,挑眉:“你怕他?”
“还好。”她很没骨气的回答。
她也想不通,这个k先生这么风度翩翩,比起霍之洲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这两个人怎么会是好朋友呢?
能够从霍之洲手下救走她哥哥,可见这两人关系不一般。
否则,霍之洲会放过吗?
不会。
“狼,这倒是一个很新鲜的比喻。”他垂下眼,唇角勾了勾,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餐,“不过你不用怕他。”
不管我在哪里,我都会为你撑腰。
霍之洲既然凶得像头狼,那我让那头狼,离你远一点好不好?
“他要是能有你这么通情达理,我哥就不会受到这场灾劫。”江满月不满地说,“我哥和我师姐也不会……”
提到顾绮罗,傅庭凌倒想起了什么。
他放下刀叉,抿一口水,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我有件关于顾绮罗的事情要告诉你,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他竟有些紧张的握紧了拳头,嗓子眼一阵发干。
江满月喝了一口牛奶,默了一会,“什么事情?”
看他这么沉重的语气,该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事实证明,她的第六感还真的是对的。
时间过去了好一会,傅庭凌这才斟酌着字句,一字一句的说:“顾绮罗得了子宫癌,需要切除子宫。”
“啪啦——”
江满月手里的杯子从她指尖坠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那遍地的残渣,好像也在嘲笑顾绮罗过去的坚持。
生活,从来就没有饶恕过顾绮罗。
她如遭雷劈,大脑是一片的空白,耳边回响着癌症,切除子宫这些字眼。
每一个字,都像密密麻麻的钢针,穿透了她的胸腔。
她怔了一下,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骗我的吧?这个玩笑不好……”
傅庭凌安静的看着她,在她的注视之下,慢慢地摇头。
“她之前怀孕七月被之洲拉去引产,事后没修养好身体,又被迫捐肾了。这次又流产了,所以……切除子宫才能救她的命。”
傅庭凌都觉得老天爷对顾绮罗太过残忍。
这一次,霍之洲是真的留不住人了。
不管霍之洲到底是爱顾绮罗,还是恨顾绮罗。
顾绮罗的这一辈子,都被霍之洲毁了。
江满月的脸色骤然苍白,指节痛苦的蜷起,“你在骗我……她说她要做我嫂子,她怎么会得子宫癌。”
顾绮罗没有孩子,她要嫁给她哥哥啊。
哪怕哥哥不介意她不能生孩子,可是顾绮罗自己不会介意吗?
顾绮罗是那么喜欢孩子的一个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命运戏弄。
空气变得沉重而窒息,压得她几乎提不起呼吸。
“发现得早还有治愈的机会,她没有嫁人和朋友,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劝劝她,让她配合医生的治疗,保住性命。”傅庭凌都为霍之洲感到羞耻。
霍之洲怎么就油盐不进呢?
江满月流着泪打断他,“治好了又能怎么样?对于女人来说,不能和最爱的人一起孕育爱的结晶,这是多么痛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