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rì清晨,三匹快马飞出了舒县城门,你追我赶地向南掠去。
骑手们沿着大道一阵急驰,放马跑出五十余里,身上已是微微冒汗,领头骑士单臂一挥,三骑渐渐慢了下来,驻马高岗凝目远眺,一片苇草茫茫起伏,浩浩大江在南方天际纵横铺开,清波滔滔地抖动着一片无边无际的粼粼锦红向东逝去。
飞下高岗,三骑碎步走马前行,洪亮的声音随风飘来:
“噢呀,壮哉大江,当真是辽阔壮丽。”
“修学之时,我曾在荆州孤帆渡江,水面却远远没有扬州这么宽阔。”
“噢呀,扬州之地乃大江入海口,河面宽阔,水深无险,是罕见的良xìng航道,单是这来来回回的各种船只,便是其他河流无法比拟的。”
“策兄之言无差,然则相比较起来我更喜欢波涛汹涌澎湃跌宕的大河,如说大江是一谦谦君子,那么大河便是豪爽男儿也!”
“噢呀,如此比喻第一次听说,诚为一家之言了。”
“哈哈,你我是大道归同,小道殊途,何来一家之言!咦,安娜为何今rì沉默不语?”
“我?见到如此波澜壮阔的河流呆住了,当真是造物主无上的恩赐!”
“噢呀,快看!江边的战船!”
循声望去,但见不远处桅杆林立,战旗蔽空,大小船只连绵不断一望无际,与天水连为一片。
待走进那水军营寨,守卫的军士拦住了三骑,厉声道:“军营重地,不得擅闯!”
为首的英挺青年在马上遥遥拱手道:“在下乃舒县县尉赵策,yù见贵部蒙信军候,劳烦军士通禀。”
“舒县县尉?”军士上下打量了他一圈,肃然道:“大人在此稍后,我立即向蒙军候禀告。”说完,转身疾步而去。
盏茶之间,只闻一声响彻行云的萧萧马鸣,军营内一股烟尘扬起,四匹雄峻的火红骏马驾着一辆庞大的战车裹挟着尘土风暴磷磷隆隆地向营门席卷而来。
战车上矗立着一个手提马缰的英武青年,红衣玉冠斗篷飞扬,仿佛一根生铁钉在车辕迎风而立,一股勃勃英气迎面扑来。
英挺青年对着身旁的黑衣青年颇为无奈地笑叹道:“高车驷马,玉冠鲜衣,蒙信是也!”
黑衣青年也是一笑,“人不见声先至,确实气势惊人。”
说话间,四匹骏马带着高大战车就像一团火焰般驰骋而至,但见驷马人立,铁轮滚滚,草皮大飞,营门口的甲士不约而同地惊恐跳开,唯有三骑骑士纹丝不动地钉在原地。
兵车堪堪停稳,面目清朗的红衣青年已如苍鹰般飞纵而下,哈哈大笑着迎上前来:“策兄,许久未见,想煞我也!”
赵策也是哈哈大笑着跳下马背,当头一句颂诵:“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蒙信骤然一愣,随即笑道:“策兄考我诗经?”说罢,双目一转肃然拱手:“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方才这番对答,是名士贵胄应酬礼仪中一种特殊较量,叫做赋诗酬答,大体上是以《诗经》三百篇为底本,用诗词来进行交流,表达心曲,赵策颂诵的是《诗经·唐风·绸缪》中的一句,隐含的意思是:今天是个什么样的rì子呀?让我看见如此好的人。而蒙信回答颂诵的是《诗经·小雅·鹿鸣》中的一句,隐含的意思是:我有一批好宾客,弹琴吹笙奏乐表示欢迎。
话音落点,两人顿时揽肩大笑,神情好不畅快。
“噢呀,还有朋友,认认。”赵策一把拉起蒙信,快步走到吴玄身前,吴玄早已翻身下马,含笑打量着他。
“这是我新结拜之义弟,吴玄,字从云。”赵策说完,又用手指着安娜道:“这是来自罗马国的安娜姑娘,经历颇为曲折,待会再对你说明。”
吴玄上前深深一躬道:“在下吴玄,见过蒙兄。”
蒙信爽朗大笑,拉着吴玄的手道:“从云兄何必多礼,来到蒙信地头,便是吾之佳朋,走,到我帐中再说。”说罢,亲自将他们扶上战车,又轻捷利落地跳上了车辕,战车“哗啷”一声隆隆启动,径直向军营中飞去。
一路行来,但见百余艘宛如巨兽的大船正停泊在岸边,吴玄细细观望了一番,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名为楼船的海上巨无霸,这种大船船高首宽,甲板上建有重楼,多竖旌旗,船腹生出密密麻麻的巨桨,宛如巨兽生出的触角,以两人cāo纵一支长桨计算,只怕光是划桨的船工都不下百人。
刚到帐中坐定,蒙信已吩咐军士搬来了酒案置上了佳肴,扫席相待伸手作请。
“军营之中也能饮酒?”刚在案前坐定,吴玄不禁惊讶笑问。
蒙信悠然笑答:“美酒与人,如繁星对明月,绿水对青山,相得益彰也!宴席若无美酒,岂非大大失sè?”
赵策拍案笑道:“噢呀,今天终是三个酒虫凑到了一堆,与从云那句美酒若旌旗,佳肴作战阵相得益彰啊!”
“如何如何?美酒若旌旗,佳肴作战阵?”蒙信瞬间睁大了眼睛,盯着吴玄一通打量,大笑道:“从云兄高论,孔夫子尝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用在我们三人身上何其贴切也!”
吴玄摇头笑道:“区区之论,何足道哉!然则说起酒来,却是故事连连,为了这美酒,战国之时楚国还和赵国打过一仗,两位可知晓?”
“噢呀,酒仗?当真是闻所未闻。”赵策率先摇头。
蒙信却是一阵沉凝,皱眉道:“战国时大仗小仗不断,可是真不知道有酒仗。”说罢叩着长案催促道:“从云兄快快说来,让我等见识一番!”
吴玄悠然一笑,侃侃道:“战国初期楚国强大,国君宣王会盟诸侯时勒令诸侯进献美酒,赵国的酒醇厚,而鲁国的酒淡薄,楚国主酒吏对赵酒大加赞赏,偷偷向前来会盟的赵敬候索要,赵敬候见主酒吏如此贪得无厌,大袖一甩便昂昂离去毫不理会,于是乎,恼羞成怒的主酒吏使出一个小小的计谋。”
“何等计谋?”赵策蒙信不约而同地出言追问。
“他乘人不备偷调了赵国与鲁国之酒,酷好烈酒的楚宣王饮下调过后的赵酒,顿觉寡淡无味,怒声责问这是何国贡酒?主酒吏惶恐万分地搬来酒桶,指着那个大大的‘赵’字说不出话来。楚宣王顿时勃然大怒,以为赵国有意轻慢,当即兴兵北上围困赵都邯郸,虽说后来不了了之,然则这场鲁酒薄邯郸围的荒唐战事却是历史上绝无仅有的!”
“噢呀,荒唐绝伦也!”赵策连连拍案。
“当真匪夷所思!”蒙信叹息摇头。
“那主酒吏真是一个小人。”安娜也是愤愤出声。
吴玄摇头道:“最可笑的是楚宣王,竟为一桶酒大起兵戈,难怪乎最终六国会并于秦,内部腐朽自取灭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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