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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我的女儿怎么样了?”耳边传来公孙诺焦急的声音,我眉头轻蹙,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仿佛千斤重。紫幽阁ziyouge
脑袋有些混沌,我又想要晕过去了……
一阵不紧不慢的声音响起:“公孙大小姐胎向非常不稳,似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不知大小姐最近伙食如何,是否误服了些什么,或者闻到了些什么,导致有滑胎之象?”
我心一紧,昏沉的意识有了丝清明,我认得这个声音,这是老神医的声音。
成沁失神地在我耳边喃喃:“吃食……吃食不会有什么问题啊,小姐每餐之前我都会将饭菜吃一遍,并无感觉身体有何不适……”
老神医悠悠道:“不,孕妇的体质和你不一样,你吃了没事,不代表公孙大小姐吃了就没事,你再细细想想,最近你们吃了些什么,或者闻了些什么?”
“最近小姐吃了白玉豆腐,青葱蛋羹……闻了些什么,闻、闻……”
成沁忽然大喊:“是了,今天下午小姐出门时,曾翻出了一个香囊,说是好看要戴上,难道是那香囊有问题?”
紧接着,我的身体被人一阵摸索,我努力让身体放松,闭着眼睛不露出丝毫异样。
“大夫,这是我家小姐戴的香囊,您快看看,是不是香囊有什么问题!”成沁急忙道。
流莺的声音遥遥传来,有些恼怒:“成沁,你别乱说,我送给你家小姐的香囊都事先检查过,不会有什么对孕妇危害的东西!”
公孙诺严肃地低喝了一声,“你给我闭嘴,若萱儿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逃不了干系!”
我听到香囊划动的声音,不一会儿,老神医凝重的声音响起:“恐怕,公孙大小姐会晕倒,就是因为这个香囊。”
我适时地睁开了眼睛,便看见老神医拿出香囊里的一些花朵碎末,脸色严肃:“这是夹竹桃,毒性浓烈,孕妇一旦误服,有可能”
“一尸两命!”
成沁身子一抖,脸色苍白地向我看来,这才发现我已醒了过来,她赶紧扶我起来:“小姐,你没事吧?感觉身体怎么样了?肚子痛不痛……”
我虚弱地打断了她,“成沁,我一切还好,就是感觉脑袋晕沉,腹部隐隐作痛。”
我扫了眼公孙诺和瞪大眼睛不相信的流莺,看着老神医道:“如果闻到了这花儿的香味,会引起我这种症状吗?”
老神医摸了摸没有胡须的光洁下巴,道:“这要因人而异,如吾没猜错,公孙大小姐应该是对这类植物非常敏感的体质。”
他指了指手掌中的花儿道:“夹竹桃全身都有毒,无论是花瓣还是枝干、叶子、就连香味,也是有毒的。”
流莺焦急道:“不可能的,我检查过香囊,我往里面放的干花根本就没夹竹桃!况且夹竹桃晒干之后一点味道都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往里添加?”
成沁恶狠狠地盯着阿娘,高声道:“那你的意思是小姐故意往香囊里面放入夹竹桃,谋害自己的孩子不成?!”
“阿娘,小姐肚子里怀的是五皇子的第一个孩子,身份贵重,她不可能会害自己的孩子!一定是你见不得小姐好,才会故意往香囊里放入夹竹桃!”
我恨不得拍手叫好,成沁的反击太妙了!
我簌簌流下两行清泪,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流莺,啜泣道:“阿娘,萱儿自问把虞美人当家,就算进入了公孙府也没忘过你的恩情,你怎可这般害我?”
流莺摇着头,身子一直打着颤,指着成沁厉声道:
“媚烟,我是你的阿娘,绝对不会害你的!一定是有人偷换了你香囊里的花草,南嬷嬷见多识广,怎么可能检查不出来香囊有夹竹桃?没准就是这个丫鬟偷偷换了!”
成沁一把将老神医手中的香囊扯过来,仇恨地看着流莺:“我对小姐一片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害小姐,你看,香囊里的夹竹桃干花根本不完整,全都是碎末填充在里面!”
“一定是你害了我家小姐,阿娘,在虞美人你就见不得我家小姐好,小姐好不容易出去了,你竟然还想害她和她腹中的孩子!”
成沁眼眶泛红,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阿娘,伸出手眼看就要往她脸上扇去!
成沁好样的!我在心底畅快的笑着,却不能真由她打了流莺。
我面上忽然装作剧烈咳嗽了起来。
成沁一听见,赶紧收回手过来搀扶我,声音哽咽道:“小姐,你可完全不要有事啊!您感觉怎么样了,老神医,你快来帮小姐看看!”
我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摸着肚子,心跳又急促了起来,“有些、喘、喘不过气……”
我心里有些慌,香囊都已经被拿开了,怎么我身体仍是不舒服……我忽然想到了昏迷前,明明我是要装晕的,却变成了真晕……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我到底忽略了什么……
老神医赶紧给我扎针,流莺想要上前来看了看我,被成沁狠狠推到在了地上。
刚好公孙诺着急地走过来,经过了流莺身边,流莺连忙抱着公孙诺的腿,弱弱哭泣道:
“公孙大人,流莺没有往香囊里放夹竹桃啊,流莺真的没有……”
公孙诺厌恶地把她的手给踹开,冷漠无比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老神医能被当地人称作神医,医术还是高超的,我被扎了几下,心跳逐渐平稳了下来,呼吸也恢复正常。
我漠然地看着阿娘被公孙诺踹倒在地,忽然明白为何公孙颖也喜欢这般踹人。
呵,有其父必有其女……我是公孙诺的女儿,却永远做不到一个女儿该有的样子……
流莺声泪俱下,“公孙大人,就凭萱儿是我姐姐的女儿,我也不可能害她啊,萱儿可是我的亲侄女!”
公孙诺闻言,面色闪过一抹犹豫。
我颤着身子,眼眸含泪,深吸一口气道:“阿爹,我要报官!”
流莺浑身巨震,凄声道:“媚烟,姨母绝对不会害你的,你别相信小人说的话,一定是有人要陷害姨母!”
我在心底冷笑,她来公孙府看了我这么多日。有哪次提起她是我的姨母?
我每每提起南萱,都被她岔开了去,要是她真顾念着姐妹情,我在虞美人里又何尝会好几次都险象环生!
现在才来跟我认关系,晚了!
公孙诺眸子紧紧盯着我,一张脸威严肃穆,似是等我决定。
我暗暗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眼中的泪立刻流了出来,手摸着肚子伤心道:“我的孩子,母亲差点就看不见你了,还好你福大命大……”
我抬头看着流莺,下定决心道:“阿爹,我心意已决,必须报官,让官府来判定流莺是否故意陷害我,任何一个伤害我孩子的人,我都不会放过她!”
公孙诺缓缓点了点头,不顾流莺的辩解,冷漠道:“你是我的女儿,谁要害你等于跟我作对,跟整个公孙府作对,这事阿爹一定会给你答复!”
可能是涉及到五皇子的孩子,官府很快就派人下来,一群官差浩浩荡荡地把啜泣不已的流莺给绑走。
流莺被官差压走之后,公孙大夫人和公孙颖才悠悠地来到了医馆。
公孙大夫人一脸急色道:“萱儿,你肚子里的孩儿可有事?我一听到你晕倒,心脏就吓得噗通乱跳,连忙让颖儿翻翻家里的药材,挑了几支上好的老参带过来。”
公孙诺脸色一缓,皱着的眉头稍稍舒展了开来。
我默默观察着他们的表情,公孙大夫人那一句话,顺道将她们怎么这么久都没来的原因给解释了。
不知为何,我的心里有股猜测,公孙大夫人似是不想跟流莺碰上。
心中千思百转,面上我虚弱回道:“谢谢大夫人的关心,萱儿身子无碍,腹中的胎儿也无碍,只是得好好养养了。”
公孙大夫人还要说些什么,我装作头晕的晃了下身子,老神医立刻道:
“公孙大小姐才刚醒,之前情绪波动较大,容易气血攻心,你们都先下去别烦着她,让她好生静养一段时日。”
公孙大夫人一脸讪讪,公孙颖眉头一挑,怒道:“老神医,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是萱姐的家人,问一下她的身体情况难道都”
“够了!”公孙诺低声训斥了一句,脸色阴沉:“这是医馆,不是公孙府,能任由你耍着娇蛮的性子,一来到这里就吵吵闹闹的,还不赶快给我出去!”
公孙颖眼圈立刻红了起来,委屈地看了眼公孙诺,公孙大夫人连忙把她抱入怀中,一语不发把她带了出去。
就连她也不敢在此时触怒公孙诺的眉头。
老神医留着我在医馆继续观察了一个小时,见我没事,才放我离去。
离开前,他忽然开口道:“一个香囊的夹竹桃不可能会让你心悸头晕,你肯定还接触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回去之后好好检查一下衣物吧。”
我眼皮一跳,左右看了看,见无人,便低头悄声问道:“你是谁的人?”
老神医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笑了笑,答非所问:“公孙大小姐,记得每隔三天过来诊断一次。”
一辆马车这时稳稳地停在了我面前,成沁走下来扶我,我深深地看了老神医一眼,朝他福了福身子,离开了医馆。
回到芳草园中,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所有衣服都翻找出来,包括是身上穿的这套,让见多识广的南嬷嬷辨别一下。
老神医点出的提醒如此明显,一定是我身上的衣物有问题。
嬷嬷脸色凝重的一件件检查,又唤了成沁过来检查,她们坚决不让我碰这些衣物。
检查中,成沁想起了回到府中发生的一件事。道:“小姐,你不知道,流莺被押入了官府里后,一个时辰,公孙老爷从公孙府里出去了,我看着是去官府的方向。”
我眼神一凝,“可是确定公孙大人去了衙门?”
成沁摇了摇头:“成沁不知道,因为你晕倒这事,公孙大夫人下午一回到府里就开始戒严,任何公孙府的奴仆出去公孙府都得严格登记,我不敢出去,打听不到消息。”
我点了点头,在心中推测,如果公孙诺出去真的是因为流莺,他为什么会见流莺,流莺又以什么为借口让公孙诺会出去……
我脑海灵光一闪,流莺下午在金翠阁就说了要与我一同回去,说是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公孙诺,难道是因为那件重要的东西?
我眉头微皱,走出了屋子。抬头看向了高悬在天上的明月。
一抹黑影出现在我面前,我愣了愣,一双手迅速捂住了我的嘴巴。
这已经是夏侯冽悄悄来见我的习惯了,因为我总是会被他吓到,所以他第一时间都要捂住我的嘴巴。
我回过神来,赶紧把他的手给扯下,将其拖到园子里一处隐秘角落,低声道:“你怎么这时候来找我,不怕被人发现吗?”
现在还没到人入睡时间,夏侯冽通常都是半夜来的。
夏侯冽眉头一挑,坦荡道:“我过来看我的女人,为何怕被别人发现。”
我无语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谁喜欢半夜翻窗呢……
夏侯冽挑起我的下巴,饶有兴致地问我:“是你把流莺弄进了牢里?”
我不懂他为何如此问,轻轻点了点头。
夏侯冽轻笑一声:“我的小大猫,终于要对敌人亮出爪子了吗?”
我重重点了点头,眼眸一片薄凉:“不亮出爪子,就来不及了。”
夏侯冽俯下身子,附在我耳边低低地问:“你想要流莺怎么一个死法?”
我微微握了握拳,陷害流莺这件事最后还是借了夏侯冽的势。
他现在是晋州太府。掌握着官府衙门,我只要把她弄进官府,流莺就会被夏侯冽任意搓扁,也就是被我任意搓扁……
本来我想亲自解决流莺的,但时间太赶了,我怕等我成长到能亲手解决流莺的地步,流莺已经远走高飞了……
“媚烟?”夏侯冽的声音从我耳边响起,让我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我松开了握紧的拳头,眼眸一利:“我要她活着,求死不能!”
只有这样,才能泄我心头之恨!
夏侯冽似是很满意我的狠毒,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颊,道:“满足你。”
他松开了我的身体,转身似是想要离开,我忽然记起了一件事,扯着他的袖子问:“你在生辰寿宴上射杀老虎,真的只是全用弓箭之力?”
夏侯冽一副白痴模样的看着我:“媚烟,你把我想的太厉害,也把老虎想的太弱了。”
我脸色微红,我还真以为夏侯冽全靠弓箭杀死的。也是最近翻看了一本介绍兽类的书籍,才发现老虎没想象中的弱。
我问道:“你不是用弓箭杀死老虎,那是用什么?”
夏侯冽盯着我,嘴唇微张,吐出了一个字:“毒。”
我手一紧,他此时的目光冷的让我有些陌生,但我仍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夏侯冽,那我要毒,你给我拿点。”
“为什么?”他问道。
我深吸一口气:“防身。”
脑袋被人不轻不重地揉了揉,夏侯冽意味深长道:“媚烟,你最好只是用来防身。”
我愣了愣,不是用来防身,那还用来什么,杀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我被逼到了杀人的份上,也绝对是走投无路了。
我张了张嘴,刚想向夏侯冽解释,结果他轻身一跃,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月色中。
夜间的风微微吹来,吹得我有些冷。骨头泛起了一股难忍的痒意。
我转过身子回到屋里,才发现全身衣服湿的厉害,那是被紧张的……摸着已被汗弄湿的背部,我后知后觉的想到,难道夏侯冽以为我要毒
是想要杀了他?
呵……我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想法挺疯狂的,不过未来的事情谁又知道呢?
“小姐,小姐!”院子里传来成沁呼唤我的声音,我赶紧走出来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成沁点了点头,拉着我飞快进入了屋子。
屋子里,嬷嬷正一脸严肃地看着放在地上的衣服,我怔了怔,这件衣服是公孙大夫人从大荣寺里带回来送给我的礼物。
因为天气渐热,而这件衣服轻薄,穿着舒服,所以我隔个一天都会穿一次。
嬷嬷见我来到她身边,缓缓开口:“小姐,是老身粗心了,竟然没想到大夫人会把夹竹桃的汁液浸泡到衣服里去。”
我身子一颤,夹竹桃的汁液……
“不对,就算是衣服泡了夹竹桃的汁液,但你们每日都会洗这件衣服,上面残留的汁液应该都会洗掉才对?”我疑惑地问道。
嬷嬷静默了片刻,道:“老身之前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想让夹竹桃的毒性一直都覆在衣服上面,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那就是让这件衣服从一开始制作时,所用的丝、针线、布……全都浸泡在夹竹桃的汁液里,唯有这样,才让这衣服里里外外都有毒,毒素很难被清洗掉。”
“就算要洗掉毒素,这衣服起码也得被人反复揉搓上万次,才能洗净!”嬷嬷重重说道。
我心一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嬷嬷的意思是,我这些天来穿的,竟然是一件剧毒无比的毒衣?
“将这件衣服给处理掉,包括与这件衣服摆在一起的衣服,全都处理掉!”我回过神来立刻下令。
成沁和嬷嬷赶紧将衣服给整理出来,打算集中在一起烧掉。
火烧,是最省事的方法。
待一切都处理好了,也到了该休息的时候,只是我了无睡意,便默默地坐到大厅里想着夏侯冽,想着公孙诺与流莺、南萱的纠葛。
我问嬷嬷南萱和流莺以前的状况,嬷嬷沉默片刻,不在回避而是缓缓说了起来。
“小姐和流莺是亲姐妹,从小就很要好,家破人亡后被拐子一同卖给了虞美人,我那时跟成沁一般大,被阿娘分配给了才五六岁的小姐。”
“南萱小姐长得漂亮,诗词琴画样样精通,流莺美貌不如南萱小姐,但很会讨人喜欢,嘴很甜。”
“后来南萱小姐认识了公孙大人,两人坠入了爱河之中,谁曾想流莺也爱上了公孙大人,两姐妹便反目成仇……”
我听着嬷嬷细细将往事娓娓道来,有写恍惚,仿佛看见了那位极美女子短暂而又惊华的一生,心底又有些感同身受。
秋月与我,像极了南萱和流莺,不同的是,她爱的夏侯冽比流莺爱的还要疯狂,而我爱的没南萱不顾一切……
忽然,我神情一怔,大厅的门口侧边放有一面巨大的屏风铜镜,除了有隔断作用,还寓意辟邪。
从那面铜镜中,我忽然看见了一双男子所穿的朱鞋。
我眼眸微闪,有人在偷听我和嬷嬷讲话!
成沁就在外面守着,但她却没有任何通报声,证明来人身份肯定比我这位庶长女要高的……又是男鞋,公孙府中只有两位男子,公孙诺和公孙晧。
公孙晧自从我来到了公孙府中,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一次,不知是不是感觉两人见面会很尴尬,所以他特意避开了我,所以
门外偷听的人是公孙诺!
我眼中划过一抹精光,下午成沁见公孙诺出去的方向是往衙门走,有可能是去看流莺……
回过神来。嬷嬷给我讲的故事也到了尾声:“小姐死后,我低调地在虞美人里做事,让流莺渐渐忘记了我这个人,才能撑到小小姐你的到来。”
我手狠狠握紧,装作一脸怨恨,咬牙切齿道:“流莺!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对待我的阿娘,什么姐妹情深,我的阿娘就是被她害死的!”
嬷嬷愣了愣,中肯地说道:“小小姐,流莺爱而不得,也是位可怜女子,南萱小姐回到虞美人后,一直躲着不肯见她,可能她”
我打断道:“嬷嬷,你不明白,你可知道,在阿爹没有认回我之前,流莺一直都想要我抬进公孙府,给大哥做妾?”
嬷嬷脸色微变,“可能流莺并未认出小姐就是南萱小姐的孩子?”
“不可能!”我想要不想地说道。眸里寒光大放:“流莺,她早就知道我是南萱的孩子!我在虞美人里过的这么艰苦,一惹流莺生气,她就会用拶刑惩罚我!”
“我以前年纪小,一直都不知道为何流莺总是喜欢惩罚我,尤其她看我的目光,根本不像是在看一个孩子的目光,嬷嬷,流莺是恨我的。”
我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铜镜里的那双鞋子,对嬷嬷高声道:
“有好几次我过去服侍她,流莺看着我都恍神了,还喃喃叫出了南萱的名字。我与阿娘长得这么像,被虞美人买来的时候又跟公孙府丢了孩子的时间那么接近,她早就猜出我的南萱的孩子。”
“所以,流莺她是故意的,南萱死了,她对南萱的仇恨就转移到我身上,小时候拼命用刑罚折磨我,待我长大了,更想让我被抬进公孙府。与自己的阿哥”
我朱唇微张,冷漠无比地重道:“**!”
嬷嬷身子一震,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小姐,莫要如此说啊,这可是大逆不道的重罪啊,被人知道可会把女子浸猪笼的啊!”
猪笼,用竹篾扎成,呈圆柱形,作网状,网口颇大,一端开口。
有一刑罚,将女子困在猪笼之内,缓缓放入水中,让女子逃脱不得,活活被淹死!
我身子也狠狠颤抖着,吸着气努力平静道:“嬷嬷,流莺害我之心昭然若揭,如果她不想,为何在虞美人里三番四次逼迫我进入公孙府?”
“嬷嬷。难道你忘了吗,我就因为没有被公孙府抬进去,还被流莺罚去做春花的丫鬟。我的身子本就不好,在寒冷的大冬天里,还要一个人拿起沉重的夜香桶,为此晕倒在了雪地上。”
“我这一身冬天一到身子就会泛痒的寒症,还不是拜流莺所赐。”
大厅里一片死寂,回荡着我清脆平静的声音。
嬷嬷已老泪纵横,哽咽道:“小姐……”
我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眼铜镜,发现那双鞋子又往前移动了一点,露出了一抹衣袍,我眼里瞳孔一缩,认出这是公孙诺的衣服。
心中一定,我悲怆道:“嬷嬷,就算我被认了回来,流莺还是不肯放过我,连我腹中的胎儿都想要谋害!”
“嬷嬷啊!我是欠了流莺什么,才会让她如此恨我,连一丝幸福都不肯给我,我的阿娘有什么错。我又有什么错,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我悲戚地哭道,原本只是想要假哭,但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反而真成了嚎啕大哭。
今日我本就精神不好,心情悲恸之下,我竟哭着哭着就晕了过去。
晕过去前,我仿佛看到了公孙诺向我冲来。
第二日我悠悠从床上醒来,迎来的是成沁和嬷嬷担忧无比的目光。
成沁怕是惊扰了我,轻声细语道:“小姐,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缓缓点了点头。
成沁走后,我看向嬷嬷,嬷嬷会意,立刻将昨晚我晕倒后的事情告诉我听。
“你晕倒后,老爷不知从哪儿冲了出来,焦急地抱着你要找大夫,后来我给你检查了下,发现你只是情绪激动晕过去了。没有大碍。好说歹说,才把老爷给劝下来了。”
嬷嬷唏嘘地叹了叹:“我看老爷当时的表情,急的眼睛都红了,小姐,老爷是真疼你。”
我别过了目光去,真疼我,还是愧疚我,把对南萱的愧疚与补偿转移到我身上?
“小姐,昨晚我给你把脉的时候,发现你的脉象”嬷嬷话语一顿,脸上一片纠结。
我看着她,平静道:“假的,嬷嬷,我根本没有怀孕。”
嬷嬷眼睛一瞪,脸色大变。
果然是人老成精,不一会儿她就反应了过来,赶紧看了看四周,把敞开的房屋给关上,才走向我身边,小声道:
“小姐。你为何如此?”
我很满意嬷嬷的反应,没有大惊大闹,只是平静地问我一句为什么。
我凄凉一笑,衬得苍白的面容越发憔悴娇弱:“嬷嬷,这一切都是命啊,所有大夫全都诊断错了,当初我只是假喜脉。”
“我怀孕的阵势被宣传的那么大,五皇子更是因为这个孩子,对我不再像以往那样冰冷无情,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必须得假装下去。”
嬷嬷犹疑片刻,主动拉起我的手,坚定道:“小姐,你放心,有嬷嬷在,一定不会让你别人发现的,只是”
她话一顿,“这假胎瞒不了太久。”
我身子轻颤:“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就算要假装流掉,也得要找个好借口。现在还不能公开。”
嬷嬷轻轻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我:“小姐莫怕,有嬷嬷在,小姐一定能安稳度过去的。”
我点了点头,低垂着头遮住了眸子的冰冷。
假胎这件事瞒不了嬷嬷,因为她懂一点医术,我也没想瞒着她,嬷嬷见多识广,迟早都会发现我的不对。
还不如早点开诚布公,让嬷嬷给我出谋划策。
不一会儿,成沁就端着碗粥回来了。
我身子虚,只能先喝点流食喂肚子,等身子养一段时间,才能吃补品。
我喝着时,成沁想要逗我开心,跟我说起了在膳房里打听到的事情。
“小姐,我听人说,刚刚公孙府门前经过了一队捕快,看方向是往虞美人里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我眼神一凝,快速地将粥给喝完,起身道:“快给我梳妆打扮,我要出去一趟。”
成沁愣了愣,连忙给我快速挽了一个髻,又给我换了套衣服。
公孙府戒严,丫鬟奴仆出入受控制,可我却不会。
一出公孙府,看门的奴仆还主动给我叫来了一辆马车,满脸讨好阿谀奉承。
成沁坐上车后,嘀咕道:“真是狗眼看人低,小姐刚进入公孙府时,这奴仆连个正眼都不瞧小姐。”
我轻轻一笑,我的身份,注定我一来就得不到别人的尊重,这些奴仆也会见风使舵看人脸色,见公孙诺如此看重我,也不敢轻怠了我。
马车很快到了虞美人,我还没下车,就听到外面一阵哭天喊地的声音。
下了车,便看见捕快在虞美人里进进出出,不断从里面往外赶人,有许多衣衫不整的男人女人都被押了出来。
虞美人里的丫鬟奴仆在外大声哭泣着,似是被这阵势吓到了。
有几个男子脸色通红,光着膀子在捕快面前闹,捕快一句话也不说,只把手中的刀给亮了出来!
刀一亮出,立刻把不满声吵闹声给镇压了下去,没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成沁特意给我找了一张椅子,让我坐下来看,又从别处找来了一把伞给我遮太阳。
我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见虞美人里所有人都被赶出,然后又往里进入了一群捕快,其中有两位捕快留下守门,谁也不让进。
不一会儿,有些捕快从里出来,手里拿着虞美人的家具,似是要搬空虞美人。
“你们在干什么,统统给我住手!”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偏头一看,是春花。
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捕快,愤怒道:“统统给我住手,虞美人一直都在合法经营,你们有搜捕令了吗?!”
在她身后,还跟着夏竹,以及一辆马。
马车帘子被掀开,秋月从里跳了出来,手里还搀扶着一个人,我眼里瞳孔一缩,是流莺!
流莺缓缓从马车里下来。
我手微微握紧,心里想着是不是夏侯冽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他会把流莺放出来?
“律律律!”
一阵把马叫停的声音传来,一辆马车稳当当地停在了流莺马车后面,不一会儿,一个男人从马车里下来,是公孙诺!
我眉头狠皱,有些不解,公孙诺听了我昨晚说的那番话,难道还想把流莺给救出来?
昨晚我就猜到流莺一定会向公孙诺求助,而能让公孙诺帮她的,无非就是南萱这张牌。所以我才会故意在嬷嬷面前说出那番狠绝的话。
成沁有些不忿,“小姐,公孙大人怎么这样啊,明明流莺陷害了你,他竟然把她从牢里保出去!”
我挥了挥手,成沁立刻止住了说话声。
看着她们,我眼睛微眯,唤成沁把我搀扶过去。
我倒要看看,公孙诺在我这个女儿面前,是不是真的要誓保流莺,今日有我在,没人能从我手中救得了她!
远远就传来捕快威严的声音:“奉太守之命,彻查虞美人!”
春花天不怕地不怕,一副泼妇骂街的模样:“没看我们的阿娘已经从牢里出来了吗,还不快给我住手,我们的阿娘没有犯事,你们无权搜查虞美人!”
捕快拒绝跟春花解释,“咔”刀剑出鞘的声音响起。
捕快直接亮出了刀,指着春花的方向,喝到:“奉太守之命。彻查虞美人!”
春花被吓得赶紧退了几步,用手捂着心口,有丫鬟赶紧上前来扶着她。
走到马车边,我就听见流莺泫然欲泣的声音:“公孙诺,你答应过我将我从牢里弄出来,帮我洗脱罪名的!”
我脚步一顿。
公孙诺重重地把流莺的手扯了下来,冷漠无情道:“流莺,我答应过你,萱儿差点滑胎之事不跟你计较,谋害皇子之子这项罪名也不会安在你身上。”
“现在你也从牢里释放出来了,我已经跟你两清了!”
流莺摇着头,两行清泪簌簌流下:“不,你在骗我。”
她颤着手指了指守在虞美人门口的官兵,“那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公孙诺似笑非笑地看着流莺:“没听见他们说的话吗,奉太守之命,彻查虞美人。”
流莺怔怔退后了几步。
公孙诺继续道:“五皇子已经不追究你谋害他孩子的罪行了,但他今日却派官兵过来,一定是你虞美人犯了什么事。”
“不可能!”春花回过神来,反驳道:“我是虞美人的姑娘,虞美人做生意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
公孙诺意味深长道:“哦。犯事又不一定指做事不清白,还有别的事情,比如”
他话一顿,看向了虞美人正门,此时又一批捕快从里出来,只是手上搬着的东西不再是家具,而是刑具!
有嵌满倒刺的长鞭、有各式各样的刀具、有令人看了就头皮发麻的铁器、拶刑所用的木棍、针扎用的银针……
春花脸色微白,立刻闭嘴不再言语。
“呵呵……”流莺忽然笑了,大声地笑了,她边笑边看着公孙诺,眼泪都被笑了出来:
“呵呵……你是不是早有打算不让我出来……”
公孙诺沉默不语。
“呵、呵呵……”流莺抬头仰望天空,凄惨的喊道:“阿姐啊!原来你所喜欢的男人,就是这般薄情薄幸的男子,呜!你看错人了,我也看错人了……”
公孙诺额头青筋一蹦,竭力压抑道:“你别跟我提南萱,你不配!”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在萱儿身上所做的一切,就算要你十条命都不够,能让你活着。已是上天的恩赐了!”
公孙诺怒的拂袖转身,怔了怔,我正站在他的马车旁,泪流满面地看着他。
“萱儿……”公孙诺呢喃道,神情有些恍惚。
“爹……”我声音沙哑地哭道,主动跑进了公孙诺的怀抱,“多谢阿爹为萱儿做主,相信母亲在天之上,也会感到欣慰的!”
公孙诺激动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阿爹现在就带你回去,莫要污了你的眼睛。”
我乖巧地被他牵着走入了马车,临上马车前,我瞄了眼流莺。
那目光真是恨啊,就像是一头要吃人的野兽,如果不是周围有那么多的捕快,我毫不怀疑她会冲上来狠狠咬我一口!
呵……我轻轻一笑,嘴巴微张,今日第一次与流莺说话,可能也是这辈子最后与她说的话。
“阿娘。媚烟最后一次唤你阿娘,人在做,天在看,善恶终有报,莫要存了侥幸心理,做了坏事,不是不报,而是”
“时候未到!”
我意味深长地说了这句话,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中。
耳边传来阿娘凄厉嘶吼的声音:“媚烟,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我低垂着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所以,我也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够善终……
我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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