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结束,范闲先是和范建在书房深谈一番,便开始做前往万年县的准备工作。
翌日下午,避过日头最热的时候,一切准备工作就绪的范闲带着钦差车队自正阳门而出,前往万年县。
随行者,王启年,高达,三十六名监察院官员,两百白马义从。
万年县乃是京都府下辖县城,距离京都城不过三十里路程,一行人车马不停,很快便到了县城附近。
“三生不幸,县令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督府;恶贯满盈,附郭京都。”
眼瞅着看到了万年县的轮廓,王启年不由地喟叹了一句。
范闲听着有意思,转过头看向王启年:“这话作何解释?”
王启年嘿嘿一笑,凑上前来:“大人有所不知,这附郭的县令,指的是在上级治所眼皮子底下的县令,一举一动都在上司的注视下,全无自有,父母官做得不如小县小吏自在,所以才有这话。”
“就比如这万年县,就在京都三十里处天子脚下,有什么动静宫里、京都府、都察院、刑部、吏部、监察院等等衙门都有权利插一手,非心思坚毅之辈,做不了这里的县令。”
范闲侧耳听着,脸上浮现出笑意:“可我怎么觉得,这位朱县令心思并不坚毅。”
王启年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
朱维之已经在万年县做了三年的县令,在京都大大小小十几个有管辖权的衙门威压下都没事,怎么会被范建训斥一番,便选择自缢?
“大人早就看出来朱维之的死另有原因?”王启年靠近范闲,沉声问道。
范闲摇摇头,没有回答王启年的问题,笑道:“走吧,先去看看再说。”
语毕,他双腿夹了夹马腹,加快了赶往万年县的速度。
县城西城墙内,有一座豪华广阔的驿馆。
范闲一行人受到了驿丞的顶格招待,将最好的几间院落收拾出来给范闲等人住着。
范闲原本还有些疑惑一个小县为何有这么豪奢的驿馆,问过驿丞后才知道,这里主要是给外地进京述职的朝廷大员居住的。
京都的城门每天日落都会准时关闭,那些赶不及进入京都的地方大员便会宿在此处,这驿馆自然不能太过寒酸。
酉时,范闲一行才住下没多久,万年县县丞便带着县衙的一干属吏前来拜访,范闲在驿馆的正堂见到了他们。
县丞是一个年过半百的清癯老者,对范闲不卑不亢地行过礼后,便声音略显冷硬地道:“钦差大人,朱大人自缢后,衙门堆积了不少公务,下官忙于处理,若是大人没有其他吩咐,下官这便告退了。”
范闲笑着看了他一眼,道:“大人请便。”
县丞朝范闲拱拱手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大人,下官亦有公务处理,先行告退。”
“大人,下官手里还有……”
……
县丞的离开变成了开端,一干县衙属吏纷纷向范闲告退。
范闲脸上不见愠色,挥手让众人离开。
不多时,正堂便只剩一人。
万年县快班捕头,袁嘉树。
“袁捕头怎么不走?”
范闲手持茶盏,饶有兴趣地看着袁嘉树。
方才一干县衙属吏向自己见礼时,都是态度生硬,唯有袁嘉树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大人说笑了,大人是奉旨查案,圣旨大于天,卑职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也得放在配合查案后边。”
袁嘉树依旧是面带笑容,极为和气地同范闲说着话。
范闲啜了口茶,沉默片刻后开口问道:“那袁捕头可知道,万年县的其他人为何对本官态度如此冷淡?”
袁嘉树闻言,望了望周围,而后稍微压低了声音。
“大人有所不知,万年县在天子脚下,县衙属吏多受京都大人们的威压,以往的县令都是委屈求全了事,唯有朱大人为官有担当,替卑职等扛下来不少无妄之灾,很受卑职等尊敬。”
“朱大人因为……范尚书自缢后,县衙上下群情激愤,大人是范尚书之子,却偏偏被派来查这件案子,难免……”
袁嘉树说到这儿,笑了笑没再言语。
范闲却听懂了他话中未尽之意,想了想又问:“那袁捕头为何……?”
“回小范大人的话,卑职这人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往茶楼跑,听了不少有关您的事迹,相信您不会是那种亲亲相隐的人。”
袁嘉树说话间,有一股恭维的感觉。
王启年站在范闲身后,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位捕头说话,竟然让他这种惯会拍马屁的老油子都有些不舒服,真不知是在底层摸爬滚打了多少年才被侵蚀成这样的。
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其实还不是想着“雪中送炭”,想要在自家大人面前留下好感,好飞黄腾达?
范闲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笑道:“袁捕头有心了,先去忙吧。”
“日后查案,少不得麻烦袁捕头。”
袁嘉树脸上泛起喜色:“卑职告退。”
语毕,他恭敬地朝范闲行了一礼,退出了驿馆。
等袁嘉树走后,范闲转头看向王启年:“随我出去一趟,见见院里埋在这儿的探子。”
王启年自无不可,与范闲换了便装之后走出了驿馆。
因为靠近京都的缘故,万年县的官吏虽然很悲惨,但百姓生活却不错。
城中楼台府邸林立,街道两旁都是贩卖着各色货物的小贩。
范闲脚步不疾不徐,晃晃悠悠地闲逛着,不多时便消磨到了晚饭时间。
他很是随意地找了处路边面摊,坐了下来。
“老板,两份羊杂面,汤多盐少,我们肠胃不好,吃不得重味……”
王启年坐在范闲对面,在桌上排出一粒碎银子。
一脸的心疼。
范闲发笑道:“王大人现在一年的俸禄都够在万年县买个小院子了,还这么吝啬。”
“大人说笑,大人说笑了……”
王启年尴尬地笑着,从老板手中接过热腾腾的面,给范闲递了一碗。
范闲伸手接过,一张纸条不着痕迹地经王启年的手进了范闲袖内。
几秒钟前,这张纸条还在面摊老板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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