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自然不是滚刀肉,也并非软弱可欺的人。
昨夜没有第一时间反击,一是还没弄清楚情况,二是他本身就想留在徐氏,从内部探清虚实。
至于今日,他不过是摸准了徐昌德的性子,为昨天的事出口恶气罢了。
而且,经过昨日一闹,他想要进徐氏宗祠,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自然也不需要隐瞒目的,仗着身份直来直去才是正道。
“徐二爷,你好歹也是堂堂的一族之长了,要谨记为前族长报仇,赶紧拿了我吧。”
范闲笑着,将绳子又往前递了几分。
徐昌德站在原地,老脸阴晴不定起来。
“哼!”
良久,他忍不住冷哼一声,拂袖就欲离去。
“徐二爷,你不在这儿,这些护院护卫可拦不住我,我就直接进宗祠了。”
范闲一句话,让徐昌德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冷着老脸转过身来,看着范闲,一字一句地道:“小范大人堂堂平北侯,还请注意形象。”
范闲摊手:“巧了,我还真不想当这个平北侯。”
说着,范闲收起绳子,朝王启年使了个眼色,绕开徐昌德,步调均匀地朝着宗祠走去。
徐昌德老脸抽搐,暴喝道:“拦住他!”
唰!唰!唰!
徐氏护院及宗祠护卫队应声而动,将范闲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
范闲脚步不停,继续平稳地朝着宗祠走去。
一众护卫也不敢真对范闲动手,只能随着范闲的节奏,你走我退。
“小范大人!”
见到这憋屈的一幕,徐昌德的一口老牙都差点咬碎。
他第一次知道,这个族长也不好当。
只是眼下范闲竟然一反常态,非要进宗祠,而宗祠内的确有他徐氏的秘密。
因为这宗祠向来只有族长能随意进出,其余人只能等祭祖之日远远跪拜,所以他还没来得及收拾,绝对不能让范闲进去。
眼下,赶紧想个办法才是关键!
心思疾转间,徐昌德急中生智,三两步跑到了宗祠门口。
那里,已经有不少徐氏族人、护院守着。
“锵!”
徐昌德抽出护院的刀拿在手中,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范闲,高喊道:“小范大人,你若是执意要进宗祠,那这些宗祠护卫队、护院办事不利,就得因为你而遭罪了!”
说着,徐昌德猛地抽刀朝身后回去。
“嗤——”
长刀锋锐,干脆利索地割断了一名护院的喉咙。
见此情景,范闲瞳孔猛地一缩。
周围的护卫队员、护院,也一片哗然,不少人看着徐昌德手中带血的长刀,神情变幻。
也有一些人望着地上的护院,生出了兔死狐悲的情绪。
这一切都被徐昌德看在眼里,但眼下他却顾不得这么多了。
这些护院能守卫宗祠,对徐氏的忠诚毋庸置疑,虽然会因为自己无故杀死了一名同伴而兔死狐悲,但还远远不到倒戈的程度。
而据他对范闲的了解,此人极看重人命,用一条护院的命加上一些可以随时更换的护卫,来保住徐氏的秘密,值!
“小范大人,你可得想好了!”
徐昌德手里的刀攥得紧了几分。
周围的徐氏族人在错愕之后,也围拢到了徐昌德周围,他们虽然不知道宗祠里的秘密是什么,但都被前任族长徐昌源叮嘱过,外人进了宗祠,徐氏必亡!
在这种事关家族兴亡的大事面前,徐氏族人表现出了极强的统一性。
而那一名名护院,虽然有些兔死狐悲,但骑虎难下,也只得攥起刀继续硬着头皮撑住。
“老王,回去。”
范闲定定地看了徐昌德半晌,拂袖离去。
转身的瞬间,他一张脸爬满了寒霜,牙齿紧咬,下颚绷紧。
徐昌德的攻心计够毒,但只能阻止范闲一时,却为他自己,铺了一条死路!
王启年看出了范闲的情绪,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没有说话。
回到小院,王启年反锁了院门。
而后,他又为范闲倒了一杯茶,这才小声开口道:“大人,依王某愚见,还是找霍姑娘或者五大人帮帮忙。”
“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故技重施,大人和我在明面牵制徐氏的注意力,他们二人的身手,足以悄无声息地将那块牌位拿回来。”
范闲端着茶盏,没有立即回答。
他神色阴沉,发呆了半晌,等到茶凉了才缓缓开口:“不是不愿意,是不能啊。”
说着,他瞥了一眼霍凝雁所在的厢房,对王启年招招手,走进了自己的卧房。
反锁好房门后,他对着一头雾水的王启年解释道:“一个九品高手,还是个从南诏跋山涉水一路打到北边的游侠,行为举止是不是太过天真了?”
王启年一怔:“大人是说……”
范闲点点头:“这位霍姑娘,除了实力,表现出来的其他东西只怕都是假的。”
“你仔细想想,昨天夜里宴会时,有谁有那个实力,偷走我的柏影短剑,又能悄无声息地一剑杀死徐昌源?”
“虽然当时局势混乱,但徐昌源身为族长,身边少不了护卫,普通人没那么容易得手。”
王启年恍然大悟,拊掌道:“我明白了,大人!”
昨夜宴会上,有那份实力用柏影短剑悄悄杀死徐昌源的,只有两人——范闲与霍凝雁。
自家大人肯定没杀人,不然没必要瞒着自己,那就只有可能是霍凝雁了!
自己之前陷入了惯性思维,还一直以为是外来的凶手,却忽略了盗走柏影短剑这个细节!
念头至此,王启年慌张地看了一眼门口:“大人,此人……”
“她留在这儿,就不怕被我发现,甚至于是在向我展示君山会的自信,我若揭穿她,只怕他们还会用其他办法来渗透到我身边,倒不如大家心知肚明,留一份余地。”
范闲神情平淡,剖析着霍凝雁或者说君山会的用意。
君山会对他的拉拢之意,从黑蛟在客栈的造访便显露了出来。
之后虽然双方要致对方于死地,但以君山会的体量来说,既然有了拉拢的想法,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一边动手展示拳头,一边拉拢,才是合理的方法。
范闲便也乐得简单,就让霍凝雁留在自己身边,展示拳头,也让君山会自以为能多了解一些自己的讯息。
只是范闲此时,却因为这个决定陷入了困境:“只要我叫来五竹叔,霍凝雁必然要缠上他,那时候,五竹叔这张不是底牌的底牌,也藏不住了。”
听到范闲这般说,王启年也陷入了苦思当中。
徐氏的事情简单,但却偏偏让他们陷入了困境当中。
若是不能快一些进入宗祠,那牌位,指不定就会被徐昌德找地方藏起来!
“咚咚咚。”
院里传来了敲门声,打断了范闲与王启年的谈话。
二人对视一眼,走出门去。
霍凝雁的厢房依旧紧闭着门,不知道这位君山会的卧底都在房中干着什么。
“吱呀。”
王启年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二皇子,连忙躬身:“殿下。”
二皇子点了点头,看向范闲:“有事同你说。”
范闲瞥了眼霍凝雁的厢房,走出了院子。
院外的花园当中,二皇子的护卫在外巡逻,范闲与二皇子坐在了石桌前。
二皇子近侍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上盖白布。
随着二皇子一个眼神,他将托盘放在了石桌上。
“这是?”范闲疑惑。
二皇子淡笑道:“城里的庆庙今天发生了一场乱斗,围墙、建筑被拆了不少,我的人赶到时只发现了满地的血迹,还有这东西。”
二皇子说着,将白布抽开,露出托盘中的东西。
范闲见到后,瞳孔猛地紧缩——海棠朵朵的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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