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
范闲回过神,双眼盯着常海子。
常海子不敢迟疑,连忙开口道:“后来事情办完,我刚刚离开,徐氏借着庆功的机会,将方大头他们一伙给毒死了。”
说着,常海子咬了咬牙,有些怨恨地道:“这群王八蛋,就没把我们当自己人,让方大头动手的时候,就已经存了灭口的心!”
“要不是老子……我是偷偷跟去的,也免不了一死。”
范闲蹙着眉头:“那后来呢,你明知道徐氏不怀好意,怎么还敢帮徐继礼送货?”
常海子得意地笑了:“这群王八蛋,以为我们不知道方大头是被他们毒死的,还假惺惺要和我们合作,我就将计就计,黑了他们最后一批货!”
“拿到货后,我便断了与徐氏的所有联系,自己在山林当中,拿着财宝做个山大王……”
常海子越说,声音越低,脸色也变得灰败起来。
他想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拿到钱还没快活几天,就成了阶下囚。
唐颂之这时开了口:“小范大人,他没撒谎,当初他带着财宝回来的时候,将此事告知了我,要我也和徐氏断了联系。”
范闲点点头,话锋一转:“老九呢?”
常海子愣了神,半晌才试探地问道:“您是说车马行那个老九?”
范闲点点头。
常海子的脸垮了下来,哆嗦着嘴唇道:“我、我带大人去……”
唐颂之架刀押着常海子,一行人朝寨堂后走去。
寨堂后,是一排暴晒在日光下的囚笼。
囚笼当中,躺着一具具尸体,已经被晒得干瘪,有男有女、有老有幼。
尸体身上穿着破败的绫罗绸缎,显然不是马贼。
唐颂之见了这一幕,忍不住将刀朝常海子的脖颈上挪近了几分:“常海子,你他娘的害了多少肉票!”
常海子惊惧地看了一眼脖子上的刀,颤抖地望向范闲:“小、小范大人,你可是答应了我,要饶我一命的。”
“带路。”
范闲的声音阴冷。
常海子哆嗦一下,不敢多说,前头带路。
角落的囚笼当中,靠坐着一具人干,身上挂着马贼特有的劲装,空空荡荡。
唯有还在微微翕动的胸膛,证明这还是个活人。
范闲将视线投向常海子,带着疑惑:“怎么回事?”
常海子咽了咽唾沫,硬着头皮解释道:“这、这小子不守规矩,寨子里绑来的姑娘本来是要大家分,他全给尝、尝了个鲜……”
一直跟着边上的马永元冷笑一声:“原来是坏了你们的规矩,动私刑了。”
常海子缩着脖子,不敢回应。
范闲上前试探了老九的鼻息后,转头道:“马将军,水袋借我一用。”
范闲一阵折腾,喂水、服药、渡真气,终于让老九醒了过来。
听到范闲等人的身份和来意后,老九没有守口如瓶,而是道:“我……我说了,要大人给个痛快……”
范闲沉默片刻,点点头:“我答应你。”
他方才检查过了,这位老九除了被暴晒,四肢被打断、第五肢处空无一处,活下来也是一个只能躺着等死的废人,想必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这才有此要求。
“我……我的确是……风轮车马行的人……”
在老九断断续续的讲述当中,众人弄清楚了徐氏的货运过程。
徐氏每年通过开店、收租各种手段,赚取大笔资金,而后交给徐天麟来做布匹棉花之类的大额生意,让钱财翻倍。
而后,在徐天麟交付利润的时候,徐氏会选择自家特意安排的那几家货运行。
表面上,每辆货运的大车都装满了财物,但其实,在车辕、车壁等夹层中,还藏有不少的财物。
财物从徐天麟手里运到徐氏后,夹层中的财物还在,扮做空车转去慈山收货,其实在慈山县卸下财物,交付给徐继礼,而后装上一些不值钱的货物再回渭州城。
如此一来,就没人能看出徐氏私底下藏了财物,通过徐继礼运往相府了,毕竟布匹、棉花生意有赚有亏,没人可以从徐氏每年的账单看出端倪,徐天麟更不会说这件事。
至于老九从车马行离开的原因,也很俗套。
“我……当时有一次……鬼迷心窍,在运货的时……时候,强要了徐天麟的婢女……”
事后,老九为了躲灾来到常海子麾下,徐氏也没有为了徐天麟追究他,他便住了下来。
谁知他在短暂的惊惧之后,本性萌发,这才又有了眼下的私刑。
“这毒丸吃下去后,你会无声无息死去。”
听老九讲完所有的事,范闲取出一粒药丸,放进了老九口中。
老九喉结一动,将药丸咽了下去。
不多时,他双眼合了起来,只是呼吸,却一直没有停止。
马永元皱了皱眉:“小范大人,这?”
“这药丸,能保证他睡到我们回京。”
范闲扫了一眼后院的囚笼,冷笑道:“我不是庆律,没权利决定他的生死,他犯的罪,交给庆律来审判。”
说着,范闲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常海子。
“我、我……”
常海子双腿哆嗦,裤子湿了一大片。
他看得出来,范闲这是想毁约,可他连质问的话,都没胆子说出口了。
范闲没再理会常海子的丑态,看向马永元:“马将军,我们得回城了。”
渭州城,府衙。
二皇子坐在主座,两侧坐着匡休与宫典。
常推官快步走进了大堂,看向三人:“殿下,二位大人,属下奉命监视徐氏,发现了不对经。”
唰!
三人的视线一起投射到了常推官身上。
常推官只觉身上压力骤增,抿了抿嘴唇,抱拳道:“徐氏祖宅大门紧闭,院内飘出了浓烈的血腥气,恐有大屠杀。”
推官,乃是府衙专门掌管推勾狱讼的官员,少不得和尸体打交道,常推官既然能在二皇子三人面前说出这话,说明此事可能性极大。
二皇子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凝重起来。
宫典犹豫片刻,站起来朝二皇子抱拳:“殿下,不能等了,我带人进去看看。”
既然决定了不惜身,此时不做事,更待何时。
二皇子略一沉吟,点头道:“宫大人小心。”
宫典点点头,起身出了门。
负责剿匪的一众官兵早就军容整备,等在了门外。
宫典一声令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徐氏祖宅。
宫典修为精深,又存了立功的心思,当先一掌,拍开了徐氏祖宅的大门。
还没等门板的木屑落地,一众官兵便喊杀阵阵地冲了进去。
进了祖宅,众官兵神情变得有些怪异。
徐氏祖宅内,遍地都是尸体,血流成河。
的确如常推官所说,这里发生了大屠杀。
宫典早来了渭州一段时间,细细一查,脸色顿时阴沉了起来:“徐观澜、徐盛年……”
死的,都是徐氏族人!
“找找看徐昌德在不在!”
宫典将徐昌德的相貌告知众官兵,一声令下,官兵们四散寻找起来。
不多时,几名副将回报:“将军,没有发现徐昌德,还有……”
“死的都是徐氏族人,徐昌德和徐氏护院,都不见了!”
宫典一张威严的老脸,顿时皱了起来。
都不见了?
这么多人,不可能躲过渭州城门的查探逃出城去,肯定还在城内。
徐氏族人全部死绝,偏偏徐昌德没死,再结合徐昌德的性子,只怕他是杀疯了,将家族的人杀了个精光,准备孤注一掷。
只是有什么大事,能让他先杀了自己全族……
“不好,二殿下!”
宫典暴喝一声,连忙朝祖宅外跑去。
m.
本站最新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