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工部后,范闲并未随着莫泉等人回监察院。
从莫泉处得知侯季常等人被打压的原因之后,他在王启年的陪同下,来到了太学。
蟾宫楼的案子,大理寺、王本等人只是旁枝末节,要根治,还得落在太学,常永望等人身上。
路过蟾宫楼的时候,这里已经被几名监察院官员把守起来。
虽然范闲包场是在两日后,但现在有监察院官员出没这里,此地已经是门可罗雀。
实在是监察院的形象,有些太震慑人心了!
下午时分,是太学锻炼骑射的时候,教习、博士也得全部到场,进行骑射评判。
范闲随着引路的吏员,来到了马场。
得知范闲的到来,舒芜笑吟吟地迎了上来,二人避开常永望的话题不谈,讨论起诗词来。
不多时,骑射结束,众学子三三两两收拾着身上的弓箭,朝马场外走去。
“先莫要走,来此地集结。”
早就得到范闲和舒芜吩咐的教习,高喊着将学子集结到了范闲与舒芜面前。
“老大人,我去了。”
范闲朝着舒芜拱了拱手。
舒芜点点头,抚了抚胡须。
范闲来此时,已经和他说过,今日就是为了蟾宫楼的案子来的。
得到舒芜准许后,范闲起身走到了队伍前。
他视线在队伍当中扫了一遍,沉下脸来:“常永望去了何处?”
语毕,他朝教习和博士的队伍当中瞅了瞅:“还有博士刘洪、教习刘山何在?”
队伍当中一片沉静,没人出声。
半晌,一道声音从博士队伍当中传了出来:“小范大人,这三人告病了。”
说话的是贺宗纬,一脸的谦卑,看不出针对范闲的意思。
范闲眯眼看着对方,嘴角翘起:“这么巧?”
贺宗纬点点头,叹气道:“秋日天凉,易发风寒,这三人正是得了风寒怕传给同学、同僚,这才告假。”
“对了,这几日的值业博士是下官,下官给他们准的假。”
范闲挑了挑眉,认真看向贺宗纬:“当真得了风寒?”
“当真。”
贺宗纬点头很迅速。
范闲招招手:“老王,找人去看看,若是没有得风寒,请他们过来一趟。”
王启年领命离去。
贺宗纬脸色一变:“小范大人……”
“怎么,难不成贺大人方才说了谎?”范闲打断贺宗纬的话,疑惑地看向对方。
贺宗纬攥了攥拳,退回队伍去不再说话。
要常永望三人装风寒躲过范闲的查问,正是他的主意。
可他没想到,范闲这次竟然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竟然一门心思要问常永望三人的罪。
监察院耳目众多,就没听到常大学士写信去大理寺的消息?
范闲哪来的胆子,刚刚得罪了林相,又敢在常大学士头上动土?
这样一来,他可是就将清浊双方都得罪狠了!
贺宗纬思索间,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
王启年带着几名监察院官员回到了太学马场,押着常永望三人。
三人醉态朦胧,衣衫不整,脸上还有着唇印。
“大人,找到这三人时,他们正在流晶河作乐。”
王启年声音清晰地朝着范闲禀告了一句,退在了边上。
舒芜看到三人的样子,老脸原本就沉了下去,听到王启年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猛甩袖袍:“伤风败俗!”
刘洪、刘山二人羞愧地低下头去。
倒是常永望,似乎是因为有着祖父撑腰的缘故,梗着脖子望向范闲,一脸的不在乎。
范闲轻笑一声,走到他面前:“大理寺的事你能瞒过去,你说我让你祖父来太学看到你这副模样,你能不能讨到好?”
常永望老脸一怔,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丧气地垂下了头。
范闲后退几步,扫视了围观的学子一圈,高声道:“太学,乃是国家学府,是我庆国的储官之地,容不得品性不端的人。”
“常永望在课时扮做风寒外出狎妓,败坏太学风气。”
“本官宣布,即日起,将常永望请出太学,永不得再来求学!”
扑通!
常永望两腿一软,重重地倒在地上:“完了……完了……”
若是让祖父得知自己因为狎妓被请出了太学,自己只怕会小命不保!
“小范大人!”
贺宗纬站了出来,朝着范闲拱手:“如此处罚,不合规矩!”
“哦?怎么不合规矩?”
范闲转身,冷笑着看向贺宗纬:“贺大人别忘了,范闲是太学司业,有权更改太学的规制,只要合乎道理,能让大多数博士与教习赞同。”
说着,他面向一众教习与博士:“从此刻起,只要学子在课时装病狎妓,立即永久清退。”
“谁赞成,谁反对?!”
范闲的视线,从众人身上扫过。
一众教习与博士纷纷摇头,表示对范闲的提议没有意见。
舒芜兼着太学司业不管事,这才没有定下什么规矩,范闲现在将这条规矩提出来,合情合理。
求学本就是件苦差事,流连花丛可成不了学问。
见众人没有反对,范闲再度看向贺宗纬:“贺大人,你呢?”
贺宗纬咬牙,腮帮绷紧,没有说话。
范闲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刘洪、刘山二人身上:“二位,范某现在要当面免了二位的职,送二位去大理寺坐一坐,二位可有意见?”
“哦,对了,怕二位想不起是因为什么是,范闲给二位提个醒——王本,翠云楼。”
轰!
刘氏兄弟原本还要辩解两句,听到王本这个名字,浑身颤抖,面如死灰。
事发了!
构陷朝廷命官,哪怕是八品,他们也是流放的下场!
二人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只好将希冀的目光投向贺宗纬,期盼这位太子身边的红人救自己一救。
贺宗纬侧过脸,装作没看见。
几个监察院官员,很快将绝望的刘氏兄弟带了下去。
而就在要带走常永望的时候,这位纨绔总算是回过来些力气,朝着范闲喊道:“范闲,你清退了我,就是断了我常家的未来,我祖父教训完我,也不会放过你!”
“舒芜,你这个老倌,我祖父这么多年回护你,都白费了,这种时候你也不知道替我说句……”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响起在马场上,打断了常永望的话。
贺宗纬搓着有些发疼的手掌,冷冷地看向常永望:“你是要把所有人得罪完,让你常家死无葬身之地,让常师晚节不保是不?!”
常永望被这一巴掌扇清醒了,嘴巴动了动,没再说话。
贺宗纬转身看向范闲,最后争取道:“小范大人,渭州城时,你还欠我一个小人情。”
他想用这个小人情,来换常永望留在太学。
若真是一件小事,范闲兴许就答应了,可常永望构陷杨万里等人,更是败坏太学风气,坏了他上次春闱时做的努力,他不可能让步。
他眯眼看向贺宗纬,冷笑道:“贺大人,范某多问一句,那份人情,是太子殿下的,还是贺大人的?”
贺宗纬一怔,垂下了头。
范闲这话说得诛心,这份人情是自己当初代太子殿下要的,此时自然不能私自用了。
原本还可以诳范闲一次,等范闲放过常永望,太子将来要人情的时候,就说当时范闲欠了太子的人情,也欠了自己送信的人情。
可现在被范闲直接点破,他便没办法继续伪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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