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该去县衙上堂了,不过申国尧还昏迷着。”
王启年从前院走了过来,打断了范闲三人的思索。
宋文易昨日已经发了公文,今日继续审理陶半瞎案,也正因为这份公文,昨夜才发生了那么多事端。
范闲略一思索,对着言冰云道:“这件事先放下,今日上堂过后再说。”
而后,他对着王启年挥了挥手:“带上他,我有办法让他在堂上醒来。”
太平县,县衙。
宋文易高坐大堂,庄严肃穆;两排衙役手持杀威棒,威风凛凛;围观的百姓熙熙攘攘,水泄不通。
然而……
本该站着原告、被告与双方状师的大堂上,却空无一人。
宋文易手指摩挲着惊堂木,脸色十分难看。
他有心一枚令符,治陶半瞎个不尊官府的罪名,可是想到货郎的吩咐,又硬生生忍住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堂上还是空无一人,百姓们开始变得百无聊赖起来。
“啪!”
宋文易没耐心继续等下去,猛拍惊堂木:“本案双方皆未到场,本官宣布,将此案封存,容后再审!”
“宋大人莫着急,人这不就到了吗?”
宋文易的话音刚落,人群中传出了范闲清越的声音。
下一秒,百姓们有意无意地让开了一条道路,范闲带着陶半瞎、申国尧朝大堂走来。
“来了来了,有好戏看了。”
“也不知道县太爷能不能还陶半瞎一个公道。”
……
因为范闲的到来,百姓当中出现了嘈杂的议论声,不少人的兴趣被重新唤醒。
大堂之上,宋文易的脸上浮现出一阵怒意。
全县瞩目的大案升堂之日,自己几次派了人去催促原被告双方都无果,却在自己失去耐性要退堂之际,范闲带着双方赶到了。
在他心中,已然断定了这是范闲对他的羞辱。
他正要喝问范闲,视线却被范闲身后的申国尧给吸引了。
申国尧正被高达和叶仁搀着,头颅低垂,四肢无力,似乎是……昏倒了?
宋文易下意识地问道:“申大……申国尧怎么了?”
“回宋大人。”
王启年出列,拱手回话:“申国尧这是昨晚预备逃走,被我家大人发现,在我等制止他逃跑的过程中,被打晕了过去。”
这话一出,引起了堂外百姓的的一阵议论。
“啥,他准备逃?”
“瞧这意思……是四爷觉得自己赢不了官司,准备溜了?”
“可是,这人晕过去,该怎么审案?”
……
宋文易没考虑审案的事情,他在听到王启年的解释之后,第一时间便将眉头皱了起来。
“小范大人,申国尧当真是逃跑被擒?”
宋文易看向范闲。
范闲笑容清淡,反问道:“那不然,宋大人以为呢?”
宋文易老脸一板:“本官怀疑,是有人在本官审案之前,绑去了申国尧,严刑拷打、威逼利诱!”
他话语中那个威逼利诱的人,自然便是范闲。
范闲笑笑,朝身边问道:“小言公子,你觉得呢?”
言冰云向前一步,看向宋文易:“昨夜,是本官与提司大人一起行动,拿下了申国尧。”
言冰云说着,将自己的监察院腰牌抛在宋文易面前的桌子上。
“宋大人若是觉得我说谎,去御前申诉。”
言冰云的言行,一贯的冷酷。
若是寻常官员,说不定就会被他这副样子给震慑住,变得唯唯诺诺。
可惜,宋文易是个负有“文人风骨”的清流名士。
他耷拉着眼,不在意地扫了一眼面前的腰牌,平淡地道:“下官不敢,太平县到皇宫的路了不太平。”
话里的意思,是范闲会趁着他去告御状,半路截杀。
言冰云的眸子敛了敛,握剑的手紧了几分:“本官怀疑,宋大人是申国尧同伙,故此在公堂上制造障碍,妨碍审案,请宋大人去监察院一趟。”
你说我监察院嚣张到敢截杀你,我就给你来一出嚣张严酷。
言冰云的应对,很监察院。
管你什么清流名士、士林清议,敢骑在监察院头上,就相当于将脑袋搁在了断头铡上。
宋文易脸色微变,这才想起了言冰云是一个在监察院都出了名的严酷官吏,他那套清流傲骨在顾及名声的范闲面前好用,在言冰云跟前只能适得其反。
所幸范闲拦住了言冰云:“小言公子,宋大人可是用‘太平气’治政的好官,不会妨碍审案的。”
说着,他看向宋文易:“宋大人,你说有人对申国尧严刑拷打,验验伤不就是了。”
宋文易眯了眯眼。
他方才随口一说,一来是为了给范闲找不痛快,二来也是心中下意识的想法。
只是现在细思,以范闲的头脑,不会做这么授人以柄的事,验伤自然是验不出什么结果的。
“严刑拷打为的是挫败心智,身上却不一定会出现什么伤。”
宋文易又是沉声说了一句。
听到这话,范闲继续笑:“也好,既然宋大人信不过我,那这件案子就只得换人主审官吧。”
这是在威胁自己官位不保?
宋文易心中猛地窜起一股怒火,下意识就要喝问范闲,目光落到范闲脸上,却止住了。
范闲笑容平淡,不像是威胁人的样子。
宋文易皱了皱眉:“小范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范闲退在一边,望向县衙大门:“公公,请进来吧。”
一阵脚步声响起,小江子带着一众内侍走了进来。
他先是朝着在场众人行了礼,而后才看向宋文易:“小范大人今晨与咱家商量过,若是陶半瞎案县衙审不出个结果,那就只能由咱家暂时看押相关人等,去宫里向陛下通报,请陛下定夺。”
宋文易霍然看向范闲。
范闲这是釜底抽薪,直接要让庆帝过问这桩小案子。
这话若是范闲说出来,他自然有千百种法子可以寻到范闲的错处,可偏偏范闲找了小江子说这话。
小江子是宫中内侍,现在又是奉旨来太平县,代表着庆帝的脸面,他哪里能挑错处?
毕竟清流的立身之本,便是忠君爱国。
宋文易脸色一阵变幻,朝着小江子拱拱手:“江公公说笑了,本官不过是态度严谨,要事实问个清楚罢了,既然双方都已经到齐,那便开始审案吧。”
闹剧就此收场,宋文易正式开始了升堂问案。
范闲、小江子等各归其座,作为上官旁观。
王启年得了范闲的吩咐,走到申国尧近前,伸手用力地扣了扣他两侧太阳穴。
“唔……”
申国尧悠悠醒转。
当他目光流转一圈,看清自己身处公堂,范闲、小江子等人就座之后,面若死灰。
扑通!
申国尧直接瘫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事已至此,彻底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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