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
太叔明身子一颤,险些当场转身就逃。
普天之下,能坐在这儿,被堂堂七品官恭敬对待的范闲,只有一个。
那位走到哪哪死人,在官场、富商眼中真犯嫌的司南伯私生子,范闲。
“小、小范大人?”
太叔明咽着唾沫来到了范闲面前,恭敬下拜:“太叔明见过小范大人。”
范闲把玩着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太叔明:“太叔先生……好像挺怕范某啊?”
怕,当然怕!
太叔明此时透心凉,神色愈加恭敬:“是敬畏。”
“敬畏?”
范闲轻笑一声,指了指眼前的凳子:“太叔先生请坐。”
太叔明不敢推辞,战战兢兢地坐下,都没敢坐实。
做贼心虚!
眼瞅着太叔明从刚上来的风度翩然到现在的心惊胆战,范闲心中已经断定,此人与八掌柜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他沉吟片刻,直接开口问道:“太叔先生,能做到杭州首富,你也是聪明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我这次来西湖,其一是为了看看这儿的美景。”
范闲说着,语调突然变冷:“其二便是想要知道,太叔先生背后站着谁,哪来的胆子敢动余庆堂的八掌柜?”
他一双眸子散发着寒意,让太叔明不寒而栗。
下意识地,太叔明就想扑通跪下,向范闲老实交代自己的问题。
但转念想到这样做带来的后果,他又强打起精神起来:“这个……小范大人……”
太叔明咬咬牙,装傻道:“八掌柜?”
“太叔先生的西湖别院住了什么人,先生你自己不清楚?”
范闲瞥了太叔明一眼:“这种装傻的伎俩,还是别拿出来让人贻笑大方了。”
太叔明眼角一颤,心神凛然。
他脸色变幻几番,硬着头皮道:“小范大人,这件事情上我只是个跑腿的,若是让人知道我将此事捅了出去,我只怕性命难保。”
“求您大人大量,让太叔能活下去。”
“求饶?”范闲挑了挑眉:“太叔先生,余庆堂是为内库办事的,内库是我的产业,你抓了余庆堂的人,就是与我为敌,眼下,你向我这个敌人求饶?”
“人不是我抓的!”
太叔明霍然起身,连连后退:“小范大人,我只想活命!”
他腮帮一动,一枚不知何时放入口中的铜哨,出现在了他双唇之间。
“哔——”
铜哨响起,传遍画舫上下,西湖内外。
高达眉头一皱,就准备上前拿下太叔明。
却见他才起身,周围异变陡生。
楼梯处,一道身影如箭,窜了上来,在盯着楼梯口的霍凝雁都没反应过来之时,已经落在了太叔明面前。
腰佩长刀,身着劲装,来人是玄虎门弟子。
画舫边的小舟上,一名身形健硕、衣着简朴的船工桨击小舟,借力跃上画舫顶层。
“嘭!”
白温济来到半途,与船工对撞一拳,身子微微后移,没有挡住船工。
他扭头看向范闲:“八品。”
还没完。
不远处的画舫上,一名白衣公子折扇轻摇,正在一众莺莺燕燕间流连忘返。
听到哨声,他面色一正,双臂展开,广袖流风,如大雁一般落向范闲与太叔明所在的画舫顶层。
轻功,几乎要赶超自己的轻功?
王启年眼前一亮。
而五竹的手,已经握住了铁钎。
范闲按住了他的手:“叔,等等。”
这一切只发生在几息之间,三人被太叔明的铜哨召唤而来,呈品字将后者护在中间,与范闲一行剑拔弩张。
范闲放下酒杯,饶有兴趣地看向三人:“一个七品,轻功上乘。”
他看了眼那名白衣公子。
“两个八品,一个内练、一个外练。”
范闲视线又分别扫了扫玄虎门弟子和船工。
而后,他看向白衣公子背后的太叔明:“这就是你的倚仗?”
太叔明面沉似水,摇摇头:“我并不想和小范大人作对,只是我若出卖了背后的人,死亡只在旦夕之间,就算他们三人加上小范大人你们,也保护不了我!”
“叫他们三人来,只是想告诉小范大人我有求饶的资格,请小范大人给一条活路,不要逼得我鱼死网破!”
太叔明说着,微微看了面前三人一眼。
这三人是江南本地的三大高手,义结金兰,老大白衣公子名白朴、擅长轻功,二弟船工名铁山、擅长横练功夫,三弟名马假辟、擅长内家功夫。
三人是他花了大价钱请来的,有一套合集阵法,就算是面对疑似大宗师的五竹,他也自信有一战之力。
“你在威胁范某?”
范闲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向太叔明,视白朴三人如无物。
“站住!”
太叔明暴喝一声,而后攥拳道:“小范大人何必咄咄逼人?”
范闲停下了脚步:“八掌柜是我余庆堂的人,我要定了。”
“你背后的人也留不住!”
“你若是识相,可以试着讲出他的名字,看看我能不能保下你?”
太叔明脸色阴晴不定,久久不言。
霍凝雁有些忍不住了:“废什么话,就像你刚才讲的,在杭州城对付闻梁那样,把他们都打趴下,什么都知道了!”
说着,她操着鞭子就要动手。
她乃是九品高手,眼前三人两个八品一个七品,怎么着也不是她的对手,更别说这里还有她新拜的大宗师师父,五竹。
“别急。”
范闲摆摆手,阻止了霍凝雁。
他看向太叔明:“方才霍凝雁提起闻梁的时候,你神情有变化,你背后的人……是闻梁?”
“金绶缇骑上达天听,行事又无迹可寻,所以你不敢透露闻梁的名字?”
太叔明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范闲的话。
范闲笑了:“如此一来,事情就好办了,闻梁已经被杭州府下了海捕文书,成了丧家之犬,而且既然知道是他,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能护你周全。”
太叔明似有意动,但看了看身边的三人,面色还是有些迟疑。
“太叔先生是觉得可以用这三人和我讨价还价?”
范闲看出了太叔明的意思,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来一场龙虎斗,也算是作为这次武林大会的开场。”
“你我双方,各出三人,来三场比试,三局两胜。”
“我胜了,还请太叔先生直言不讳;若是太叔先生胜了,我不再逼迫于你,扭头就走。”
各出三人,三局两胜……
太叔明的目光有了变化,半晌后,他开口道:“小范大人身边既有五大人,又有北齐圣女这样的高手,这场比试实在是没有进行的必要。”
他看了看五竹和海棠朵朵。
这二人,一个是疑似大宗师,一个是大宗师门下九品上的高手。
随便出来一位,都可以连战三场,赢下他身边的三人了。
“太叔先生说笑了,既然是比试,那自然是公平为主,五竹叔和海棠不会参与。”
“另外,白温济和霍凝雁不是我的人,他们也不参与。”
范闲专门为太叔明指了指白温济和霍凝雁,显得诚意满满。
白温济倒是没什么。
但霍凝雁知道自己没办法参与,检验不了这段时间跟着五竹苦修的成果,瘪了瘪嘴。
而另一边,太叔明目光扫过范闲一行,已经思索开来。
没了这四人,范闲手底下能得用的也就三人——八品高达、轻功王启年、六品的耿兆。
既然说了外人不参与,那林涛门的七品段正银,自然而然地就被太叔明排除在外。
太叔明心思急转,抬头看向范闲:“好,我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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