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青阳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来，脚步不由自主地退了退。
他在想：这是真的！那他的双儿怎么办？
她刚刚写了与赵冰的离婚协议！
而且他已经准备好，哪怕被赵冰索要一千万，他也要让这个协议顺利签署。
双龙的法律顾问韩文，已经着手处理这件事了！
估计协议明天后天，就能递到赵冰手上。
心口有要呕血的感觉。
头晕眩。
“给我化验报告，”龙青阳沉声，“这个东西有时候会不准！”
“化验报告？”毛莹莹说，“已经这样了，还有必要去医院折腾吗？”
“有！”龙青阳说，“我带你去，我要亲自看到医院的化验结果！”
毛莹莹略一沉吟，眉毛扬了扬：“好！那我们就去市妇产科医院，你说哪天？”
市医院妇产科？
龙青阳脑子里先转了一圈，马明建家的林静出院了吗？
不会被他们碰到吧？
这都四十多天了，那是肯定出院了！
这脑子！这心思！
慌乱。
他的双儿，他的双儿.....
该怎么办？
汗水湿了脊背，这事儿......大法了！麻烦了！收拾不了了！
又使劲吞下几口唾沫：“明天或者后天，你等我电话！”
“好！”毛莹莹轻笑，踮起脚尖，在茫然无助的龙青阳颊上吻了一吻，转身，袅袅婷婷地离去。
凝眉扶额，颓然倚在了大班台上。
怎么办？
他在查人命关天的火灾事故。
他要让那个已经被他推断到的罪魁祸首接受惩罚，给死去的小艾、给深受创伤的龙小双，也给他自己一个交代！
可是，这个毛莹莹，却在此时，给他制造了一条生命！
他应该怎么面对这错综复杂的事情？
尤其他是的双儿？
她刚刚在漩涡里露出头角，毛莹莹的怀孕，岂不又将她生生摁下去？
而且这只摁下去的手，是他的！
老天，老天！你还不如灭了我！
大班台上的手机响起来。
拿起一看，恰恰是龙小双打来的。
心虚，但还是第一时间接起：“双儿。”语气有些弱。
“......”龙小双，“你怎么了？”
他的双儿对他是敏感的。
“没，刚在车间回来。”龙青阳掩盖话题，“噪音乱得脑子疼！”
龙小双“哦”一声，语气娇憨愉悦，“下雨了，你来接我！”
“下雨了？”龙青阳看看窗外，可不，后院的林道上烟雨蒙蒙。
树叶似乎要发芽，有若隐若现的绿意。
这才想起来龙小双没开车。
今天中午是他开了迈巴赫送她过去的，车子又被他开回来了。
说好了下午去接她的。
“等我，宝儿。”龙青阳挂断电话。
希望刚才毛莹莹的出现只是个噩梦！
明天亲自押着她去医院做化验，也许虚惊一场！
这个希望心底里是有数的，有些渺茫。
开车有点走神。平日里二十分钟的路，今天用了二十六七分钟。
还差点闯红灯上了斑马线。
自从韩律师开始着手离婚的事宜，龙小双的心情就好了起来。
那种吞噬灵魂的黑暗和绝望，终于要烟消云散了。
“带我出去吃饭！”搂着龙青阳的脖子撒娇，“然后再送我回秦钢！”
第一次，龙青阳面对她回秦钢的要求，没有提出干涉，他隐约觉得，似乎失去了干涉龙小双的权利。
“越是这个时候，我越要注意分寸，”龙小双自己解释，“省的给赵冰逮到把柄。”
“嗯！”龙青阳点头，笑笑，笑容有些勉强。
“再过一段时间，只要跟赵冰结束婚约，我就可以回到你身边了。”兀自甜甜的笑。
龙青阳觉得自己是个刽子手，正在一点一点肢解怀里的女孩儿。
心绞碎，疼得眼睛开始涩辣。
“我只是担心赵冰会不讲道义，真要平分财产，那就真的好冤哦！”
“那都小事！”龙青阳低哑地说，“只要你脱离他，什么代价我都答应！”
“我还可以赚回来！”龙小双笑眯了眼，“我打算去参加香港的苏富比春季拍卖呢！”
“那个玉跪人？”
“对啊！”龙小双说，“可以一并把拍到的资金，投到工业园的新厂里去！”
龙青阳心脏抽搐，不由自主的低呻了一声。
“你怎么了？”看他额头似乎有汗，龙小双自语，“这温度，不至于热成这样啊？”抬手给他轻轻擦拭，手指尖全是汗意。
“你不舒服？”望着他有些的苍白的俊颜，担忧起来，明眸里透出紧张。
“没有！”龙青阳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唇上，“就是有点点胃疼。”
“那.....”搂紧了他的脖颈，“我们不出去吃饭了，回秀水家里去。”
龙青阳心底一暖，笑容露出来：“回咱们家？今晚不回秦钢了吗？”
“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安心？”
“好！好！”似乎一下有了心劲，吻吻她额头，“那我们回家！”
龙小双的胃口很好，龙青阳没见她能一次喝两碗小米粥。
餐桌对面的笑脸红扑扑的，面颊丰嘟嘟的。
仔细看，这丫头还有没退的婴儿肥。
心里满满的爱怜，眼睛却是涩的。
“双儿......”声音低沉而忧郁，“如果有一天......我做错了事怎么办？”
“啊？”龙小双在面前的胡萝卜上抬起眉眼，“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龙青阳咽下一口小米粥，“如果我做错了事怎么办？”
“人没有不做事的啊？”龙小双张大眼睛，长睫眨啊眨，“你好奇怪！”
“你能原谅我错到什么程度？”
“嗯......”龙小双含住筷子，歪着头寻思，然后笑说，“你杀人放火成强盗，占山为王落草为寇，我都可以接受，而且还会以为反顾跟着你，只是......”
“只是什么？”龙青阳的心脏揪起来，夹在筷子上的胡萝卜丝掉在餐桌上。
“只是不要耍流氓！”龙小双自己笑喷了，“这怎么可能？好恶心？”
龙青阳脸仿佛被她狠狠扇了一巴掌，巴掌连脸皮都给揭去了，火辣辣的疼，流血。
嗓子也堵住了，心脏也不跳了，头脑眼前一片昏黑。
“龙青阳，.....”龙小双猛然发现了他的异样，“你怎么了？”
龙小双的声音好像来自天际，但还是唤醒了龙青阳的心魂。
“没...没什么！”晃晃头，让自己清醒。
“你今天怎么一直在出汗？”龙小双说，“这才刚四月的天！”
“胃疼。”龙青阳放下碗筷，眉眼未抬，轻声说，“我先不吃了。”
“我们去医院？”龙小双拿纸巾擦擦嘴角，转过餐桌摸摸他额头，额上津津的全是汗。
“不用，休息一会儿就好。”龙青阳站起身，“餐具放那里，待会儿我收拾。”
刷锅洗完一直是龙青阳的活，但是看他今晚的情况......
龙小双挽挽袖子，准备自己下手。
刚收起筷子，龙青阳突然从身后抱住她，低语：“双儿？”
“嗯？”龙小双应，他凉凉的气息吹在耳朵上。
“如果我做错了。原谅我好不好？否则......”
“到底怎么了？”龙小双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转过身来，蹙了秀眉，“你到底做错了什么？”
“......”到口的话又被龙青阳咽了下去。
还是...还是明天再说吧。
明天带毛莹莹去医院做早孕检查，也许...也许她弄错了呢？
“是......”龙青阳说，“是公司的事...明天再说吧。”
“那有什么？”龙小双拧了秀眉，“即便双龙整个都不存在了，你还有我呢！”
“呜”的一声，龙青阳口腔里险些哭出来，急忙干咳了两声，掩盖过去。
“好！我知道了！”揉揉她的脑袋，“我来洗碗。”
次日。市妇产科门诊。
生活好像电视剧，龙青阳心想，上个月来这里，是看林静的宝宝，今天来这里，是看......
摇摇头，心里堵得慌。
今天跟他一起来的，如果是龙小双该有多好？
上次来这里，他俯在她的耳畔低语，他想要个孩子，要个他们两个的孩子，可是今天......
毛莹莹有了他的孩子！
猛然间想起来，上次来这里，他跟龙小双说想要个孩子时，似乎看到身后的楼梯上有人跟踪他们，但是那人影倏忽一闪，等他追上去，已经不见了。
那人影......似乎是......
“一个月前.....”龙青阳忽然问毛莹莹，“你来过这里？”
“啊？”正在产科门口等候叫号的毛莹莹说，“我来这里干嘛？”
“不是你？”龙青阳凝眉，气势逼人地盯着她的脸。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毛莹莹别开头。
“23号！”护士打开门叫。
“在！”毛莹莹举举手里的挂号单。
“进来吧！”护士说，身后出来一个五六个月身孕的妇女。
毛莹莹看龙青阳一眼，走了进去。
几分钟后出来，说：“去化验室。”
龙青阳就拿了单子，到缴费处排队付款。
毛莹莹就在门诊门口等着。
龙青阳无意间转头，见她又推门进了门诊室。
门诊兼做妇检，是不允许两个人同时进去的。
而且毛莹莹的挂单已经交给了里面的大夫，不存在再次被叫到号的情况。
化验室领了试杯，毛莹莹采了自己的尿液，从窗口递进去。
“半个小时后过来拿化验结果。”里面的护士说。
毛莹莹顺手翻翻窗台上，一大摞已出结果的化验单，自言自语，“这么多啊！”
龙青阳的心就拎到了嗓子眼，上帝、佛祖、观世音菩萨都默叫了一个遍。
两个人离开化验处，在门厅里等一会儿。
这边空气好歹好些。
看看腕表，距离出化验结果还有十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