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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不是你的错(1 / 1)

才追了几步,左右暗巷中居然又驶出两辆马车来,到了前头分路处,便又分开疾驰。

那小旗一边下令跟随的兵丁分头去追,一边放出一支哨箭。

哨箭“嗖”地一声窜上天际,在雨夜下绽开一朵花,须臾即灭,可却足以让附近的自己人都赶来支援了。

果不其然,附近的紫衣卫以及他们所带的兵丁都被惊动了,奈何那伙人却很是狡猾,马车时分时合,将他们的人引开,恍若逗猴一般绕着圈子,但紫衣卫也不是吃素的,很快根据地形部署,又传令另一头的人,封住马车可能的去路,经过一番围追堵截,总算是在天色熹微时,将三辆马车都给拦住了。

可当中两辆马车之上只有赶车的车把式,且紫衣卫赶到时,人已口吐白沫,全无气息。

另外一辆马车也是如此,可与头两辆不同,这一辆马车的车帘一被掀开,那紫衣卫就是惊呼了一声,“赫连都督?”

这马车的车厢内有人,却被人蒙了眼,堵了嘴,手脚都用特制的铁链锁在了车厢上,这车厢居然也是用精铁所铸,而那个人歪着头,看样子已是全无意识,正是赫连恕,只不知只是晕倒了,还是已经……

徐皎这一日没有出宫,也没有去叨扰太后和长公主,就宿在了翠微宫中,王菀特意着人给她收拾出来的偏殿里。

可却又哪里睡得着?躺在榻上,就这样听着雨声,只觉得每一秒都是煎熬。

好不容易熬到天明,她这睁着酸涩的眼睛起了身。

红缨已是打了热水来,伺候着徐皎梳洗,她用浸了水的巾子捂了捂眼睛,总算觉得要舒服了些。

将将梳洗完,彩云就是奉了王菀之命匆匆而至,“郡主,娘娘让婢子来请您,说是赫连都督一刻钟之前已是进了宫,这会儿已是在御书房了。”

此时御书房内的气氛却有些冷肃,显帝坐于龙案之后,一只手撑着额,不时按揉着额角,眉心紧皱,一副愁云深锁的模样,可下首站着的赫连恕却是维持着那拱手作揖的姿势,与一刻钟前一般无二,更别提那张冷脸了,更是半点儿变化没有。

甘内侍束手立在一旁,在这落针可闻的沉寂里,却恨不得抬手去擦了一擦额际的冷汗。

好在殿外脚步声传来,这煎熬总算到了尽头,甘内侍忙快步出去,不一会儿便是将紫统领引了进来。

紫统领目不斜视向前,拱手抱拳向显帝施礼,显帝很是不耐烦地抬手挥了挥,便是促声问道,“如何了?”

“回陛下,臣按着赫连都督所述,缩小了搜索的范围,确实找到了那处宅子,可是已然人去楼空。”紫统领语调淡淡,平铺直述。

显帝却听得火起,一手用力拍在了龙案之上,虎目灼灼瞪向赫连恕道,“人呢?”

“回陛下,臣不知。”赫连恕却仍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语调平冷地将方才已经对显帝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臣从四季山庄被押上马车,就被蒙了眼,不过是靠着一双耳朵和对脚程的计算才侥幸寻着了那处地方,可之后,臣便被投在暗室之中,直到被人灌了迷药不省人事,再醒来时,就已经在马车上,而身前就是紫衣卫了。”

“他们将你投进暗室之中就没有问过你什么?”显帝双眸微微一眯。

“不曾。”赫连恕平平应道。

显帝半晌没有言语,一双眼睛只是定定锁在他面上,眼底隐隐有利光闪现。

“陛下!”正在这时,紫统领又是拱手道,“事情已是明朗,只怕北羯人带走赫连都督一早便是想用他混淆视听,本是想将罪名扣在赫连都督头上,却没有想到陛下英明神武,竟是看破了他们的计谋,派人向他们索要赫连都督。许是心虚,他们便改了一早的计划。”

“他们以赫连都督为饵,引开了咱们人的注意,只怕已是趁乱逃走了。”

“紫爱卿说的有理,可若朕是北羯人为何不干脆将他杀了,届时安他个畏罪自杀的罪名不是更容易一些?你说呢?赫连恕?”显帝语气不善地道,望着赫连恕,只差将怀疑二字直接刻在脸上了。

“回陛下,臣不知!”赫连恕的表情却仍没什么变化。

“你呢?紫爱卿?方才见你分析北羯人的行为分析得那是头头是道,不如你再来与朕分析分析?”显帝目光一转,落在了紫统领身上。

“回陛下……这确实有些不合常理,臣也想不通北羯人的用意。”

“想不通?朕听方才紫爱卿你振振有词,还当你是在变着法儿地替赫连恕开脱呢!”显帝哼声道。

“臣不敢!”紫统领的身子又往下伏低了两寸。

赫连恕亦是跟着弓身。

两人皆是拱手抱拳,姿态恭敬,不敢做声。

显帝盯了他们片刻,骤然面色一展,低笑了开来,“与二位爱卿玩笑两句,不必在意。朕看啊,这些北羯人包藏祸心,只怕就是想着让我们君臣生隙,朕自是不会上当。只不过,这回的事儿,赫连爱卿还是有行事不周之处。”

玩笑?那还不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臣知罪!”赫连恕沉声应道,语调千年不变,也听不出到底诚意与否。

显帝此时也懒得与他计较,目光落在紫统领身上道,“此事紫爱卿是如何处置的?”

“臣已着令城门戒严,城内搜查也还在继续,若人还在城中,自是让他插翅难逃,臣只怕人已经逃出城去了。正想向陛下请旨派人去追!”

“追自然是要追的!不过,朕的意思是再派一队人马护送国书去往北都城,向墨啜处罗陈述事情经过。”

“陛下的意思是……”紫统领震惊道。

“他们搞这一出可见就是包藏祸心,为了师出有名,可朕没有道理由着他们将黑锅扣下来,那朕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显帝眼中阴沉一片。

“翰特勤因爱生恨,竟是一时错手,杀了苏农叶护的爱女,还担心受责难,想要栽赃嫁祸给我朝臣子,破坏两国邦交。朕心痛不已,特意派遣使臣请见处罗可汗,面呈事宜,以保两国安宁,不起战事。处罗可汗深明大义,又心系两国百姓,定是会明白朕的一片苦心!”

“除却国书,还需拟一份旨意,昭告天下,向朕的子民说明事情原委,朕的臣子,朕,以及大魏没有做过的事儿断然不能承认!”

“陛下,臣愿自请出使北羯,戴罪立功!”赫连恕听罢,立刻自动请缨。

“你?”显帝望着他却是倏然笑了起来,“赫连都督新婚燕尔,却一直忙于公务,这又卷进这么一番麻烦事,遭了大罪,朕若是还要在此时将你派往北羯,只怕迎月再怎么懂事也是要在心里怨怪于朕了。咱们朝廷中也不是无人可用,断然没有只累赫连爱卿一人的道理。”

“朕知爱卿心系社稷,朕自会派妥帖之人接手此事。只是今回之事实在委屈爱卿了,朕早说过,待得此间事了,便将之前允诺给爱卿的假都还给爱卿,让爱卿诸事不管,只需好好陪陪迎月,朕觉着眼下就正是时候了。”

“说起这个……迎月昨日可是担忧了你整日,昨日就歇在宫里。甘邑!快些着人去翠微宫告知迎月郡主,就说赫连都督平安回来了,而且之前那桩麻烦事儿也迎刃而解了,让她安心。”显帝一迭声说下来,都没有给赫连恕插嘴的余地,末了,转头对着甘邑笑着道,倒是少了些帝王的威压,好似只是一个慈蔼的长辈一般。

赫连恕还能说什么?只他面上也看不出半点儿情绪的变化,既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有半分沮丧,也没有因为显帝对他这样慈蔼的态度而有半分开怀,只是语调淡淡道,“多谢陛下。”

显帝颔首,转头望着也在一旁陪笑的甘内侍,眉心一蹙道,“还在这儿杵着干什么?不是让你差人去知会郡主吗?去啊!”

“郡主眼下就在偏殿呢!想是听说了赫连都督进了宫,郡主挂心着,所以一早便和婉嫔娘娘一道过来了,可却没有进来,就等在偏殿。”甘内侍忙笑着道。

众人都没有想到这一茬,紫统领面具下的双眸微微一闪,不着痕迹地轻瞥了赫连恕一眼,后者那冷峻的面容也有了一瞬的怔然,显帝“哦”了一声,望着赫连恕笑道,“果真是新婚燕尔。好了,快些去吧!”

赫连恕略略迟疑着朝显帝一拱手,道一声,“那臣便先告退了!”

显帝笑着挥挥手,赫连恕施罢礼,弓身出了殿去。

刚刚走出殿,偏殿那头徐皎她们怕是一直留意着这头的动静,赫连恕听着急切的脚步声,一转过头就看见徐皎拎着裙子朝着他小跑而来。

身后还跟着婉嫔还有红缨几人。

可赫连恕看不见其他人,双眸只是定在她身上,见她跑得急,忙展开双臂,抬手将她稳住,“慢点儿跑,小心摔着了。”

徐皎抬起头看他,目光带着两分急切将他周身一打量,确定他没有受伤,这颗心才算踏实了一半,两人四目相对,徐皎在他沉定一如往常的眼神中,悄悄舒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后头脚步声已是靠了过来,王菀还没有走近就已经笑着道,“眼下人全须全尾回来了,麻烦也迎刃而解了,今夜总算能够睡得着了吧?”

赫连恕忙松开扣住徐皎双臂的手,转而对王菀拱手道,“阿皎多有叨扰,多谢婉嫔娘娘!”

“我和阿皎之间无需如此见外!不过啊……”王菀一瞄徐皎,笑道,“你快些将你家这位领走就好,她在我这儿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若你再晚回两日,她怕是都得饿瘦了,我可赔不起你!”

话语打趣,赫连恕却听得心口微掐,转头看着徐皎眼底隐隐可见的黑影,喉间滚了两滚,没有再说话,又是朝着王菀拱手长揖到底,直起身后,伸手握住徐皎的手,牵着她迈开了步子。

徐皎朝着王菀挥了挥手,王菀冲她一笑,看着两个人携手走远,笑容不由扩大,她们之间,至少阿皎是幸福的啊!

两人一路携手而行,却都只是默然不语,直到出了宫门,上了马车。

车帘垂落下来,赫连恕便朝着徐皎展开了双臂,徐皎没有迟疑,直直扑进了他怀里,两人紧紧抱在一处,赫连恕长舒一口气,一手掌着她的后脑,一手环在她后腰上,低头便在她头顶轻轻一吻,哑声道,“昨夜吓坏你了吧?”

“你不气我自作主张?”徐皎从他怀里仰起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话中的深意她与赫连恕两个人都明白。

“怎么会?”赫连恕抬手将她腮边的发丝勾到耳后,望着她轻掀唇角,“我家阿皎这么聪明,若非你布局,我哪里能这么快回来,而且还顺带全身而退,连身上的脏水也给洗了个干净?”

“可是,我却担心墨啜翰狗急跳墙,会对你不利!”徐皎说到这里,眼里透出两分后怕,揪在他襟口上的手甚至微微抖颤起来。她不只怕墨啜翰狗急跳墙,更怕的是墨啜翰身后的古丽可敦,阿史那部,北羯之中想要将他除之而后快的人定然不少,草原上的权力倾轧想必也不会比大魏温和到哪儿去。何况,还有他在书中的结局,那位大巫为他批的命......她嘴里说着不信,说着我命由我不由天,可那谶言却终究是成了压在她心口上的一方石头,沉甸甸,让她时时刻刻喘息不得。

徐皎没有说话,可望着他的一双眼里透出的惶惶已是说明太多。

赫连恕敛下眸子,将她微颤的手拢在掌心,“不会的!墨啜翰没有那个胆子杀我,何况,我又岂会任人宰割?而且你看,我如今不是已经平安归来,好生生在你面前了吗?你要不要数一数,保证一根儿头发丝儿也没有少。”

这个男人,面无表情,冷声冷调,却偏偏说着俏皮话,不过是为哄她开心罢了。可徐皎望着他一双沉定无波的眸子,喉间却有淡淡苦涩蔓延,他说不会任人宰割,可昨日他却分明是为了她,才束手就擒。

“可是墨啜翰果真逃了,这样一来,这场战事怕也是避无可避了吧?”徐皎喉间恍似塞进了一团棉花,张口也觉发涩。

“这不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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